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英国女人,果然真够狠。

当意识到旁边这个男人,已经严重影响到自己安全时,她毫无犹豫就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用CNN的话说,就像把他丢下公共汽车扬长而去一样……

这个女人,就是英国女首相特拉斯;这个倒霉的男人,就是她曾经的亲密伙伴、英国财政大臣克沃滕。

一个月前,特拉斯能在保守党中杀出重围,成为英国历史上第三位女首相,克沃滕也立下汗马功劳。上台后,为振兴英国经济,两人一拍即合,推出了所谓的“迷你预算案”。

所谓“迷你”,其实按照英国的体量,已经不小了。核心,是450亿英镑的一揽子减税方案,将基本税率从20%降至19%,取消银行业奖金上限,等等。

规模超过了撒切尔夫人当年的减税措施,被认为是英国自1972年以来最大胆的一次“豪赌”。

按照常理,减税刺激经济,这应该算重大利好。但哪知道,市场被彻底吓坏了。很简单,英国已经债台高筑,减那么多税,钱从哪里来?

最具争议性的,则是取消45%的最高个人所得税。英国人愤怒了,物价在暴涨,英国老百姓生活艰难,政府倒好,还想着给富人减税?

所以,我们很快就看到,英国出现了一场信心危机。



刺激经济方案出台后,英国股市、汇市、债市,三市齐杀,英镑汇率“自由落体”下滑,跌到1985年以来最低水平,一度都快要与美元等值;英国国债收益率暴涨,涨幅接近创纪录水平;股市更是一落千丈,一度带动整个西方股市集体跳水,投资者欲哭无泪……

特拉斯万万没想到,雄心勃勃的第一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英国民怨沸腾。最近的民意调查都显示,超过一半的英国人认为,特拉斯应该下台。在保守党内部,一些人更是开始串联,希望像倒特雷莎·梅和约翰逊一样,发动“宫廷政变”,将特拉斯轰下台。

过去6年时间里,英国已经换了4个首相。按照一些英国媒体的估计,不排除特拉斯在今年圣诞节前就被赶下台。

怎么办?

先是180度大转弯。

特拉斯立刻展现出柔软的身段,原先45%的个人所得税税率,不取消了;公司税将不仅不降到19%,反而大幅提高到25%……

但光狠狠自己打脸还不够,第二步,还需要找一个背锅侠。

最佳的替罪羊,毫无疑问,就是财政大臣克沃滕。

特拉斯此前是这样解释的,迷你预算中的减税计划,其实并未得到内阁的同意,甚至根本就未同内阁商量,“这是财政大臣克沃滕的决定”。

路透社的分析:“这可能是特拉斯试图与她的财政大臣保持距离的一个迹象。”

最终,看到情况越来越不妙,果然特拉斯痛下狠手——10月14日,谜底揭晓:克沃滕被炒鱿鱼。

算起来,克沃滕才上任了38天,但却成为英国有史以来第二短命的财政大臣。

排第一的是伊恩·麦克劳德,1970年上任30天后去世。因此,实事求是地说,克沃滕是英国被炒鱿鱼的最短命财政大臣。

哪怕再亲密的盟友,当威胁到自己统治时,就毫无留情地舍弃,这就是英国政治。



很有意思的,还有两个细节。

细节一,克沃滕还挺自信,前两天还澄清,自己不会辞职。但当他在华盛顿开完世行和IMF年会,匆匆搭乘飞机赶回伦敦时得知,他已经被女首相炒了鱿鱼。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更不存在什么慰问挽留。

细节二,都是政治人物,场面话还得说。克沃滕向特拉斯写了封信,说:长期以来,英国一直受到低增长率和高税收的困扰,如果这个国家要成功,那必须要做出改变……你的成功就是英国的成功,我祝你一切顺利。

特拉斯则回函,对失去克沃滕深感遗憾,但“我必须以国家利益为重”。

接替人是谁呢?

就是屡战屡败的前外交大臣亨特——“中国女婿”亨特先生。当然,不管是谁的女婿,他首先是英国人。但亨特的财政大臣能否当得比克沃滕长,一看特拉斯还能撑多少天,二看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背锅侠。

最后,怎么看?

关于这场英国闹剧,以前也写过,还是老三点吧。

第一,英国人真能折腾。

英国人的折腾,全世界都有名。在这个地球,有几个国家没被英国人折腾过?印巴、中东、非洲,还有最近的欧盟,都领教过英国人世界超一流的折腾本领。但折腾来折腾去,最终折腾到自己,甚至可能把自己折腾下台。

而且,论狠辣,还是英国女政客。克沃滕肯定更别有一番感受,摊上这样的女领导,好事全是她的,背锅自己来,出差期间被炒了鱿鱼,确实也够狠的。



第二,改革真是一门艺术。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特拉斯的第一把火,就把自己给点着了。换一个角度看,不也说明英国问题的根深蒂固?改革就是一场革命,触动利益比触及灵魂还难。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做事莽撞翻脸无情,这样的改革,能不失败吗?

即便撒切尔夫人,就真的算成功吗?别忘了,当年她的葬礼,西方很多国家领袖拒绝出席。伴随她的,是一路的抗议者,以及那首诅咒她的歌曲《叮咚,老巫婆死了》。

第三,我们正处于一场大风暴前夜。

但英国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越拖问题越大。这其实也是不少西方国家共同的困境。看到美国前财长萨默斯就警告:英国的政策很不负责任,现在的市场,和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之前有惊人的相似。

只是特拉斯毛糙的举动,让问题变得更加麻烦,让改革的空间更加狭小。以至于苏格兰首席大臣尼古拉·斯特金女士就抨击,现在,特拉斯应该赶紧辞职,因为“她的决定让英国经济崩溃,给已经在生活成本危机中挣扎的人们带来了痛苦”。

政治肯定需要手腕,但更需要治国理政的真本领,手段再狠辣,甩锅再熟练,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市场规律更是更无情的。现在特拉斯能走多远,还是一个未知数。

当然,哪怕英国政坛真掀翻了天,哪怕英国市场真彻底崩了盘,对世界肯定有影响,但影响也相对有限。毕竟,现在的英国,早已不是以前的英国。

就在特拉斯上台前,印度GDP也超过了英国。当年不可一世的日不落帝国,现在成了“世界小六子”了。可能也是对英国的某种不屑,不久前英国女王的盛大葬礼,几乎整个西方世界和英联邦国家领袖都去了,但莫迪就偏偏而去,倒是转身去参加了安倍的葬礼。

特拉斯怒炒克沃滕,这种戏剧性的场景,不过是一个大变局时代的小注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