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心目中的“进化”和西方人概念中的“进化”不是一回事。

以“物理飞升”而言,古时中国人便是“固丹”——即将自身体内修炼一种类似阿赖耶识的存在“内丹”达到天人合一飞升成仙的境界。

而吕克贝松的概念就很简单粗暴了:

给你打一针,完全开发你脑中的潜能,达到“我无处不在”的状态。



这种殊途同归的效果让当年在影院看这部电影的我见到“我无处不在”的字幕时,亲耳听到后面有个女孩惊呼“成仙了!”

是的,成仙了。

后来这些年里,我常见网上有人讨论《超体》中阐述的人脑开发的阶段状态对应中国人古老传说的“飞升”意境,不少人断言这就是我们执念中的“进化”,而吕克贝松显然不会这么认为。



就像英国作家赫胥黎认为通过服用LSD等药物后,会让人类的感官更敏锐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本质一样,吕克贝松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在这个理论基础上更赋予了一层“女性才是世界的造物主”的思维动因。

你看,跟咱们说的“成仙”真的是两回事。





抛开斯嘉丽约翰逊在复联中的光辉形象,能够让她不仅是女神,也是女“神”的作品于我的印象中总共有两部:

一部是《HER》,这部她从头到尾都未出镜的电影让她封神,尤其是明明全片未见其人的情况下,她让我深刻感受到了一位“女性”的情感变化,这种表演的张力通过语言表达生动且极具感染力。



一部就是《超体》,按照吕克贝松的意愿她从头至尾地向观众们展示了肉体飞升地全过程——

先突破了肉体的限制,体力和攻击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一开始出场的黑帮和匹夫在她手下一败涂地。

然后用意识直接与电子产品连接,不再需要网线或WIFI,她的思想直接进入互联网摄取一切她想要摄取的信息。

接着实现了肉体的分子重组,包括头发、肤色和人体组织的自由变化。



再然后身随意动,身体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可以移动到另外一个地方,从巴黎到纽约,只要她想,就可以把自己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

接下来突破了时间的限制,这个女人实现了空间和时间的折叠,穿越到了百年前的纽约,还穿越到了更早的北美,原住民理解不了这个奇怪的女人,现代人也无法理解。

直到她穿越到了恐龙时代,在庞大的爬行生物的攻击下她从容地来到人猿时代,成就了本片意味深长的镜头:

人类始祖LUCY与她面对面,两位分隔百万年空间的女性相视。

LUCY,这位人类的祖先,在短暂的恐惧后与她点指而交……



这个情节设置意味深长之处在于,一个被现代医学科技改变的被动进化的“女神”在穿越时空后接触到了人类历史上的女性始祖,或许,可能,没准……

这位始祖同样也是在接受到了“女神”的点化后才开始了人类文明的孕育和进化。

以佛教的思想诠释,即“轮回”。

当然,我不敢将东方的宗教思想生安硬放在《超体》的循环理念上,但我知道西方人都了解的一句话: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圣经 创世记》





在吕克贝松的作品里,救世主或者说最后的英雄几乎都是女性,如《第五元素》里的丽露和《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娜塔莉,还有圣女贞德等。似乎以浪漫派的印象中,女性的子宫本身就具有神圣之上,创造世界的崇高意义。



这种记忆被他加以艺术化的创作后,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就如《超体》的词义一样,LUCY的拉丁语词根同样也是光明的意思。而《超体》中的女性不但可以拯救世界,还能创造人类进化历史,不但可以给科学家传递开创历史的知识,还可以启蒙人类的始祖。

吕克贝松甚至直接用米开朗基罗的壁画暗示了他的思想:

上帝是女性,古往今来穿梭于时空的上帝,就是“飞升”后的斯嘉丽约翰逊。



我记得斯嘉丽约翰逊刚刚才达到大脑30%的开发后联系黑人博士说:

我没有痛感、没有任何欲望,对一切只有感知,我的一切需求正在消失。



描述得既客观又毛骨悚然。

接着她继续问对方:

我现在该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专业研究人脑的教授也不知道作何解答,他只能对她说:

去感受吧,去学习吧,然后把体验写下来,再把经验传下来。



之后,作为一部商业片的必然元素充斥在镜头上,尽都是吕克贝松的风格,比如他最喜欢的飙车和最善于讥讽的警察。

最后的结局也如前文所述:

她消失了,完成了吕克贝松想象中的终极进化:

肉身苦弱,意识永恒。



电影中的斯嘉丽约翰逊从一个女屌丝进阶为视情爱、饱暖等一切欲望如无物的“超体”,用“我无处不在”表达了高级生命体面对低级生物的深刻鄙视——

我无处不在地观察着你们这群“猴子”,无论历史怎么进步,在我眼里,你们始终如蚂蚁一般……





后记——

在吕克贝松之前,我看过一部国产科幻小说,大致情节是说一群驾驶宇宙飞船的宇航员们在机缘巧合下接触到了一种能够提升生命质量的物质,最后集体变成了超越人类存在的高级生命体,在故事的最后,他们对地球总部的“同胞”说:

你们不用来找我们了,我们现在对你们的感知已经超乎了你们的想象,不再有爱恨和得失心,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了。



这个情节曾深埋在我的记忆中,直到看完《超体》后我发现电影也有类似的观点表达:

如果人类大脑进化到了一定程度后,情感会基本消失,没有恐惧和喜悦,也没有一般意义上的爱恨和悲伤。

以观众的角度看,这似乎很“酷”,而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角度看,目前我对这种境界保留看法:

一个进化的生命体没有了情绪和情感后,这种生命体本身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影片中,当斯嘉丽约翰逊因为急剧膨胀的感知力而获得的信息量爆棚,关于各种学科的知识不断增长……

与此同时,她的自我不断萎缩,七情六欲在退化,感觉不到疼痛、恐惧、欲望。自我的消退,膨胀的“自己”逐渐融身在世间万物,这都很酷。吕克贝松似乎也沉迷在叙述他心目中营造的女性创始者的光芒中,他想表达出对自己心里“神格”化的理想女性的颂赞,自然不知道这部电影在中国上映后引发的广泛讨论,就像多年后的这篇文章。



有人用道家的飞仙和佛家的脱离三界讲斯嘉丽约翰逊如何成为“女神”,我则在惊叹之余保留对人类情感的尊重。

那么吕克贝松呢?

他可能只是想通过一个故事再度创造一个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女性英雄而已。

只不过这次玩得有点大,他让女神真的变成了“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