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4日黎明，一枚枚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划过东欧的天空，俄罗斯总统普京当天发表全国讲话，宣布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
时至今日，双方伤亡逾万，冲突仍在延宕。乌克兰在西方国家的援助下击退了俄罗斯的多轮攻势，守住了首都基辅，但俄罗斯仍控制着乌克兰东部与南部大片土地。冲突结束的曙光未现，世界却面临经济与政治多重危机：能源短缺、通货膨胀、供应链中断……东欧战事改变了欧洲的地缘政治格局，也深切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
立于半年的门槛上回望，澎湃新闻国际部推出系列报道，多维度呈现已持续半年的俄乌冲突如何改变了世界。
在俄乌冲突爆发后的这半年间，西方国家一直保持着对俄罗斯高强度的制裁，在很大程度上也达成了跨大西洋联盟的团结一致。然而，随着俄乌危机延宕已超半年，欧洲各国政府不得不将目光转移到本国即将面临的多重危机之上。
食品价格上涨、能源有限以及越来越真实的经济衰退风险，都预示着欧洲各国今年将迎接现实和政治意义上的双重寒冬，而届时欧洲领导人在俄乌冲突上的共识是否会分崩离析也将决定俄乌冲突的进一步走向。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8月22日刊文指出，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确实在过去的这半年时间里抓住了西方国家的注意力和想象力，通过向西方各国道德施压获取了大量战备支援。然而，随着冲突的持续，泽连斯基可能会发现他的呼吁将越来越难引起欧洲领导人的注意。
绕不开的能源危机
“乌克兰面临的挑战从战争初期到现在都没有变过——确保为援乌而受到国内经济创伤反噬的西方各国仍维持其立场。这些国家所面对的不仅是天然气和粮食供应危机，还有他们付出的经济和人道主义支持成本。”英国查塔姆研究所高级顾问凯尔·贾尔斯（Keir Giles）向CNN表示，“这很可能就是泽连斯基称他希望在圣诞节之前结束战争的原因，因为从长远来看，乌方面临的真正问题是西方遵守承诺的意愿。”
不愿透露姓名的西方官员和外交官向CNN坦率地描述了欧洲各国政府间的敏感对话。为了节省电力，德国首都柏林关闭了纪念碑周围的照明灯，法国也告知该国商店需在空调开启时保证大门的关闭，否则将面临相关罚款。然而，比起夏天的电力紧张，即将到来的冬季能源危机才是欧洲官员们每天都在思考的问题。
2021年，欧洲天然气进口总量的约55%来自俄罗斯。同时，欧洲国家对于俄罗斯石油的依赖度也相当高，几乎一半的俄罗斯石油都出口到了欧洲大陆。2021年，欧盟每日需进口220万桶原油。
与此同时，欧盟成员国达成的将俄罗斯天然气使用量减少15%的协议因其自愿性受到批评。官员们担心，当能源需求迫在眉睫时，部分欧盟国家也许根本不会发挥自己应尽的义务。
“没有终点的战争”带来的疲劳
撇开能源危机，对于欧洲各国官员来说，西方武装乌克兰的战略也正在成为一个长期问题的短期解决方案，换言之，这是一场没有明确终点的战争。
目前，来自法国的武器支援已出现在乌克兰的战场上，而德国也打破了其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政策，既增加了自己的国防开支，又向乌克兰运送了武器。“一开始，西方的反应比俄罗斯预测得更加强硬。克里姆林宫在战术上犯了很多错误，致使西方各国在政治上很容易就团结起来支持乌克兰，也为西方向乌提供武器和经济支援提供了理由。”一位不具名的北约官员对CNN说。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送出的武器类型变得越来越复杂，有效使用它们所需的培训也随之增加。好消息是，这些武器正在帮助乌克兰人坚持下去。坏消息是，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武器供应就会越紧缺，但他们也更难放弃。”这位官员就战争成本投入增加与背后的心态作了补充。
除了西方已投入的经济和军事成本之外，随着冲突陷入僵局，世界已经慢慢进入“战争疲劳状态”。
“在2月，各国很容易就加入反普京的行列。但现在战争进入了无趣的战略阶段。”一位不具名的北约外交官指出，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各国会简单地撤回对乌支援，但这可能会改变他们对这场战争结果的预期。
一些西欧国家，尤其是德国和法国，已经公开表示西方与莫斯科之间必须进行对话。法国总统马克龙一再表示，他认为俄罗斯与乌克兰之间需要在某个时间点进行谈判。德国总理朔尔茨也因在天然气问题上释放出有利于俄方的信息以及对“禁止持申根签证的俄罗斯公民进入欧盟”这一制裁提议持怀疑态度受到抨击。
支持乌克兰的合理性或遭质疑
未来几个月对欧洲国家来说将是自俄乌冲突开始以来最艰难的时期，欧洲各国公民将感受到整个欧洲大陆的生活成本紧缩。有些人甚至将不得不在取暖和饱腹之间做出选择。
同时，许多欧洲国家已经收容了数千名乌克兰难民。在这种背景下，欧洲政治领导人很难证明花费金钱和精力支持一个遥远的国家是合理的，尤其是一些欧洲国家公民认为他们已经展现了充足的慷慨态度时。
多位不具名的西方国家官员告诉CNN，他们担心在某个时候，西方政治领导人可能会就最好的解决方案是促成俄乌和平协议一事达成一致，这将使乌克兰难以达成其首选的结束冲突的目标——迫使俄军回到冲突爆发前的边界。
“越来越多的担忧声音指出，若乌克兰显露出不敌俄罗斯的迹象，可能会加速各方要求通过谈判解决的呼声。泽连斯基必须继续发挥他的公关魔法，并持续宣传乌克兰仍在取得进展、努力战斗及需要武器支援的信息。”俄罗斯欧亚研究中心（CREAS，是一家总部位于比利时布鲁塞尔的智库）主任特蕾莎·法伦（Theresa Fallon）分析称。
“一旦人们感觉到基辅处于劣势，他们可能会开始质疑，为什么我们要在自己经济压力这么大的时候继续向乌克兰提供昂贵的武器。”法伦继续解释道，所谓跨大西洋联盟的许多关键盟友正在或即将经历本国内部的动荡的政治时期——意大利将举行新一轮选举，英国也要选出下一任首相，美国的中期选举也将在今年秋季进行。
“随着国内政治问题开始占据主导地位，各国公民可能会问，为什么我们要帮助乌克兰，而不是建设自己的基础设施。”法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