每个寂静的夜晚,迈克尔·马洛(Michael Marlow)都会进入那熟悉的噩梦:

原本繁茂的树木被劈得东倒西歪,整齐的田野被踩踏得如烂泥,望向远方,密密麻麻的动物在攒动,它们奔向下一个可口的目的地。

“哼哧哼哧”,是野猪,成千上万头野猪!



马洛是美国农业部“野猪危害管理组”的项目经理,他深信美国终有一日会毁在野猪手里。

“那根本就是‘野猪炸弹’,因为它们造成的危害就像投放炸弹一样。”

在美国,有900万头野猪在快乐生活,它们大多是家猪和欧洲野猪的杂交种,因为融合了双方的基因优势,变得更大、更强、更能生。

它们也有一个让农业从业者闻风丧胆的称号——“超级猪”。



关于超级猪的故事,得从它们的祖上说起。

猪不是美国的本土动物,根据历史记载,第一个把它们带到北美的是西班牙探险家埃尔南多·德·索托(Hernando De Soto)。

1539年,他带着13头猪在佛罗里达下岸,大部分宰杀吃掉,还有一些养了起来。



之后的四年,索托屠杀美洲原住民的时候,几头猪溜了出去,数量增长到700头。它们的活动范围渐渐增大,最后覆盖了美洲东南部,成为称霸一方的野猪。

一些野猪和驯养的家猪交配,生下的孩子能长到近两米长,体重超过230公斤。

从16世纪到20世纪上半,因为逃出猪圈的家猪不多,加上野猪的产仔率一般,美国的猪没有泛滥成灾。



到上世纪80年代,情况开始不对劲了。

美国兴起猎猪,旅游公司和狩猎协会瞅准这个领域,让人花钱去打猎。



几年后,能轻易找到的野猪不多了。

那怎么办呢?

商人们想到的办法是花钱买猪,再放生野外。

有良心一点的人,会建立有围栏的捕猎区,让猪只能呆在那里。没良心的,就随便搞搞,多一头猪少一头猪都无所谓。

这门生意处于灰色地带,很多地方不算合法,但因为足够隐蔽,政府很难去查。

马洛说,就是因为这群人,导致美国的野猪数量飞速增长。



更倒霉的是,北方的邻居也不够省心。

也是在80年代,加拿大农夫发现野猪和家猪杂交后的品种肉多、体质好,于是专门从欧洲进口野猪。

他们让欧洲野猪和家猪交配,经过一代代培养后,它们的产仔率变得很高。平均而言,杂交母猪8个月大就能生子,一年能生两窝,每窝有4到12只小猪。



它们的繁衍速度非常恐怖,在野外能成指数级增长。

到90年代初,因为加拿大猪肉市场变得冷清,一些农夫把猪圈里的猪放走了。当时有人提出质疑,专家说不用担心,猪不可能熬过加拿大的寒冬。

但很快,他们就被打脸了,这些猪的毛够长,脂肪够厚,对寒冷有极高的耐受性。它们嗅觉敏锐,还很聪明,知道如何在野外生存。



甚至,这些猪能在雪地里造窝,一家老小舒舒服服地躲在里面。

生活在野外的野猪,成为了“超级猪”。

它们横行北美,有着强大的体能和可怕的繁殖力。



马洛说,美国34个州有超级猪。过去十年,他带领团队成功在7个州内把它们杀光了,但其他州的猪实在有心无力。

“它们的繁衍速度太快了。如果是一两千,那还好说,但如果有100万头野猪,它们很快就会生到400万,然后是800万。”

加拿大的超级猪数量没美国那么多,但更加可怕。

研究野猪的专家瑞安·布鲁克(Ryan Brook)说,它们能抗住西北部的冬天,那里的气温低到零下50度。



“野猪绝对是世界上最具侵略性的大型哺乳动物。它们非常聪明,难以捉摸,察觉到人类准备杀它们时,会转成夜间活动。要么躲在茂密的树林里,要么藏在湿地里,总之很难找到。”

“冬天,我们以为它们会被冻死,结果它们在雪下挖出2米深的洞,躲在里面过冬。它们用锋利的长牙砍倒香蒲,铺在洞里取暖,是很好的保暖层。”



“猪窝里是非常暖和的。实际上,我们找这些猪的方式,就是在早上很冷的时候,比如零下30度,坐飞机寻找哪片雪地会冒蒸汽。它们的热气会从雪顶上透出来。”

如此强悍的动物多了,总会造成大麻烦。

每年,超级猪对美国农作物、牧场、森林和牲畜造成的损失高达25亿美元。



它们什么都吃,粮食、昆虫、野兔、小鹿、水果算普通的。

连本土珍惜动物它们都吃,包括绿海龟、红背蝾螈、北方美洲鹬等等。

马洛形容猪经过的地方,就像发疯的小型推土机推过的地,看着就很凄惨。

更可怕的是猪身上带有很多能传染给人类的病原体,比如弓形虫病、致病性大肠杆菌、猪流感、肝炎、沙门氏菌、布鲁氏菌病。

2007年到2008年,美国东部有3人在猎杀野猪后感染布鲁氏菌病。这种病通过体液传播,会导致长期的健康问题,甚至死亡。



超级猪还能孕育出人类不认识的新疾病。熟悉的人类病毒进入猪的身体后,可能创造出新的病毒,再反过来危害人类。

为了减少超级猪,美国和加拿大的专家想出种种办法,包括设陷阱、投毒、在猪身上装GPS找到族群、鼓励人们捕猎。

这些都没什么用,纯粹是数量太多,杀不光。



马洛已经绝望了,他把工作重心放在管理上,希望把野猪携带的病毒扼杀在摇篮里。

布鲁克说,加拿大原本有机会消灭超级猪,但政府行动得太晚,时机已经过去了。

“如果是在2010年到2012年,我会说消灭它们是可能的。到2018和2019年,这话我说不出来了,因为分布太广,数量太多。它们已经建立了自己的族群,会一直生活下去。”



专家们都担心,未来可能出现病毒爆发,就算不伤及人类,也会摧毁北美的养猪业。

一些动物保护组织抗议政府的做法,称超级猪只想普通地活着,是人类让它们数量过多。

这话专家们也同意,可历史总有那么多差错,后人得给前人填坑啊。



在林间地头,超级猪们继续过着快活的猪生,

它们不在乎自己会造成多大麻烦,就如曾经的人不在乎给现在的人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