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小时,警方找到了被盗的面包车,以及坐在车里的两名小偷。
他们是一对情侣,习惯小偷小摸,被捕后受到盗窃指控。
(花岗岩城)
这起案子非常平常,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地方,
然而,几天后,事情变得离奇起来……
女盗贼的母亲黛比·布鲁米特(Debi Brumit)收到警方发来的通知,他们要求她和男友安迪·辛普森(Andy Simpson)立刻带着家里的两个孙儿离开所住的公寓,不得回来。
黛比的房东也收到通知,警方警告他无论对这家人的看法如何,都必须把他们赶出去。
哎,这是为什么?黛比和安迪犯罪了吗?
并不是。他们没有犯下任何罪行,两个小宝宝也没有。
之所以会被驱逐,是因为黛比的女儿犯罪了。
花岗岩城施行一项叫“零犯罪住房”的政策,只要有一个人犯罪,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家人和朋友都要被赶出所租的房屋。
这个决定无关房东本人的意愿,就算想让他们继续住也不行。警方会用各种方式施压,逼迫房东将租客们赶出去。
(“零犯罪住房”的标志)
事情也确实是这样……
“零犯罪住房”是亚利桑那州梅萨市警察局在1992年开创的犯罪预防手段。
为了应对公寓里激增的毒品、帮派问题,警方要求物业经理合作,即时通报可疑人员,同时在租户犯罪被捕后,把他们的家人赶出去。
(加入“零犯罪住房”的小区,出现罪犯后必须赶人)
在当时,这个政策还算合理,因为犯罪活动是在公寓里发生的,也就是说罪犯的家人不是协助者,至少也是瞒报罪行的人。
但随着“零犯罪住房”传播到美国48个州的2000多个城市,它的施行范围变得越来越广。
不光是贩毒这种重罪会被驱逐,偷鸡摸狗的小罪也会,而且犯罪活动发生在公寓外,家里人对此一无所知也会被赶走。
2019年,花岗岩城警方将一户人家赶出公寓,原因是其中一人在教堂野餐聚会上踢了警察的小腿。
同年,因为一个客人在公寓走廊里偷走包裹,邀请他暂住的一家人被驱逐。
在佛罗里达州的坦帕市,一个16岁少年深更半夜偷车里的东西,总共偷了4.44美元的零钱、一双手套、一个手电筒和无线耳机。
警方把他关到看守所后,告诉小区管理员把少年的母亲赶走,只因为他们住一起。
(坦帕市)
一个16岁女孩因为在美容店偷接发片,导致全家人面临流离失所。
很多驱逐事件的起因都小到荒谬,比如,坦帕市一名27岁的女子被赶出公寓,不是因为她犯罪,而是因为警方觉得她很奇怪,经常接到来自她家的报警电话。
另一名女子被赶走,是因为警方在处理家庭纠纷的时候,发现她家里有半颗阿普唑药片。这药是用来治疗女子的焦虑症的,但因为她没留处方,警方把它当作毒品处理了。
坦帕市从2013年起施行“无犯罪住房”政策,截至去年他们驱逐了1000多名租户,向100多座公寓发过“租户犯罪通知”。
但和花岗岩城比起来,他们算好的,因为警方只能做到“建议”房东驱逐(虽然会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不能强制驱逐。
2013年到2019年,花岗岩城向市内300多户家庭发出“强制驱逐令”,导致上千人无家可归。
很多被驱逐的家庭带着小孩,可惜,警方没那么多恻隐之心。
2018年,30岁的洁斯明·贝克(Jasmine Baker)被邻居投诉发出噪音。公寓保安上门劝导,结果两人打成一团,保安向她喷辣椒水后报警。
警方把她带到医院接受心理健康评估,发现她患有焦虑症、抑郁症和双向情感障碍。
虽然知道她有心理疾病,警方仍然把她看作罪犯。几天后,贝克和她的两个孩子被赶出公寓。
(洁斯明·贝克和她的孩子们)
贝克的女儿5岁,儿子6个月大,是最需要安稳的生活环境的时候。
结果一年时间,他们只能跟着母亲在亲戚家来回借住,或者住汽车旅馆。
最低谷的时候,贝克带着孩子们睡在公园长椅上,那时她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
(警方发的租户犯罪通知)
卡车司机达里尔·杰克逊(Darryle Jackson)的经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有一个2岁女儿,父女俩原本生活得很安稳。
2018年,达里尔的兄弟因为携带25克大麻被捕。这件事和达里尔没有关系,兄弟也已经半年没在他家住了。
然而,因为公寓租约中有兄弟的名字,达里尔和女儿只能离开公寓。达里尔没钱请律师,只好手写信给法官,解释兄弟不和他们住一起。
(达里尔·杰克逊写的信)
纽约大学的法学院教授黛博拉·阿彻(Deborah Archer)说,不管是哪个城市的“零犯罪住房”政策,都违反了联邦住房法。
“本质上,它是警察权利不受控制的表现。我们不应该把‘全家赶出家门’当作犯罪的惩罚。”
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呼吁各地取消“零犯罪住房”,它无法解决犯罪,伤及无辜的人,还进一步恶化城市的种族不平等问题。
根据坦帕市的数据,90%被驱逐的家庭都是黑人。
但也有很多人支持“零犯罪住房”政策。
前梅萨警察局的官员蒂姆·泽林(Tim Zehring)告诉媒体,2002年美国最高法院认同地方政府可以因租客或暂住者的贩毒行为,驱逐住在那里的其他人。
“如果你驱逐一个从事毒品交易的人,那你会毁掉一个人的生活。” 泽林说,“但如果有400个人住在公寓里,那他们会感谢你摆脱了那个人。”
西斯佩利亚的临时市长比尔·霍兰德(Bill Holland)认为,“零犯罪住房”就像政府手上的杀虫剂,可以解决城市的“枯萎病”。
“这和叫一个灭虫员去杀害虫一样,没有区别。” 霍兰德说。
(比尔·霍兰德)
从各个城市的数据看,社区里的犯罪率确实有所下跌,“零犯罪住房”是有用的。但是它的连坐制让人很不安,没有哪个地方的法律应该让无辜的人被牵连。
文章开头的黛比和安迪,他们最终没有被赶走,因为犯罪的女儿其实并不和他们住一起。
之后,他们起诉了花岗岩城,希望这样的闹剧能彻底消失。
上个月,伊利诺伊州南区地方法院的结果出来,法官认同花岗岩城的“零犯罪住房”政策,称它是“能威慑和预防犯罪的有效工具”。
但黛比和安迪没有停下脚步,他们说会对判决提起上诉,直到法院承认连坐制的危害。
希望他们能成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