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纽约亿万地产富豪Robert A. Durst在加州的医院中去世,终年78岁。



图片来自wsj.com, 版权属于原作者

这位房产大亨生于顶富家庭,暮年时锒铛入狱,最后孤独的死在了医院里。

他是三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案的嫌疑人,却凭着法律漏洞、迷惑人心的外表和一点点运气,一次又一次逃脱制裁。

直到多年后,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颇为讽刺的玩笑。

这位地产大亨的全名为Robert Alan Durst, 1943年4月12日出生在曼哈顿,是家中的老大,祖辈是奥地利移民。

他和兄弟姐妹在威彻斯特郊区斯卡斯代尔长大,一直过着标准着上流社会生活。

1957 年,14 岁的Robert 和他的兄弟姐妹6岁的Tommy、12岁的Douglas 和10 岁的Wendy在纽约斯卡斯代尔的家中,他们建造了一个大楼模型,而几条街以外,爸爸Seymour Durst正在建造同样一栋摩天大楼。



图片来自nytimes.com, 版权属于原作者

幸福在1950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Robert 的妈妈从他们家的屋顶上跳下,自杀身亡,年仅7岁的Robert 目睹了妈妈跳下去的瞬间,这给幼年的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开始和弟弟Douglas 没日没夜的打架争吵,后一度被送去接受心理咨询。随着一天天长大,Robert 变成了一个冲动而古怪的人,直到1961年高中毕业,学校的年鉴里也只保存着他一张照片,介绍他的生平里也没有提到任何课外活动。1965年,他从里海大学毕业,获得经济学学位,后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读研,但中途辍学。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位有抱负的作家、同时也是拉斯维加斯黑帮老大的女儿Susan Berman(记住这个人物),俩人一件如故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另一方面,他同时认识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医学生Kathleen McCormack,她在Robert 家拥有的一栋大楼里租了一间公寓。

图片来自cbsnews.com, 版权属于原作者

两次约会后,他深深喜欢上了这位活泼开朗的金发姑娘,Kathleen 也对风度翩翩的Robert 颇有好感,眼见两人感情日渐深厚,Robert 试探性的邀请她和他一起搬到佛蒙特州,沉浸在爱情里的Kathleen 欣然应允。俩人在佛蒙特州开了一家名为“All Good Things”的健康食品店,日子过的虽不富裕倒也有滋有味。

图片来自HBO, 版权属于原作者

不过很快,一年后,Robert 的爸爸坚持要他回到纽约,加入家族企业。为了爱情事业两不误,两位年轻人迅速决定结婚。1973年,两人正式成为了夫妻,彼时Robert 已经28岁了,而Kathleen 只有19岁。但这不妨碍两人成为了曼哈顿社交圈最耀眼的夫妻档,刚结婚时两人非常恩爱,在上流派对上出双入对,去地中海航行、去泰国旅游。

图片来自CORBIS, 版权属于原作者

但仅过了3年,婚姻就开始出现裂痕。俩人因为要不要孩子而争吵,Kathleen 很想成为一个妈妈,但Robert 坚决不想要,据Kathleen 的家人说他还曾强迫她堕胎。两人的生活圈子渐行渐远,Kathleen 开始在布朗克斯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医学院学习护理。1981年,她聘请了一名离婚律师。年末,她在一家医院接受了治疗,她说身上的瘀伤是Robert 造成的。更奇怪的是,在那段时间,Kathleen 彷佛未卜先知一般,不厌其烦地告诉任何一个愿意听她讲话的人:“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不要让Robert 侥幸逃脱掉!”1982 年1月31日在他们位于纽约州南塞勒姆的家中,俩人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之后Kathleen 就失踪了,此后再也没有出现。

5天后,Robert 向警方报告了他妻子的失踪。他声称,当天他已经开车送她到纽约卡托纳车站,看到她登上了去曼哈顿的火车,因为第二天她在那里预约了医学院的课程。然后他回到了南塞勒姆,和邻居们喝了一杯,后来在曼哈顿河滨大道的顶层公寓里给妻子打了电话。

疑点来了。警方调查电话记录显示,当晚并没有从南塞勒姆家打到他们公寓的电话。Robert 又改口说,他是在遛狗时用公用电话打来的。但是最近的公用电话在几英里外,而且夜里下着雨,很冷。且邻居们说,他们不记得那天晚上曾与Robert 喝过酒。认识Kathleen 的人都知道她非常惧怕Robert,两人近期频繁吵架,甚至发展到动手。在当时,Kathleen 的家人、朋友、甚至检察官都认定,Robert 杀害了Kathleen,但他从未受到过指控,因为直接证据太少了。Robert 的家里被搜查了好几遍,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和可疑物证,更重要的是,Kathleen 的尸体也从未被找到过,没办法定罪。警方只好暂时搁置了此案,这一拖就是16年。

图片来自nytimes.com, 版权属于原作者

八年后,1990年,Robert 跟Kathleen 离婚。尽管她的尸体仍没被发现,但她在法律上被宣布死亡。1994 年,弟弟Douglas 掌权了家族企业,被边缘化的Robert 被迫离开了家族企业。此后多年,他一直在全国各地漂泊。Douglas 很少公开谈论他的哥哥,但在 2015 年告诉《纽约时报》:“毫无疑问,如果他有机会杀了我,他会的。”他说在Kathleen 失踪之前,Robert的狗Igor莫名其妙死了。他猜测他杀死狗是一种练习形式。

图片来自WSJ, 版权属于原作者

1998 年,另一个案件的嫌疑人为了减刑,交代了自己的另一起犯罪,阴错阳差间透露出了本案一个线索,一位清洁女工曾告诉他,她的雇主杀了女主人,而这个雇主正是Robert !1999年底,州调查员Becerra和威彻斯特地区检察官Jeanine F. Pirro恢复了 Kathleen 失踪案的调查。这次的调查仍然没有将事实弄个水落石出,但是却让另一个人丧了命。这就是前面提到的,Robert的多年密友Susan Berman。

图片来自HBO, 版权属于原作者

早在本案刚发生时,社会上一直认定Robert 就是杀害Kathleen 的凶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只有Susan Berman,坚定的跟他站在了一起。Susan Berman既是名记者,又是Robert 多年的好友,红颜知己般的存在。她本身的经历也很传奇,是拉斯维加斯黑帮暴徒David Berman的女儿。Kathleen 失踪后,她成为Robert 的非官方代言人。

图片来自DAVE BERMAN, 版权属于原作者

在Kathleen 失踪后,Susan Berman 曾接受了调查。检察官在法庭文件中写道,怀疑Susan Berman帮Robert 做了不在场的伪证,案发后有一通“Kathleen ”打给她医学院院长的电话极有可能是Susan Berman打的。几天后,Robert向纽约警察局报告了他的妻子失踪,而正是这通电话,让Robert的“妻子在从湖边度假屋返回曼哈顿后失踪”的时间线成立了。调查重启后,洛杉矶的调查人员继续想用Susan Berman做突破口,但当他们正要与她会面取证时,警方收到了一封用大写字母手写的匿名信,上面写着:“尸体”和一个地址。

图片来自HBO, 版权属于原作者

警方立即找到了该地址,是Susan Berman位于本尼迪克特峡谷的家,在那里,警方发现了她的尸体。不用说,再一次,全部矛头都指向了有重大嫌疑的Robert。偏偏是在作证前夕死去,偏偏是他的案件,偏偏是他多年知根知底的好友!

警方认为Robert有着充分的杀人动机,为防止自己杀死妻子的事件露馅儿,他先下手为强,杀了知情的Susan Berman。但很遗憾的,这一次,依然没有直接证据。

在警方重新启动对Kathleen 失踪事件的调查后,为了逃避媒体,Robert在德州沿海城市加尔维斯顿找到了避难所。他伪装成一个名叫Dorothy Ciner的哑女,在这里租下了一间破旧的公寓,通过手写笔记与房东交流。邻居是一位71 岁老头,名叫Morris Black。他是一名前海员,脾气古怪而暴躁。

图片来自Associated Press, 版权属于原作者

2000年9月28日晚上,Robert 和他因不明原因争执了起来,Robert 拔出了一把 0.22 口径的手枪,他们拼命抢夺武器,然后倒在地上,枪响了,子弹击中了Morris 的脸,当场身亡。Robert 后将受害者肢解,并将尸体部分倾倒在加尔维斯顿湾。Morris Black的尸体后在加尔维斯顿湾海岸线附近被发现

图片来自GALVESTON POLICE DEPT., 版权属于原作者2000 年 12 月,警方在一家眼镜店内抓捕到了化名的Robert ,他被指控犯有谋杀罪,但在缴纳 30 万美元保证金后,当晚就离开监狱。

图片来自GALVESTON POLICE DEPT., 版权属于原作者

万万没想到,2001年10月16日,本该出席在听证会上的Robert 却直接逃跑了!公众一片哗然,这相当于不审自招啊!



图片来自DAILY NEWS, 版权属于原作者

之后,Robert 开始了逃亡之路。在逃亡中,他还进行了易容,时而变成个流浪汉,时而装扮成女人。经过 45 天的追捕,2001年11月30日,他在宾夕法尼亚州的一家超市偷鸡肉三明治时被捕。在他租来的车里,警察发现了两支枪、37,000 美元现金、大麻和Morris Black的驾照。

图片来自COLONIAL REGIONAL POLICE, 版权属于原作者

2003 年10月22日,对他的审判在德州开庭。当地检方指控他涉嫌谋杀,将以一级谋杀罪起诉他。但Robert 雇来了强大的律师团队,把Robert 打造成了一个失去爱妻多年,日日以泪洗面还要面对无端指控的悲情男子。Robert 也辩解称自己因为前妻失踪案重启而烦心、是出于自卫并处理了尸体,然后惊慌失措地逃离,因为担心没有人会相信他的故事。出现在被告席上他,安静、儒雅、一脸真诚的模样非常打动人。



图片来自CBS NEWS, 版权属于原作者审判持续了6周,11月13日,陪审团宣布Robert 无罪,他被当庭释放。

图片来自CBS NEWS, 版权属于原作者

此后,Robert 名声大噪了起来,因为这三起跟他直接相关的杀人案,也因为他如此幸运逃脱了法律的制裁。除了邻居Morris Black案件中他承认失手,其他两个案件他坚持自己是清白的,真真假假,更添一丝神秘色彩。电视圈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2010年12月3日,由Ryan Gosling 和 Kirsten Dunst主演的关于Robert 生平的剧本电影《All Good Things》在影院上映。

Robert 看完深受感动,主动联系了该电影的制片人Andrew Jarecki,想要后者制作一部关于自己的纪录片,目的很简单:借此机会展示(炫耀)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当然,顺便洗白。

图片来自HBO, 版权属于原作者

纪录片断断续续拍摄了几年,2015年2月8日,HBO首映了这部6集纪录片《The Jinx: The life and deaths of Robert Durst》

不得不说,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爱看玩笑,多年来公众舆论的压力、大大小小的庭审都挺过来的Robert,却栽在了一次小小的节目采访中。



图片来自HBO, 版权属于原作者

彼时,这部剧已经在播放中,为配合宣传,Robert 又接受了一次节目组导演的采访。



图片来自HBO, 版权属于原作者

在这一天,导演拿来了两个信封,一个是由Susan Berman的继子Sareb Kaufman提供的、Robert 在 1999 年寄给Susan Berman的,另一个是匿名寄给洛杉矶警察局,通知警方在哪里可以找到Susan 尸体的“尸体便条”。

Robert 承认,寄给Susan Berman的信件确实出自他手,但那个“尸体便条”可不是他写的。

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

当导演再次把这两个信封拿到他面前,面对镜头,让他指出哪个是自己的笔记时,连他自己都无法辨认了!因为真的一模一样!字体歪的角度、字母间隔、以及,都拼错了BEVERLY!



图片来自SAREB KAUFMAN, 版权属于原作者

采访中场休息时,惊慌失措的Robert 走进厕所,不知道他的无线麦克风还开着,在镜头外漫无目的的忏悔,嘴里嘟囔着:“就是这样,你被抓住了。我到底做了什么?当然,把他们都杀了。”



图片来自HBO, 版权属于原作者

2015 年3月14日,就在《The Jinx》大结局的前一天,Robert Durst在新奥尔良正式被捕。

2015年3月15日,《The Jinx》的大结局如约播出。

2020 年5月,因为新冠而拖延已久的审判终于在洛杉矶开始。

这期间,Robert 从新奥尔良转到了加州法庭继续候审。他的律师曾提交了一份法庭简报,承认Robert 写了“尸体便条”,但解释称这便条只表明邮寄它的人知道房子里有一具尸体,并不代表他就是凶手。

一切都太晚了。

检察官召集了80名证人,展示了近300件证物,但最具破坏性的证据还是来自Robert 接受纪录片导演采访时的一系列口述。

经过七个半小时的审议,2020年9月17日,陪审团终于裁定:Robert 犯有一级谋杀罪。10 月,他被判处终身监禁,不得假释。



图片来自Pool photo by Jae C. Hong, 版权属于原作者

2021年9月,在加州医疗保健机构服无期徒刑的他,感染上了新冠。因为年事已高,他还一度佩戴上了呼吸机,身体十分虚弱。彼时,他已经在洛杉矶双子塔惩教所的医疗病房被关押了 5 年。



图片来自nytimes.com, 版权属于原作者

2022年1月10日,他在加州斯托克顿的圣华金综合医院死于心脏骤停,终年 78 岁。



图片来自Mike Segar/Reuters, 版权属于原作者

因为经历的传奇性,Robert A. Durst 一直被人戏称为 “纽约灾星”。

与亲弟弟势同水火,对昔日爱人痛下杀手,唯一相信他的红颜知己也惨遭杀害。似乎谁靠近他,就会遭遇不幸。

纵观这一生,Robert Durst 总是在建立亲密关系上有着莫大的障碍,他控制欲极强,无法忍受分歧,寻求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戮。

他孤独的生活了78年,如今,是时候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