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搬到船上已有一年多。在这一年里,我体验了一种全新的生活,认识了很多不一样的人,有些甚至是以前在香港完全没有机会接触到的。



比方说隔壁的十八线小嫩模,我以前以为香港嫩模都像AB那样,至少长得好看。但原来还有很多身高一米四长相也很路人的,抽烟喝酒,中学毕业就出来混社会,每天在船上拍大尺度照,发在社交平台让大家羡慕,轻轻松松赚大把钞票。

——请感受我赤裸裸的嫉妒。

还有隔壁那不知道做了什么,被警察盯了几个月,最后大半夜开着超大警船,兴师动众给抓走了的嫌疑犯,连累我们跟着被问话。

——请感受我的紧张与兴奋。

以及为了身份而跟香港人结婚的某国男,结果回国时老婆跟别人跑了,但为了签证没有离婚,回香港后不久他也找了一个,然后四个人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

——请感受我八卦的小眼神。

再比方说,船长!

管理我们这一大片海域,某香港游艇公司的总负责人——萝卜丝船长!

这我必须得好好说说,从金钱,也从人性的角度。



萝卜丝船长是我来租船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当时第一印象觉得这人长得邋遢,迟到一个小时连声对不起都不说,还把狗带给我溜,感觉很怪。没想到入住之后,最让我好奇的就是这帮在日常生活中常常接触到的海上工作人员。可以称他们为船员,因为每个人都有船只的驾驶执照。

萝卜丝船长是意大利人,在业界算是传奇。几年前,他跟几个朋友开船环游世界,从新西兰来到香港之后,被“星探”发现,重金聘用为总负责人。



他以前是军人,据传他心狠手辣杀过人,为此我还问过他,但没有得到正面回答。我这人不能说特别会聊天,但一般聊着聊着别人就开始跟我掏心窝子,总能挖出别人内心深处的龌龊。但萝卜丝真是软硬不吃,这点还挺像个合格的军人,被抓了也套不出情报。

萝卜丝会四国语言,意大利语、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广东话也能说一点点。从外表看不出年龄,有时像20来岁,有时像40多,这得看他穿什么衣服刮不刮胡子。他的衣服都很破,跟普通白领比起来,他看着就像乞丐。

有一次,他的狗不听话,把他T恤咬破,一半都扯烂了,整个腋下和半个胸露出来,补都补不好,但是船长愣是留着又穿了一个月。我当时以为他一定很穷,这都舍不得扔,后来才知道,他年薪120万打底,是打底,打底,打底啊!平时我们每次坐sampan往返船上和陆地都要交钱,不到一分钟的水路30块,这些都是他们的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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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边的游艇生意,可租可卖,他们都有提成。这个公司的游艇都是豪华型,之前我看宣传单,某只可同时容纳80人的大游艇,要价1.3亿,出租五小时20万,8小时25万。就在我以为经济萧条共度时艰肯定没有人租之时,它被租出去了一个星期,打包价200万。真是,有钱人没有艰难一说!

萝卜丝还很有特权,公司里核心工作人员都是他的亲信。自从他成为游艇公司的总负责人后,他的朋友,他的大副,他女朋友都同时被公司聘用,免费住在这边的豪华游艇里。他的大副也很厉害,两人算是绝佳拍档,有时别的公司也会找他们去修船,他们对船的构造无比熟悉,这方面可谓一骑绝尘。这些都是额外收入!



相比底薪可能是毛毛雨,但另一堪比double pay的项目,就是帮富豪开船!今年二月,有个富商雇萝卜丝把私人游艇从香港开到迪拜去,又是几百万的额外收入。而且所有船上工作人员都是由他来挑,这真跟选妃一样啊,选中了,至少几十万的收入。

现在七月份了,他还没回来。当然不是因为路途遥远,其实他半个月就开到了迪拜,之后马上开启休假模式,在中东旅游,现在开始玩转埃及。之前这边很多船员都是这种生活状态,工作一年休假一年。因为技术过硬,并且开船这种工作,越有经验越吃香,能胜任的人很少,根本不愁休息一段时间之后会被内卷淘汰。



我之前一直在想,因为疫情,许多飞行员技师都失去了工作,为什么他们不去转行搞船运呢。后来我看了一篇海上杀人案,又联想一下萝卜丝,我突然明白,海上工作不容易。

首先,萝卜丝这个人情绪阴晴不定,有时候觉得很亲切,有时候又觉得很无情。但这种性格对船长这个职业却很必要,因为他要跟海关警察甚至海盗打交道,必须得有点黑白通吃的亲切感,又不能太软弱。出海作业时,一艘船就像一座孤岛,也是一个社会,而他就是统治者。



如果管理不好,没人听从他的安排,不能服众,那对整船人都有危害。这种情况,哪怕有些专横野蛮,都是生存的必须。我之前见过萝卜丝训斥他的女朋友,当着旁人的面,把她骂哭了还不停口。当时我觉得这也太pua了,怎么能不分手呢。现在看来,是船员对船长的绝对服从吧,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第二,出海真的很危险,而且没有讯号。海上大部分地区都没有信号,之前萝卜丝开船去迪拜,每隔几天给我们发个信息,告诉我们现在到了哪里,还给我们发了个可以追踪定位的链接。但定位经常一片空白,只有他停泊靠岸有信号的时候才能追踪到。就这种孤独和与世隔绝,也不是一般人能经受得起。

第三,24小时随时候命!海上的大风大浪我没见过,不敢妄言,但就是香港的台风季,也很崩溃。我们在船里没有关系,顶多是船有点晃,但船长他们却要随时候命,检查船只情况。去年八号风球,我们拴船的一根绳子断了,导致船风雨飘摇,当时他们冒着风雨过来检查,但没能马上解决,因为风太大。哪怕十号风球,他都要开sampan巡逻。

平时他的工作也很辛苦,一般我们都是打工人累得要死,老板坐享其成,但他们恰恰相反。普通员工9点上班,船长5点就要起床做各种准备,如果夜间有突发状况,他也要马上赶来处理。这边所有的船都连在船坞上,船坞有自己供水供电的系统,但毕竟不同于陆地,除了每两三个星期一次的断水断电大检查,平时也时不时出个状况。

我住的船就经常莫名其妙断电,还有几次半夜水管断开,哗啦啦的流水声把人给吵醒,或者厕所突然进石头。船上的厕所真是一大麻烦,即使不往里扔纸或任何东西,但还是随时会堵。任船长外面再威风,突发状况时,他就是个水管工和修厕所的。

在香港,有点体力劳动性质的人,赚得都很多。除了船长,其他船员起薪也有两三万,年假还长。但想成为船长可不容易,要有高超的决策能力,修船和开船技巧,以及气象通信等其他知识。可能有些人不屑这种漂泊的生活方式,但我觉得有自由去做喜欢的事,就是对时间的最大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