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圆明园没有毁灭,它或许会是当今世界藏品最多、气势最宏大的艺术馆。

面积相当于5个故宫、3个英国皇家植物园、3.5个法国凡尔赛花园,聚世间奇巧于一处,极尽美丽与奢华。

可惜的是,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无数文物珍宝流失海外。

就在人们扼腕痛惜的时候,却有一位老人付诸了行动——他投入巨资,重新建起了一座新的圆明园。

占地7000多亩,按1:1的比例恢复了圆明园95%的建筑群,并多方搜集散落民间的文物和艺术品,努力重现这座“万园之园”昔日最繁华的模样。

他的名字,叫徐文荣。



● 徐文荣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从重建圆明园开始,他便遭遇了铺天盖地的争议和谩骂。

有人质疑他炒作,有人骂他劳民伤财,浑身沾满铜臭味,就连北京圆明园管理处也对他的重建行为坚决反对。

那么,徐文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重建圆明园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因“挑粪”差点坐牢

提到徐文荣的名字,可能很多人会觉得陌生。

但如果提起拍电影的横店影视城,恐怕就家喻户晓了。

这里产出了全中国1/4的电影、1/3的电视剧、2/3的古装剧,许多我们熟悉的影视大片,《琅琊榜》《芈月传》《甄嬛传》等等,都是在这里拍摄的。



● 横店影视城故宫


而徐文荣,正是横店集团的创始人。

从年轻时的“挑粪工”,到一手缔造出有着“东方好莱坞”之称的横店影视城,徐文荣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将中国影视制造拔高了一个台阶,也改写了横店这个浙江小镇的命运与走向。

1935年,徐文荣出生于浙江东阳市北乡的一个小村庄,家里非常贫穷。

3岁那年,一家7口因战乱搬到了横店。

“妈妈和哥哥姐姐们一路轮流抱着我,抱一会歇一会儿,最后找了个货郎帮忙,把我挑进了横店。”在回忆那段艰苦的岁月时,徐文荣如此说道。

由于交不起学费,徐文荣几乎没怎么上过学,很小就跟着父亲走街串巷卖唐饧(一种当地的传统小吃)。父亲走在前面,年幼的徐文荣就拿着一个口袋、一杆秤,跟在后面。

饥饿,苦难,自卑,这是徐文荣对童年时代最深刻的记忆。



不过,徐文荣虽然读书少,但脑子非常灵活,童年的“游商”经历,让他过早地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学会了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上世纪60年代,国内物资普遍匮乏,离横店不远的山区一带急缺玉米肥料,这让徐文荣看到了商机。

他知道有一种肥料叫“马桶砂”,具有很强的肥力,而且很容易找到,那就是堆积在马桶壁上的固体结晶。

于是,他每天起大早,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刮下厕所里的马桶砂,再挑去山区售卖。

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起早贪黑,翻山越岭,最终,他赚得了1200元钱。

那个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可是,没等这笔钱在手里捂热乎,徐文荣便被人举报了,扣上了“投机倒把”的帽子。

“投机倒把”在当时可是重罪,很可能面临着牢狱之灾,所幸,被徐文荣帮助过的村民们纷纷赶来说情,他才逃过一劫。

对于村民们的帮助,徐文荣非常感激,他把赚来的钱一部分留作家用,其余的全都捐给了村民。

这段经历,也坚定了徐文荣带领乡亲们致富的决心。



1975年,40岁的徐文荣带领一群乡民,创办了东阳横店丝厂。

得益于当地蚕茧丰收,建厂第一年就创下了6.7万元盈利。

人们高兴坏了,很多投资者想把这笔巨款分掉,但遭到了徐文荣的极力反对。

他告诉大家,办厂赚钱就像母鸡下蛋,只有孵出更多的鸡,才能下出越来越多的蛋。

在徐文荣独特的“母鸡下蛋孵小鸡”理论指导下,这些钱被重新投入了丝厂,丝厂就像滚雪球一般,越做越大,第二年盈利翻了一番,达到15万元,第三年盈利又翻了一番,达到35万元……

之后,徐文荣又将赚来的资金投入到医药、化工、磁性材料等领域,不断扩充着横店的商业版图。

他的投资理念很简单:鸡生蛋、蛋生鸡,建立一个企业,用企业获得的收入再去建立更多的企业,实现彼此支撑、互相反哺。

在徐文荣和乡民们的不断努力下,到了80年代,横店的工业总产值已经突破1亿元,成为浙中地区的第一个“亿元镇”。

1993年,横店集团正式成立,成为中国第一家国务院审批的大型乡镇企业集团。



● 横店影视城广州街


时至今日,横店集团已拥有200多家企业,其中包括6家上市公司,员工5万余名,横店镇有超过一半的劳动人口都在集团内就业。

正如徐文荣所说:“我是农民的儿子,自己一辈子都是农民,要做的,就是为农民办好事!”



影视界的“基建狂魔”


虽然横店集团产业庞大,但真正让横店和徐文荣“火”起来的,是横店影视城的诞生。

早在90年代初,央视筹拍《水浒传》《三国演义》的时候,徐文荣就曾咨询过能否在横店建一个拍摄基地,但没能谈下来。

有人半开玩笑地对他说:“在地图上都找不到横店,谁会去那儿拍电视剧?”

徐文荣没有回答什么,只在心里暗暗憋上了一股狠劲儿。



机会很快到来。

1995年12月,著名导演谢晋为庆祝香港回归,筹拍献礼大片《鸦片战争》,由于不是商业片,谢晋找了很多场地都不合适。

徐文荣听说后,当即找到谢晋,拍着胸脯保证:“外景我来给你造!别人用一年,我们就用半年,别人用半年,我们就用三个月,绝不耽误你拍摄时间!”

谢晋以为他吹牛,起初没有当真,可当谢晋第二天来详谈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炸掉了3个山头,拉来了120个工程队同时开始施工。

这种速度和魄力,让谢晋大开眼界。



● 徐文荣与谢晋导演在拍摄现场 图片来源:央视纪录片《我们一起走过》

最终,徐文荣只用了3个月,就在横店建起了一条“19世纪南粤广州街”,150余座建筑,占地319亩,官邸、民宅、妓院、赌坊、烟管、当铺等等一应俱全。

工程验收时,这位走南闯北的大导演简直难以置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横店,竟然有着这么大的能量!

《鸦片战争》在横店顺利开拍,与此同时,徐文荣和横店的事迹也在影视圈不胫而走。



● 电影《鸦片战争》剧照

第二年,大导演陈凯歌慕名前来,彼时他正在筹拍电影《荆轲刺秦王》,但要搭建主场景秦王宫,并非易事。

徐文荣听完后,当即拍板:“到横店来,我们帮你建!”

随后,横店用8个月的时间,建起了占地800亩的秦王宫系列建筑群,以及同时期的燕国王宫华阳台。



● 横店影视城秦皇宫

横店的品牌彻底打响,此后,越来越多的导演、制片人来到横店,希望徐文荣能帮着建拍摄基地,徐文荣总是竭尽所能地满足他们的要求。

“香港街”“明清宫苑”“清明上河图”……一座座拍摄基地相继开工,一批批大型摄影棚拔地而起,许多项目都是交叉平行进行。

不过,面对徐文荣大刀阔斧地投资兴建,集团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和看法。

因为建设拍摄基地的投入很大,动辄花费几千万上亿的资金,而且回收周期很长,很多人担心这样下去集团会被拖垮。

徐文荣为此背负了不小的压力,但他还是决定继续干下去,他告诉集团的高层们,横店影视城必须尽快形成规模优势。



● 横店影视城

他说:“国内许多影视基地,死就死在场景单一,没有规模。横店影视城要想生存、发展、壮大,就要尽可能地满足各类剧组对各类场景的拍摄需求。要让剧组进到横店后,所需的场景都能在这里找到,不需要转场。”

让导演带着本子来,带着片子走——这是徐文荣为横店影视城定下的目标和准绳。

过人的商业眼光和决断力、执行力,让徐文荣带着横店影视城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

如今,横店影视城已成为中国最大的影视旅游主题公园群,占地5万多亩,汇聚着无数明星大腕和群众演员,每年吸引游客近2000万人次,给横店这座昔日四处荒山秃岭的贫穷小镇,带来了无尽的繁华,成了享誉世界的“东方好莱坞”。



“你骂你的,我做我的”

徐文荣曾对自己的人生做过这样一个总结:苦难的童年,风雨的青年,奋斗的中年,成功的老年,以及伤感的暮年。

他的伤感,源自于圆明园的重建。

2008年2月,73岁的徐文荣突然宣布,要在横店重建圆明园。

消息传出,犹如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在社会各界引发了轩然大波,徐文荣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 圆明园


当然,反对的声音是最多、最大的。

有人指出,圆明园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文化瑰宝,有着特殊的历史意义,在异地“复制”圆明园,除了劳民伤财,有什么意义?

也有人犀利地分析,徐文荣重建圆明园,摆明了就是一个噱头,无非是想借机宣传横店,来一番炒作。

更有人直接开骂,即便真的造了出来,也是一个毫无质量可言的建筑垃圾。

就连圆明园管理处也举行新闻发布会正式表态:“圆明园具有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圆明园方面对此举坚决反对!”

一时间,徐文荣成了众矢之的。

面对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徐文荣没有争辩,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骂吧,你骂你的,我做我的。”



2012年5月,圆明园项目正式动工,徐文荣以近80岁的高龄,亲任总指挥。

开山挖坡,筑坝围湖,通河架桥,造景修路,工程夜以继日地进行。

他组织100多位研究圆明园的专家和史学家,成立顾问委员会,对圆明园从宏观到细微,一点一点地研究分析。

从建筑结构到内部装潢,连摆件陈设都要事无巨细地仿造、复制,力求高度还原。

最终,耗时4年,投资300亿,整个园区正式落成,取名“圆明新园”,重现了圆明园鼎盛时期的繁华盛景。



● 横店圆明新园


开幕盛典上,徐文荣激动地说:“重建圆明园,不仅仅是为了重现园林艺术的经典,更是为了向年轻一代普及圆明园的历史和过往。我要重现她的辉煌,让世界感受到一个中国农民想要复兴民族文化的坚定信念和力量!”

国衰园毁,国盛园兴,这是一位耄耋老人,对后辈勿忘国耻、自强立身的谆谆教诲,也是对祖国繁荣昌盛、山河壮丽的激情献唱。



● 横店圆明新园

如今的圆明新园,早已成为东阳市一大地标性建筑群,被评为5A级景区,每天吸引着来自全球各地数以万计的游客。

她让人们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伟大智慧,以及当代华夏儿女的不屈斗志和文化自信。

铭史记遗恨,聚力扬国威。

这是徐文荣的胸襟,也是圆明新园对后世最为重要的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