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界面新闻 (ID:wowjiemian),作者:伍洋宇,编辑:宋佳楠,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一张旭日初升的照片,一句带爱心图标的“早上好”,是黑鲨科技CEO罗语周1月10日一早发出的微博,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在这条微博下方的留言区,充斥着大量被裁员工的声讨评论。


“罗总,裁员的赔偿好像还没发呢?今天已经10号了。”


“罗总,麻烦把赔偿金发一下,等着过年呢。”


这些员工曾被承诺当天将收到六分之一的“N+1”补偿款,并且在接下来的五个月收到剩余的部分,但这晚他们的工资卡只到账了两千元。对一些人来说,这只是应发金额的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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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工收到补偿金明细截图(受访者供图)


界面新闻就上述信息向黑鲨科技方面求证,但截至目前尚未得到回复。


另有一名被裁员工向界面新闻记者表示,此次被拖欠赔偿的员工数量至少有五六百人,赔偿金额总数近7800万元。部分员工已经有组织地申请了劳动仲裁,希望得到一个公平的结果。


无论结局如何,黑鲨科技的故事都令人唏嘘。作为游戏手机曾经的头牌,VR行业极有潜力的竞争者,它为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裁裁裁


据界面新闻了解,黑鲨科技于去年8月启动裁员,前后大约进行了四轮。其中手机部门和VR部门是重灾区,到12月底几乎被全部裁撤。


被裁员工们普遍得到的是“N+1”的赔偿金,从今年1月10日起至6月10日(部分员工从2月10日开始),每月发放六分之一。


但到1月10日这天,大量被裁员工们并没有等到预期中的数额。


一名被裁员工告诉界面新闻记者,他们的诉求已经转为希望公司一次性发放完毕。据记者了解,目前已有100余人申请了劳动仲裁,且已拿到一份初步调解,公司和员工双方将在2月8日见面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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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鲨科技位于浦东新区杨高南路的办公室(受访者供图)


这名员工认为黑鲨当前有实力发放补偿金。一方面,公司在去年年底已经变卖了一部分固定资产,包括此前购买的用于VR业务的测试设备等等;另一方面,他得知腾讯曾给黑鲨支付过一笔违约金,金额为1.75亿元。


不过,目前员工们无法联系上罗语周、吴世敏(创始人)、吴伟智(财务负责人)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打电话不接,要不就是关机。”人力资源部门也无法给出合理解释。


自裁员开始,黑鲨科技的员工人数已经从1100余人急剧减少到目前的100余人。其中,互联网团队还剩下几十人,仍在做运营维护工作;另有外设团队约30人,将被公司与业务打包“卖”给深圳铭源电玩股份。


被搁浅的收购


黑鲨科技成立于2018年,诞生之初就定位于游戏手机,在最初的两三年里也是这个垂直赛道的佼佼者。


据IDC报告,2019年游戏手机市场整体销量超过100万台,黑鲨手机就占了47%。2020年,黑鲨手机整体销量提升50%,在当年第一季度游戏手机市场市占率达72%。 


2021年12月,黑鲨内部开始传出公司即将被腾讯收购的消息。据称腾讯黑鲨双方确定谈拢之后,整个2022年都在走流程。


“2022年年初,腾讯给了黑鲨4个亿,因为双方已经谈拢了,(这笔钱)给我们去招人、买设备、办公室扩租。”一名黑鲨前员工说,“所以在去年上半年,黑鲨都在疯狂地招人,而且都是以非常高的价格来招。招人标准对标腾讯,腾讯什么价格,我们就是什么价格。”


他举例说,当时一名中高级工程师资历要求六七年工作年限,学历要求985或211大学及硕士学历,开出的条件是4万~5万元月薪,还曾给一个光学专家的岗位开出200万元年薪。


收购流程最初非常顺利,黑鲨的VR部门和腾讯还会每周开一次例会,也会通过微信群日常沟通。但中途出现了一些波折,例会曾在三四月和七月间暂停了一段时间,期间双方一线员工再未有交集,仅是高层之间保持联系。据内部消息,这是为了配合相关审批工作,因为此时名义上腾讯还未完成对黑鲨的收购。


对于这场收购尝试,腾讯和黑鲨双方都未官宣过。外界普遍认为,腾讯发起对黑鲨的收购,主要是为了获得在元宇宙领域的硬件入口。在此之前,双方曾就游戏相关业务展开合作,后期谈判效果较好进而促成了腾讯全资收购的决定。


这本是黑鲨科技转型的最佳机会。据36氪报道,收购完成后,黑鲨科技将从以游戏手机为主的硬件厂商转型为VR设备生产,由腾讯提供内容,黑鲨提供VR硬件入口。


只是流程终究没能走完。随着裁员开启,黑鲨公司内部关于腾讯放弃收购的传言四起,最终被证实成真。至于这场引人瞩目的收购为何以失败告终,员工们也无法知晓完整的幕后故事。


事实上,自腾讯收购一事搁浅后,黑鲨科技一直在寻求其他融资。一名前员工告诉界面新闻,期间高层还接触过传音、华勤、Anker等公司,对方也曾派人来黑鲨参观考察,但最终都不了了之。


自断退路


除了与腾讯收购紧密相关的VR业务崩盘,黑鲨科技曾经的核心业务游戏手机表现也不理想,决策错误或成关键原因。


转折发生在2022年。这一年,黑鲨的市占率排名掉到了前五开外。取代黑鲨成为游戏手机品类第一名的是小米,vivo和一加分列二三名。


与小米的故事也是黑鲨科技败局中的重要篇章。作为黑鲨科技此前最大的股东,小米旗下的品牌Redmi(红米)在2021年年底发布了首款游戏手机,正式进军这一领域。在外界看来,这对黑鲨极为不利。


据界面新闻记者了解,红米刚开始做游戏手机时,黑鲨和小米之间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资源互换关系:黑鲨为红米提供手机肩键等技术方案,小米则会和从前一样为黑鲨提供资源支持——黑鲨在手机系统和物料供应上对小米依赖程度颇高。


从员工的感受看来,黑鲨和小米之间的关系逐渐淡漠,反映到项目上则是去年二季度。当时团队无法从工厂得到组装好的用于开发调试的机器,这意味着黑鲨没有足够的可以采购的物料。员工们觉得,黑鲨此时已失去了小米的支持。


而黑鲨与小米彻底“闹崩”最终成了台面之上的事。


去年8月,黑鲨第一次在手机部门裁员时,给出的说法是“后面会和小米划清界限”。“(高层说)我们后面手机会出得很慢,大概一年一部或者两年一部这样的节奏,主要的产品都集中在VR上,所以把一些做手机的人员优化掉。”前述员工表示。


即便红米没有做游戏手机,小米和黑鲨迟早会渐行渐远。毕竟如果腾讯完成对黑鲨的收购,小米退出这家公司,失去了“被投公司”身份的黑鲨,也很难再获得小米的资源支持。


黑鲨没有料到的是,两条关键业务线都在2022年迎来了终局,而放弃手机业务更是掐断了自己唯一的后路。


“如果没跟小米闹崩,绝对是可以活下去的。”这名前员工说道。但现在,黑鲨已经没有更多的“如果”可选。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界面新闻 (ID:wowjiemian),作者:伍洋宇,编辑:宋佳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