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雅各布的灯塔（ID：jacob_lighthouse），作者：雅各布的灯塔，原文标题：《要不来聊聊，ESG和米其林的关系？》，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我是一个战略咨询从业者，并非是一个合规或是审计师；我是一个可持续发展战略专家，并非是一个ESG专家。


这个声明并不是职业划分，而是自己的准则（Flag）：“面对不懂的领域，还是闭嘴比较好。”


（关于什么是ESG，我相信我应该不需要再赘述了，不知道的可以移步谷歌。）


从战略和可持续的角度来解构ESG是个很有趣的事。


特别是做战略咨询，遇见的大部分是企业家。


企业家非常忙碌，而从优先级的角度来说，“增长”、“创新”往往是第一要务。


至于遇到像ESG这样的概念的时候，第一反应也往往是：hire someone and get things done。


一件事如果不能接触到顶层，那何来“战略”呢。


当然，这些CEO在外分享的时候，ESG 提得倒是挺多的，因为听起来好听嘛。


这显然是尊崇第一性原理 （First Principle）的。


一


2016年，生物材料公司Bolt Threads的创始人Widmaier 和他的团队开发了一种由菌丝体制成的合成皮革状生物材料，菌丝体是一种形成蘑菇地下结构的线状细胞网络。


我印象中最早注意到这家公司是在2017年，一条新闻中说到他们与Patagonia等领先服装企业联合研发推出了首款人工合成的蜘蛛丝蛋白制成的限量版领带。


这种生物材料产品而后被命名为Mylo。技术原理是重新设计蘑菇根系，使其长成一个相互连接的3D 网络，然后科学家们再加工、晒黑和染色成成品皮革状材料。


这样的做法的根源，来自于Widmaier的一次访谈中说到的：


“希望技术可以越来越贴近生命的形态，并在这个过程中将对自然的理解融入到我们的商业模式与产品之中。”


最终的Mylo与传统皮革或合成皮革生产相比，该过程不仅耗时更少，资源使用更少。


而且Bolt还支持业务不断减少的传统蘑菇种植者和制革厂，教他们种植和处理Mylo。最终使得产品柔软、耐用，外观和感觉与传统皮革非常相似。


我喜欢Bolt Threads这家公司很重要的一点就是，2018年参加一个webinar的时候遇到创始人Widmaier，他说Bolt是在成立之初就设立了他们的商业战略——就是可持续发展战略。


这家公司有自己的技术支点，也有自己的人文密码。


彼时他说在融资的时候，他的一个潜在投资机构和他说：


“你的可持续发展战略蛮好的，以后别叫这么名字了，就改成ESG吧。”


然后Widmaier就把这机构拒了。


说巧不巧，几天前，有个小伙伴又给我推荐了这家公司，说，你看，他们ESG做得可好了。


问题是，他们就从来没提过ESG呀，你怎么看出来的？


二


我是一个对解构和底层逻辑有强烈兴趣和憧憬的人，创业和战略咨询的本质也是不断在解构和重构中交接。


我们必须时不时解构当下，然后才能找到各个阶段的出路。


比如（在隔离点的）我当下急缺美食。


为什么提到美食呢？


首先，无论我们今天聊的是不是ESG，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是你对这件事情的预期和它所在的范围是什么。


比如，大家可能很熟悉的是餐厅的卫生标准，就是大家去餐厅的时候看到的那个ABCD的笑脸等级。


又比如，像米其林餐厅，一星二星三星也是一种评选。


（被隔离太久的我说到这里已经开始肚子叫了。）


  • 同样是打分，这两个体系所在的维度是完全不同的；


  • 正如做一个守法公民和感动中国人物所在的维度是完全不同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们必须要认知到它有非常明确的局限性：


  • 米其林三星只代表“值得你打飞的前去用餐”，但不代表这家餐厅的员工福利一定是好的；


  • 一家餐厅没有被收录在任何米其林指南中，也不代表这家餐厅不好吃；   


  • 卫生标准高的餐厅，也不代表这家餐厅的食物是好吃的；   


  • 米其林餐厅，也显然不是最赚钱的餐厅。    


这些局限性并不代表评选这件事没有价值，反而恰恰代表了在一定框架内的指引。


米其林是围绕“用餐体验”的指引——当你不知道哪家餐厅的体验更好的时候，你可以参考（注意，是参考）米其林指南，当然也可以参考黑珍珠、必吃榜。


说回到ESG，目前的评级（以MSCI举例），已经做到了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真实、客观地反映一家公司的非财务信息披露。


  • ESG的本质是非财务信息的信息披露（诞生于全球金融秩序，经历了从主动披露、倡议到强制规定的过程）；


  • 正如财报是财务信息的信息披露一样，信息披露是信息披露，不是战略；    


  • 财报写得好不代表财务状况好，同理ESG报告写得好，不代表ESG做的好；


  • 反之亦然，ESG做的好，也不代表ESG评级一定高。


特斯拉影响力报告中的说法“ESG只强调了投资属性的风险和回报，忽视了对世界的积极影响。这些评级被基金经理用来帮助决定投资方向，只专注于衡量风险或者回报价值”是非常准确的，错误的是他们的预期。


你是福布斯富豪不代表你就是感动中国人物。


投资角度的风险是风险，对世界的积极影响是积极影响，它们不是同一个东西。


一家评级AAA的企业，可能也是一家官网地图辱华的企业；


一家没有任何评级的企业，也可能是一家很有社会影响力的企业；   


ESG投资与同类型的传统投资或基准指数相比，平均业绩差异很小，并不显著。


（Renneboog，Ter Horst，and Zhang 2011）


所以ESG确实不该成为评估企业的正向社会影响力的工具，我们也不能期待ESG达到这个功能。


1. ESG不衡量impact本身，而是衡量how well a company manages its environmental and social impacts it has and faces；


2. ESG主要是risk manegement，不是impact measurement。


“卫生标准”不会成为评估餐厅是否好吃的标准，也不会让人产生这个期待。


有没有一种可能，环境、社会、治理这三个词本身太有迷惑性了？


三


我们似乎在一夜之间回到了那个最不浪漫的时代。


前些年认识的一家公司的CEO还特别喜欢说他每年在山区支教的经历与思考，讲着星空下赤子之心的故事。


今年的他不再讲这些故事，而是兴奋地说自己企业得到了罕见的评价AA。


看似更有框架的总结，反而丧失了最值得的意义。


我对把“ESG”的概念替换为“社会价值”或是“影响力”的行为算是深恶痛绝。


ESG明明有明确的目标对象——投资者。正如普通公众大概率不会去读一家公司的财报，甚至不一定关心公司的财务表现；ESG的公众传播是一个伪命题，但贡献于ESG的某个社会价值元素的放大有可能是一个好命题。


现在的流程是，投资者要看ESG评级，而评级很大程度取决于披露，披露则很大程度取决于各种披露标准与框架。


然而这些制定标准与框架的机构，又喜欢把自己叫做“可持续发展”。


别说Elon Musk搞不明白，很多人都没搞明白。


如果我说，有一家企业的ESG评级是A，财务表现也非常不错。


大部分人都会觉得，那这企业肯定不错。


但很遗憾，这家叫做力拓的澳洲矿业的巨头，在2020年决定炸毁位于西澳大利亚皮尔巴拉地区哈默斯利岭一片拥有46000年历史的岩石保护区。


听起来是不是像极了现实？


一个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也可能是脚踏N条船的渣男。


但目前的事实是，仍然很难证明ESG因子的好坏从因果关系上对长期业绩产生了正负影响——何况论证正相关也有一段路要走，未来纳入估值就更加困难。


有的信号反而是，可持续基金中被动型基金资金净流入已连续三年超过主动型基金获得的资金净流入，或是由于被动型ESG基金的成本平均较低，是同类主动型产品的三分之一（Hale 2020）。


B Corp（共益企业）同理，像极了一个更高标准的版本。


但可惜的是，所有这些尝试，反射到社会中似乎都在做同一件事——试图定义什么是“好企业”。


但这件事真的有必要吗？


我们的社会，需要一个“好人”的标准吗？


不，我们可以有“守法”的底层要求，也可以有“好吃”的指引（米其林），也可以有感动中国人物的表彰。


但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守法”就觉得他是好人，也不能因为一个人不是“感动中国人物”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四


问题来了，个体在多大程度上迷信权威与标准？


举个例子，很多年以前，大家也可能看到过：


所有的牙膏上都有一句话，类似于什么全国牙防组推荐或者认证。大家也肯定以为这是个什么权威机构，或者有各种牙科专家。


结果后来爆出一个新闻，这个牙防组就是两三个人搭伙在另一个组织里，其他什么都没有，专门收牙膏厂的钱。


你说牙膏厂知道牙防组是什么来历吗？大概率是知道的，但他们选择合作。


你说这是利益、利益、还是利益？


参考资料：

1. Hale， J. “2020 Sustainable FundsU.S. Landscape Report.” Morningstar Sustainable Funds U.S. Landscape Report，2020，https://www.morningstar.com/articles/1026261/us-sustainable-funds-continued-to-break-records-in-2020.

2. Renneboog， L.， J. Ter Horst， andC. Zhang. 2011. “Is Ethical Money Financially Smart? Nonfinancial Attributesand Money Flows of 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ment Funds.” Journal of FinancialIntermediation 20 (4): 562–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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