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九行 (ID:jiuxing_neweekly),作者:黄加宝,编辑:二叔公,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你们的“宇宙小商品中心”最近又双叒叕登上热搜了,这次不得了,一鼓作气跑到了“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县域第一”的位置。没错,老艺术家说的是义乌。
义乌的小商品属性已无需多言,它号称“全球小商品晴雨表”,一向离闹市很远,却离世界很近。当你在爱琴海买个大贝壳项链想“听海哭的声音”,但结果可能你听到的只是义乌数钱的声音。
从“鸡毛换糖”到全球最大的小商品集散中心,义乌能拿下“全国人均收入最高的县城”,老艺术家一点都不奇怪。但是,也恰恰是义乌和小商品绑定得实在太深,导致人们常常忽略了这座县城更深层次的内核,比如风土、人文和美食。
这一次,就让义乌抛开小商品,让我们重新认识这座县城的美丽。
一、别忘了,义乌是江南小镇
在靠着小商品发家之前,义乌就自带2000多年历史,古称“乌伤”,因秦时“颜乌葬父”的故事所建,所以在建县之初,义乌就带着“孝”与“义”的情怀,这一点,无论在抗击倭寇还是后期经商上,都被义乌人体现得淋漓尽致。
摊开地图,义乌位于金衢盆地东部,是妥妥的浙江省地理几何中心。本来“江南好,风景旧曾谙”的靡靡之音已响在义乌耳边,可是,老天偏用三面大山把义乌团团围住,这样一来,它与自古繁华的苏、杭只能隔山相望,但幸好,还有一条义乌江贯穿了县城全境。
义乌的突破点,在水。在义乌江南畔,渐渐崛起了一座以“水道商市”著称的古镇——佛堂镇。不说不知道,这座古镇可是与乌镇齐名的浙江四大古镇之一(湖州南浔、义乌佛堂、桐乡乌镇和兰溪游埠),竟坐落在“宇宙商城”义乌。
相传佛堂镇建于南北朝时期,本以“佛”而闻名,但明清时期,水运的繁荣带动佛堂镇成了“四方辐辏,服贾牵车,交通邻邑”之地,本就地处浙江中部的义乌,与外界交往逐渐频繁,人口聚集,也造就了义乌方言“义乌十八腔,隔溪不一样”的特色。
确实,同是义乌人,却未必听得懂对方讲方言。靠近诸暨的红峰、燕窝等地讲诸暨话;而胡山、大陈、凰升塘等地,既可用诸暨话又可用义乌话;与浦江交界的仙坪、鲤鱼山、大方等地,则义乌话和浦江话通用。除了难听懂,义乌方言里还保留了许多古音字,比如“吃”叫“食”、“玩”叫“嬉”、“不”叫“弗”、“筷子”叫“箸”、“造房”叫“葺屋”等。
或许义乌多山,又造就了义乌人英勇、团结的性格。义乌人好武,当地都流传着“兰溪埠头,萧山哺头,义乌拳头”的说法,十八般武艺义乌皆有涉及,不过义乌人的拳头对外不对内,在明朝时彪悍忠勇的义乌人还被戚家军收编,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抗倭战役,还有不少义乌士兵选择在秦皇岛上的明长城落脚,至今流传下一座见证历史的“义乌村”。
在这片有山有水的江南宝地上,还出了不少在后来足以载入历史课本的人物,比如“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他创作的诗歌、骈文对唐后期的文坛繁荣产生深远影响,还有宋代名将宗泽、金元四大名医之一朱丹溪及现代教育家陈望道、文艺理论家冯雪峰、历史学家吴晗等,均诞生自这片被孝义包裹着的土地。
除了受忠勇孝义的思想影响外,江南水乡的特质也在义乌产生深远影响。
古老的婺剧在义乌流传了数百年。婺剧是浙江第二大剧种,拥有500年的悠久历史,京剧大师梅兰芳曾评价:“京剧要寻自己的祖宗,看来还要到婺剧中去找。”婺剧包含6种腔调,而诞生于明朝的“义乌腔”更是婺剧的最早文字记载和雏形发展的见证。在极盛时期,义乌有80个锣鼓班,几乎遍布每条村落。
义乌除了盛产小商品,还盛产道情和武术。义乌道情是一种民间说唱艺术,没有固定的曲调,以“好听”为准;而义乌武术则自古流传下来,各种门派均有,举石墩、舞龙、舞狮、走马、高跷、罗汉班等等,各乡不同。
在成为“全球小商品之都”前,义乌早已默默地积累了2000多年的文化,这一点不该被“小商品”标签轻易抹去。
二、义乌,国际江南style
对于江南地界来说,义乌可算得上足够“非主流”:它既有江南水乡的温婉,又有商品经济带来的国际范儿。无论是放在浙江还是全国来说,都是独一份。
从地势来看,义乌就显得很“叛逆”。与别的江南水乡不同,义乌山比水多,丘陵占了大半,剩下的田又是无法耕种的瘠田,唯一自救的出路只有——经商。
所以,它比别的江南水乡多了一份“商业”和“精明”气质:在过去守着瘠田的日子里,聪慧的义乌人很快发现鸡毛和草木灰搅拌制成肥料,就能提高粮食产量。于是,义乌人挑着扁担,手摇拨浪鼓,用自家熬制的红糖换取鸡毛,就此发明出义乌最伟大的“鸡毛换糖”商业模式。
利用这个商业模式,义乌人从最初的“鸡毛换糖”,到挑货郎上街卖小商品,再到最后的全球小商品基地,商业的基因已经牢牢注入到每个义乌人,乃至整座城市身上。所以,当浙江各个城市地标都是古镇时,偏偏义乌的城市地标是义乌国际商贸城。都说义乌人很实在,这倒是真的,比起传统水乡的“吴侬软语”,飘在义乌上空的早就是“讨价还价”声。
而义乌国际商贸城本身就是一座大型魔幻建筑。面积达400余万平方米,分五个区,相当于20个北京鸟巢、500个国际标准足球场,说是迷路可能已经是浅的了,倒不如说直接掉进了“小商品王国”里:在义乌国际商贸城里,不仅拥有自己独立的医院,还有派出所、银行和专门的外币兑换处,甚至连迷你立交桥都有好几座。
走进里面,简直是“乱花迷人眼”,足足有7万个商位,合计180余万种商品。有人专门做过计算,如果在每个摊位停留3分钟,那么要花一年多时间才能逛完这些建筑。
在这座商贸城里,又流传着各种“诡异”的传说:比如预测美国总统大选、世界杯最有胜算的球队、欧洲哪个王室将迎来新王妃等等······这些预测其实很科学,又称“义乌指数”,背靠庞大而种类齐全的小商品数据库。难怪有人说,义乌商贸城就像一部人类生活百科全书,走进去,就像走进了“一千零一夜”。
这种说法不是毫无道理,“小商品”的名号打出去后,又把义乌变得很国际范儿。光从数据上说很唬人,小小的一个义乌,与全球230多个国家和地区都建立了贸易联系,销往中东、非洲的商品占了近70%。也就是说,一个来自中东地区的人,生老病死或许都逃不过义乌商品。同时,义乌还占了全世界80%的圣诞树份额,地球人想过圣诞,还得靠义乌。
另一方面,义乌也生活着许多从世界各地来做生意的外商,每年如候鸟般来到义乌采购的外商就有56万人,其中1.5万人更是直接定居在这座“魔幻”县城,他们的到来也把义乌渐渐变得国际化。在距离商贸城5公里的地方,就有一条异国风情街,另外还有联合国社区,不同的文化、宗教、语言、美食在此交融。
自此,义乌成了一座糅杂了江南本土、小商品特色和国际范的魔幻县城。
三、义乌,被低估的美食天堂
义乌既“江南”又“国际”的一面,被一样东西诠释得淋漓尽致——美食。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义乌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美食天堂,不管是金华火腿还是土耳其烤饼,它都能给你露一手。
首先,义乌可以很“江南”、很“本土”。全国很多地方的特产都来自义乌,但极少有人知道义乌的本地特产有“三宝”——红糖、金华火腿和南枣。
义乌也逃不过浙江人“嗜糖”的命运,作为“鸡毛换糖”的其中一个主角,义乌自古便是“红糖之乡”,拥有300多年的甘蔗制红糖历史。
早在宋朝,义乌已经种上了甘蔗,据《义乌县志》记载,清顺治年间,燕里太公贾维承,客游粤越,模仿糖车之式,教人种植甘蔗,制成义乌红糖。义乌人能把“红糖”变出花来吃,比如红糖麻花、择子豆腐、红糖糖饧等。择子豆腐是义乌人的消暑利器,用橡果磨粉沉淀而成,浇上一勺红糖汤,便清甜解腻。
佛堂千张面,也同样包裹住了义乌的“江南柔情”。半碗清汤里放上一把拉面,覆盖数片千张,淋些许热油,再撒上一把榨菜肉丝,面底的热度把肉香都逼了出来,一碗千张面便完成了。作为千年古镇,佛堂不只有千张面,还有白切羊肉,用清水煮熟晾干,不仅能锁住羊肉汁水,还能保持着羊肉的原汁原味。
作为四处奔波的商人,过去义乌人常用东河肉饼和上溪牛杂果腹。东河肉饼见证了义乌的发展,留住了这座城市的乡味,不少出门在外的义乌人都念着这一口。其实东河肉饼就是一块葱肉饼,捏出面饼,包上由葱末、肉末、盐调成的馅料,再擀成薄饼煎制,便葱香四溢,口水蔓延。上溪牛杂同样料足,牛舌、牛血、牛肝、牛百叶、牛肺、牛筋、牛蹄,舀上满满一碗清汤,好巴适。
作为国际县城,融合料理或许才是义乌的主题。中东料理、日本料理、韩国料理、印度料理,都能在义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尤其是中东料理,作为义乌小商品的主要出口地,义乌的土耳其烤饼可能比土耳其还正宗。
走进义乌的土耳其餐厅,有用6种语言写成的菜单,风靡全球的土耳其烤肉像叠罗汉般堆在烤架上旋转,外层焦香的烤肉切下来后,里面的肉继续产生“美拉德反应”。但土耳其菜的灵魂,还得是烤饼。在“烤饼包一切”的教义下,你可以用烤饼裹着鸡肉、羊肉,蘸着鹰嘴豆制成的万能酱料“胡姆斯”(hummus),便是土耳其人的灵魂吃法。
由于疫情不能出国,不少懂吃的国人都打飞的到义乌吃中东菜,这里甚至连叙利亚餐厅、阿富汗餐厅都有,完美实现“不出国门,吃遍世界”的美好想象。
在这座宇宙县城,最大的亮点永远不是钱,而是隐藏在富裕底下的江南文化、神话和国际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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