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被人忽略的地方,却有一位老人雷打不动,连续40年坚持前来报到。
每逢周四,当地人总能看见一辆橙色的小轿车,在沙漠中缓慢却坚定地行驶。
他们知道, 那是Charl Francois Hugo来了。
Charl Francois Hugo的老家在南非开普敦。生于1932年的他,今年已经90岁高龄。
但凭借着一人一车,他承担起了一项与众不同的使命 ——
每周独自驾车往返1200公里,将最新的报纸送往那些散落在卡鲁沙漠上,地处偏远的城镇或村庄里。
(2022年11月24日,正前往一家电脑商店送报纸的Francois)
Francois目前居住在位于南非西部、一个只有3000位居民的小城镇 —— 卡尔维尼亚 (Calvinia)。
每逢周四要去送报时,他都得在凌晨1点30分左右就出发。
因为路途遥远,他总会带上一壶咖啡和几颗煮熟的鸡蛋,拿来路上充饥。
此外,他还得用一条毛巾挡住自己的双腿,以防在路上被烈日晒伤。
Francois还在车上摆放了一台老式的便携式收音机。
漫长且寂寞的旅程中,这就是他唯一的“伙伴”,能帮他解解闷并保持注意力。
因为报纸要往很多商店、便利店以及通讯员家里一一送达,差不多18个小时后,Francois才能结束工作回家。
而这时,已经是夜幕时分……
像这种耗费体力的工作,即便让年轻人尝试一个月,都会觉得难以忍受。
但年事已高、行动不便的Francois硬是拄着一根拐杖,坚持到了现在。风雨无阻,从未有过一次缺席。
(往餐厅送报纸的Francois)
不过,Francois的工作可不仅仅是送报。
事实上,报纸还是由他本人编辑而成的。
Francois派送的周报总共有三种,分别为“The Messenger”、“Die Noordwester”以及“Die Oewernuus ”。
这三份报纸都属于历史较为悠久的老报。前者成立于1875年,后两者也是自1900年就开始出版了。
自从Francois接手以后,他便担任了这些报纸的编辑,为其排版写稿,每一份报纸大概都有8页那么厚。
这些报纸每份售价8南非兰特(约合人民币3.19元)。订阅的用户主要是生活在偏远地区的农民。
而他从事这份特殊工作的缘由,还要从几十年前说起。
年轻时,Francois的职业就是记者。
当时,他先是在开普敦工作了20年,之后又前往纳米比亚干了将近10年。
因为工作压力实在太大,总是夜以继日,无法忍受的Francois最终选择离开,搬到了卡尔维尼亚。
正当他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放松一下的时候,当地一位印刷报业的老板却找上门来,问他是否对自己的行业感兴趣。
思来想去,Francois还是接受了对方抛来的橄榄枝。因为他的女儿对此很感兴趣。
于是Francois就想:“女儿可以和女婿一起经营这档生意,而我正好可以帮他们。”
结果没想到,才干了几个月,女儿和女婿就觉得异常疲惫,直接放弃退出了。
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Francois接手了全部工作。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和这个东西(指印刷机器)坐在一起。”他调侃道。
Francois挑起了大梁,接下了三份报纸的编撰、印刷以及派送等繁琐工作。
而在一旁辅助他的,就只有他的妻子和三位助手。
后来,这一干就是40年,近半生……
现在参观Francois的编辑室,会看到现场宛若博物馆一般,陈放着各种各样罕见的老式编印设备。
比如屋里摆放着的老式海德堡印刷机和切纸机,早已不能运作,只能当成装饰物。
就连工作人员们使用的排版工具,也都还是90年代初的电脑和软件。
可就是这样一个技术落后,条件简陋的地方,却承载着很多卡鲁贫困人民和世界沟通的重要渠道。
面对媒体采访,Francois常将自己形容为“一个抽油泵”。因为他就好比机器一般,每周按照既定的规律运作,永不停歇。
不过也正是凭借这股惊人的毅力,在当地人眼中,Francois早已不是报使那么简单。
在那里,他几乎代表了“新闻”的全部意义。
甚至还有很多了解Francois事迹的人,尊称他为“报纸这一夕阳产业的最后守护者”。
因为在全球纸媒都为数字化生存而头秃,为媒介融合趋势下的转型而奋战,附和“纸媒已死”的论调时,似乎只有这个白发苍苍、颤颤巍巍的老人,还在鲜为人知的地区默默坚守。
Francois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让这些小城镇里的纸质出版物重焕生机。
而他本人对于“用手机看新闻”这一行为,始终是不喜欢的。
不过这还不是Francois工作的全部惊人之处。
其实在编写报纸时,虽然偶尔也会出现英语的文章或广告。但绝大部分篇幅,Francois都一直坚持使用南非荷兰语。
这是南非11种官方语言中的一种。
虽然使用人数并不少,但却常常被西方人士误解。还有报道曾说,只有几十到几百人还在使用这种语言。
就连自幼生活在南非的女演员,奥斯卡金像奖得主“查理兹·塞隆(Charlize Theron)”也曾公然表示:“南非荷兰语如今只有大约44人还在使用”。
这件事随后还在南非当地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而Francois坚持用非洲荷兰语撰写新闻的行为,不仅让当地的语言文化得以延续,还以此为纽带,将分隔在数百公里沙漠中的各个社区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人们也存在着担忧。
因为即便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当地报纸行业的发展,似乎仍旧难逃消亡的命运。
近几年来,卡鲁沙漠涌进了不少新住户。他们有些自称艺术家,还有些人则和Francois一样,想要逃离都市的喧嚣。
然而住户在增加,报纸的订阅量反而在减少。
但即便这样,Francois却依旧对当地纸媒的发展持乐观态度。
因为现在每星期的印刷量还能达到1300份。在他看来,这足以表明人们对新闻的渴望依旧存在。
或许是为了回应这份渴望,Francois承诺,只要自己还有力气,那么每周四,村民们就一定会收到自己送来的报纸。
不过Francois并没有将此视为一种沉重的枷锁或任务。
如果哪天坚持不下去了,那么他也会顺其自然:
“我每周四都坚持这样做,从未间断。但当我的身体不再允许时,我可能就会停下来了。”
只是那时,他负责的这三份报纸也必然会消失。
而对于这一点,Francois同样十分豁达:“我不知道五年后,又或者十年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会为此担心。”
身后事自然留给后来人。他只想专注于当下,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
太阳东出西落,一周很快又度过。
在苍莽无垠的沙漠里,一辆橙色车里传出广播声,装载着满车的理想,再次奔驰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