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1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就“马金库故意杀人罪”和“盗窃罪”公开庭审。面对死者家属声泪俱下的声讨,马金库站起来对法官鞠了一个躬,微笑着反复说道,“请马上执行死刑!”
一边是死者家属悲痛欲绝,而另一边的少年微笑求死。马金库漠视生命和藐视法庭的样子,让在场的人感到愤怒和寒心。
可这也无法阻挡他求死的决心。
年仅18岁,童年和少年时期却先后辗转于“三个父亲,两个母亲”的复杂家庭困境中。
马金库,早就不想活了。
马金库原名叫钱忠明,1993年出生在吉林省榆树县。
父亲钱宝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他嗜赌成性,脾气火爆,每天泡在赌场里,一输钱就喝酒,一喝酒就打人,母亲樊守丽成为了他发泄的出口。
樊守丽是传统的农村妇女,19岁就生下了马金库。她本以为孩子的到来能让丈夫有所改变,谁知道钱宝生的赌性却越发变本加厉。
早在樊守丽怀孕期间,钱宝生就把她当空气,翻箱倒柜把家里的奶粉钱拿去当赌本。樊守丽极力阻挡,可钱宝生已恶魔上身,狠心毒打樊守丽,并把钱抢走。
樊守丽强忍绝望生下孩子。坐月子期间,钱宝生对母子依然不闻不问,而自己却赌到半夜三更夜不归宿,并把家里的积蓄输个精光。
可恨的是,钱宝生还是一赌输就抡起拳头,一拳拳的落在樊守丽身上。
樊守丽再也忍受不了,孩子出生几个月后提出了离婚,马金库被判给了钱宝生。她当时也于心不忍,转念一想,“钱宝生再狠也不会拿孩子出气”,便离开了。
不久后,钱宝生领回一个女人当马金库继母。这继母面对钱宝生对家庭的漠然,选择把气撒在马金库身上。她不仅把年幼的马金库锁在家里不准出门,还经常打骂他。
这样的生活,马金库过了四年。
1997年,钱宝生为了“几块钱”杀人被判死刑。没了父亲的马金库,继母日常打骂已是家常便饭。有一次,继母突然看马金库不顺眼,拿起扫把一顿揍,马金库耳朵被打到出血也毫不在意。
又过了两年,继母不想再养着这个拖油瓶,把马金库扔回给樊守丽。
自此,马金库告别了第一个家庭。
此时的樊守丽,已组建了新家庭。
马金库回到她身边已6岁,整个人瘦瘪瘦瘪的,失去了孩子应有的朝气。樊守丽还发现儿子有点斜视,一只耳朵也聋了,问了才知道,是“后妈打的”。樊守丽听后又气愤又心疼,想着一定要好好弥补儿子。
为了从头再来,樊守丽找了师傅给儿子改名马金库,意为尽享荣华富贵。
其后,樊守丽给马金库配了视力矫正的眼镜,本来还准备带他去医院做耳膜修复手术,可她掏不出足够的钱,只能暂时作罢。这一切,马金库的继父都看在眼里。
马金库在母亲的照顾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他贴心地为母亲分担家务。可喜的是,马金库的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排名靠前,他过去的敏感脆弱似乎消失了,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再次让他跌入了深渊。
马金库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保持着第一名的成绩,在“小升初”考试中,凭着全市第50名的好成绩,考上五常市实验中学,可学费三年需要6000块钱。
马继父一直对马金库颇有微词,认为读个普通中学就可以了,可樊守丽则坚持让儿子读重点中学,于是和丈夫争吵了起来。
樊守丽迫于无奈,偷偷借了6000块钱送马金库上实验中学。丈夫知道后,和她开始了漫长的争吵。
马金库在学校听着电话里母亲的哭泣声,认为自己是他们争吵的导火索,心里难受不已。也就是这段时间,母亲樊守丽为继父生了一个女儿。马金库更加笃定,自己依然摆脱不了“拖油瓶”的命运。
因为妹妹的到来,这个家庭的日子也开始过得紧巴巴的,马金库单纯地认为,只要退学,母亲和继父就不会冷战了,只要退学,家里的开支就减少了,虽然他心里是多么憧憬大学的生活。
他和母亲说,“我实在是读不下去了。”
就这样,为了讨继父的欢心也为了母亲能过得好一点,马金库选择退学。他还鼓起勇气邀请继父一起做饭,希望缓和一家人的关系。谁知道,马金库只得到“滚”的回应,这彻底决裂了两人名义上的父子关系。
这一切让他再次退回到黑暗里,他经常向母亲念叨,“妈,活着多累啊,死了轻松。”
2009年初,樊守丽选择了再次离婚,带着16岁的马金库和女儿,从黑龙江省五常市沙河子镇搬到北京东郊的马各庄。
幸福来得快,走得也快,这就是马金库的第二段家庭生活。
离婚了的樊守丽,因为忙着打工赚钱,慢慢忽略了马金库。
2009年春天,樊守丽希望儿子能打工自立,托了关系给马金库介绍了一份汽修厂的工作。只是不久后,她便接到老板的电话,要求她把马金库带走。
“这孩子,实在是管不了。”
在汽修厂里,马金库因为斜视和耳朵的缘故,经常被厂里人笑话“斜楞眼”和“耳聋”。
每当听到这些嘲讽,他都和那些笑话他的人吵得天翻地覆。可马金库越是反应激烈,那些人越是得意。
为此,他常常“把菜刀藏到枕头底下”,如果那些人再吵,就“给点颜色瞧瞧”。
樊守丽只得把儿子接回来,帮他找找零工先做着。
另一方面,搬到北京京郊不久,樊守丽再次结婚。为了方便女儿上学,加上第三任丈夫和外婆,一家五口人挤在了马各庄十几平方米的房子里。
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可樊守丽对儿子依然心存愧疚,她攒了3个月工资给他配置了一台二手电脑。正值青春期的马金库,除了打零工,其余时间都沉溺在网络世界里。唯有这样,他才能卸下伪装逃离现实世界的压抑,躲避因失眠带来的痛苦。
继父和母亲忙着厂里打工,妹妹还小,马金库过上了一个人独处的日子。
第三个家庭,并没有给他归属感。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马金库爱上了各种武侠小说,他喜欢小说里豪爽的江湖侠气。
2011年2月14日,马金库跟着亲戚到北京朝阳区某家商贸公司做搬运工,并住在公司南院的一间屋子里。
在公司里,马金库虽说是搬运工,实际上被当作免费劳动力。他经常被老板差使做工作职责之外的事情,例如照看孩子和修补灯泡。
马金库沉住气没有爆发过,但他无数次想过死亡,并特地买了安眠药,甚至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
但他依然放不下母亲,领了工资的那天,第一时间给了母亲200块钱,还给曾帮助过他的表姐买了礼物。
除此之外,他唯一的情感释放点都寄托在了网络世界里,以及那谈了四年的女友身上。
因为网络,马金库联系上了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初中同学,对方“漂亮善良”,他深陷其中,并承诺为其赚够“一个亿”。
一天,女友说想开店。马金库知道后,到处筹钱。他向母亲借500块,可樊守丽只有200块,不忍心要母亲的辛苦钱,把200块还回去之后,他向公司老板先后借了800块和500块,并说“可以在工资里扣”。
马金库这拮据的窘境,女友留下了一句“你给不了我要的生活”便提出了分手。
分手的那天,刚好是2011年5月21日,马金库难受,一个人干了四瓶啤酒,折腾到凌晨四点,才昏昏欲睡。
他累了,希望能好好进入梦乡不被打扰。
2011年5月22日周日,按照规定,员工可以休假一天。
早上6点,刚睡着不久的马金库被一通电话吵醒,是老板要他起床帮忙卸货。
马金库急躁且不耐烦,本想着周日能好好休息一下,不曾想,老板还是不放过他。可内心再不满,他还是起床了,但他也做了另外一个决定。
他跑到食堂里往食物中放了几十片安眠药,想着“大家都睡了就不用干活了”。
不久后,老板和一些员工吃了饭后都感觉不适,陆续前往医院就医。
目的达到的马金库本想着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可老板的儿媳妇伊女士再次使唤他换灯泡、照看孩子。
马金库积攒的怒气爆发了,直接对着伊女士大吼着不愿意。伊女士情绪也被激发,毫不客气呵斥道,“你就是一个打工的,让你干你就干。”
马金库积攒了一天的怒火瞬间爆发,他拿着墙角的斧子向对面的母子砍去。就这样,马金库害死了一对母子,也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第二天早上,公司员工发现南院门西边有一条血痕,一直拖到北侧院,循着血迹看见了地面上躺着一具头部满是血迹的男童尸体。而在北院的货车左后轮处,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下身赤裸,盖着一条蓝色长裤和黑点内裤。
该名员工即刻报警。2011年5月24日,马金库在路上被缉捕归案。
2012年3月1日,站在法庭上的马金库,嘟嘴邪笑作鬼脸,面无表情地表示,和伊女士没有任何矛盾恩怨,只是当时“很困”。
马金库的辩护律师希望法官考虑其性格缺陷从轻发落,但马金库放弃了自我辩护,并感谢法官让他解脱。
2013年12月11日,马金库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2016年10月14日,马金库死刑被减为无期徒刑,在黑龙江哈尔滨监狱服刑。
当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直挂着微笑的马金库却变得面无表情,或许对他来说活着比死还要痛苦。
不管怎么样,马金库杀了人当然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可回头来看,是原生家庭的不幸,才造就了他孤僻的性格,导致他无法融入社会,无法被尊重,更没有人在乎他的喜怒哀乐。
那些内心长期累积的阴郁,一旦爆发便不可收拾。
有人说,如果父母缺席了孩子的童年,那么错过的可能是孩子的一生。
希望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下一个马金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