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21世纪管理学人(ID:haoyazhouworks),作者:haoyazhou,原文标题:《关于“复杂”的故事·三则》,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1986年,钱学森在系统学研讨班第一次活动上发表了一个讲话,谈到了他对系统论的认识和内心感受。从人类改造世界的系统工程,到贝塔朗菲的一般系统论、普利高津的耗散结构,哈肯的系统论,再到Kolmogorov、Arnold和Moser非线性动力系统,钱学森对系统论的认识范围在逐渐扩大,同时也佐证了系统论在彼时科学界的当红程度。


钱学森有两个观点在今天看来很值得品味:一个是他提到中国搞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但不可能在完全没有理论的情况下真的摸着石头过河。这个理论是什么?就是系统论。还有一个是他认为系统论就是科学的革命,其冲击力不亚于量子力学。


针对第一点,虽然钱学森没有明确说系统论就是马克思主义,但他说“恩格斯在一百年前已经提出来过,就是过程的集合体这个概念。而且恩格斯很清楚地提出来:科学要进步,也不得不走还原论的这条路。你不分析也不行,不分析你不可能有深刻的认识;当然这时候,恩格斯也指出,只靠分析也不行,还要考虑到事物之间相互的关系。”他这么说是没有问题的,“关系”是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内容,比如马克思主义史学就是关于关系发展的学说。


针对第二点,系统论的革命除了科学意义之外,重要的是思维革命,少去用还原论,多去使用整体思维。当然,还原论解决不了科学发展的问题,这也是恩格斯的观点。



苏东剧变之后,叶利钦政府采取了“休克疗法”,即通过严格控制需求达到遏制通货膨胀的目的,同时实行经济自由化和货币自由化。说白了,这种大开大合、大破大立的做法其实就是不把人搞死也要搞休克,但只要不死的话,缓过来就如重生。粗暴模型化的思维也确实没有把俄罗斯拉出经济的泥潭,反而出现了著名的七大寡头。叶利钦后来承认,照搬美国那一套是错误的决定。


和俄罗斯“休克疗法”相对应的是中国的改革开放的“摸着石头过河”。我们现在的经济学家包括美国的一些组织学大师都在总结经验,诸如“边缘创新”“涌现”“系统领导力”等等,都是在复杂理论的视角之下。


复杂理论是系统论发展的新阶段,和系统论研究的一般系统不同,复杂理论着重于复杂系统。系统论强调了整体、中心和有序的思维,复杂理论更进一步,强调了个体间互动、去中心化和混沌的思维。因此,有人说系统论超越了还原论,复杂理论又超越了系统论。



复杂的系统诸如人类社会制度是一个不断演化的过程,整体演化依赖于个体间互动带来的放大效果,强调整体大于局部之和。小岗村推动中国改革起到的作用就是一只蝴蝶掀起了一场飓风的样本。复杂视角下,这是一个自下而上的演化过程,这是不是意味着就不需要自上而下了呢?这里面还有一些历史背景需要补充:


1980年,薛暮桥指出了对国企进行放权让利的局限性,主张取消行政定价制。这个本质上主张市场经济的想法很快遭到了计划派的反对,政治上直接否定了“社会主义是商品经济”,国企改革失去了方向。邓小平为首的中央领导人改变了策略,把改革重点从城市国有经济转移到了农村的非国有经济。


1980年9月,中央决定农民可以根据自愿原则进行家庭联产承包制。两年之后,家庭联产承包制取代了人民公社制,中国农村经济发展进入了新的阶段。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探索主体是小岗村的农民,恰逢中国改革需要新的思路进行破局,效应被不断放大,最后改变了中国改革的历史进程。布莱恩阿瑟强调复杂经济的偶然性、不确定性、意义的构建和开放心态全都体现了出来。


从局部影响到了整体,这是自下而上的发生。但整体需要做出决策去影响让局部发生的要素,导致要素去适应新的整体要求,这是自上而下的设计。而改革可以持续进行的原因,是因为主体在实践过程中不断进行自我归纳,阿瑟称之为自我强化。强化的是改革的信念和对整体策略适时的扬弃。


改革进程依靠不断的自我强化,这不是等待偶然,而是持续的一浪接一浪的破坏大潮。阿瑟提出“在我们所处的世界里,行为主体的信念、策略和行动创造了某种状态、结果或生态。而与此同时,行为主体的信念、策略和行动,都要接受这些状态、结果或生态的检验。再者,更加微妙的是,行为主体进行的探索,还会进一步改变经济本身以及行为主体所面对的环境”。


在复杂视角下,持续的改革是可以被看到或者规划的,但无法被计划。顶层设计者需要的是制造一个“永动”的机制,让偶然保持在局部发生并产生破坏平衡的效果。那么,谁来负责打破这个平衡?熊彼特说是要靠企业家。1980年,打破僵局的是小岗村的农民和以邓小平为首的中央领导人,他们是农民,是政治领袖,却是实打实的具备企业家精神的人。


我们一定要知道,改革不是一个概念,也不是一个存在,而是演化的过程。这个过程得以成立的前提就是在任何一个以技术为推动力的时代里,让更多人的人拥有企业家精神,敢于去打破自己所处生态的平衡。至于这些人的平台或者生态在哪里,生态给出的是正反馈还是负反馈,则是顶层设计者需要去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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