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描写农村残障老人生活及阅历、题为“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的短片,近日在中国网路暴红。主人翁“二舅”残障但知足的心境既让人感到暖心,也凸显中国农村特别是老人的困境。在争论之后,越来越多讯息又显示,红遍中国的网路短片“二舅”有多处涉及造假。
据中央社综合报道:由于“二舅”一片涉及造假的消息越传越广,据中国网友反映,播放此片的中国影音平台哔哩哔哩(B站)首页,约自昨天深夜起就已经看不到“二舅”这部短片,网路上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骂声,被戏称为“二舅翻车了”。
这部短片中的主角“二舅”居住地,日前已经被红星新闻找到,当地的镇干部直指,短片“跟掌握的情况有出入”,下辖村干部“正在掌握他的真实情况”。
短片作者唐浩在旁白中提到,“二舅”的残疾证“不知何故就是办不下来”。但镇干部表示,“二舅”的残疾证“当年已经办下来了”,系统显示1990年就已经有证了。“ 村干部也和“二舅”家属联系了,且“二舅”出名后“到现在一直在争取联系,但是人家就是说不愿被打扰”。
此外,唐浩在片中提到,“二舅”当年被卫生院的“赤脚医生”打错针导致瘸腿。但当年曾为“二舅”诊治的当地卫生院前院长受访表示,指“二舅”本身罹患“脊髓灰质炎”(即小儿麻痺),并非因为打针所致。而且“二舅”的母亲并非如片中所说由“二舅”一人独力抚养,而是由5个兄弟姐妹一齐抚养。
先前红星新闻报导,有中国网友首先踢爆,“二舅”影片中的文案,实际上是抄袭湖南省岳阳县一名中学老师吴标华的文章,这篇文章的标题也是“二舅”,且曾在2021年时被选入岳阳市高三语文模拟考的阅读测验题。
这部暴红的短片也引起了中国网路上不同面向的思考,在微博的讨论数量更超过3亿次。有人认为,“二舅”在坎坷境遇中仍能奋力面对,能反映出人性的光辉面,是中国社会难得的温暖价值;但也有人认为,这部短片在中国当今的言论环境中能存活,特别是连央视等官媒都加入报导行列,反而有“营造正向舆论”的意图。
影片走红后,中国官媒趁势切入宣传正能量。其中,央视就使用“二舅总有办法”字样作为报导的图卡标题。一时之间,“二舅”成了中国网路上充满温暖及“正能量”的代名词。
“二舅”翻车?“二舅精神”翻车?
在“二舅”的短片火了之后,不少人提出,不应该歌颂苦难
(德国之声中文网)“这是我的二舅,村子里曾经的天才少年”,这部发表在B站、名为《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的短片在过去一周火遍了中国大江南北。
故事讲述了二舅苦难但并不消沉的人生:小时候成绩优异,但发高烧时被村医打坏左腿,从此成为残疾。二舅辍学并消极了两年后开始学木匠手艺,并在之后为生产队、部队还有各村做木工。中间穿插了二舅去北京看毛主席纪念堂、首长给二舅搓澡、二舅唯一的感情经历等桥段,在影片结束时,二舅仍在照顾姥姥,还帮助村里人进行各种维修。
这部充满“正能量”的影片,再配上制作者“衣戈猜想”诙谐幽默的语言,感动了很多人。截至8月1日,这部11分钟多的短片在B站已经有将近3800万的播放、超过506万的点赞和超过616万的投币。很多人把“敬二舅”、“破防”等打在公屏上。一时间,“二舅精神”成为热议话题。
“鸡汤”?还是“毒鸡汤”?
不过,争议随之而来。不少人提出,“苦难不值得歌颂”,“是应该赞美苦难,还是动手构建公平社会?”也有网友提到“二舅无法对医疗责任追责”、“二舅的残疾证一直办不下来”等细节,指出这是政府失责。
在推特上,以“毒舌”著称的乐评人丁太升这样写道:“《活着》和二舅有本质的区别。同样是写苦难,余华全程带着批判,对苦难充满悲悯,对苦难的成因也进行了相当程度的探究。而二舅的作者,则是全程逆来顺受,讲如何跟命运妥协,对二舅不公命运的形成没有分毫的思考,反而对二舅活成这幅样子不断进行美化,说是毒鸡汤毫不为过。”
另一条来自“老杨进击”的热传贴文更露骨地说:“如何看待二舅精神?假如二舅去维权,二舅就寻衅滋事。二舅忍气吞声努力活着,央媒就点名表扬让大家学习正能量。明白了吗?这就是二舅精神。”
“二舅”的“翻车”与“反水”
除了“二舅精神”受到质疑外,“二舅”本身的真实性也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有人质疑影片文案参考了一篇名为《二舅》的网络旧文、其中一些细节并非原创,甚至有网友爆料,这部影片的背后是中国官媒。
这些网友的说法并未得到证实,不过在7月31日,微博话题#二舅短片涉及内容虚构已被撤销推荐#引发关注。“凤凰网”当天刊登的一篇文章称,“今天最大的反水大戏是二舅所在的乡镇,乡镇干部说:‘与掌握情况有出入,正在核实’”。
“新浪科技”刊文称,“目前B站首页已经看不到该片的推荐”,并根据网上信息总结该片存在3处“翻车”,称“1. 二舅不是UP主的二舅,而是UP主老婆的二舅;2. 二舅腿部残疾是小儿麻痹症导致,而不是‘打针’所致;3. 二舅的残疾证早在20多年前就办了”。
这几处“翻车”似乎是对此前网友们针对“社会不公”、“政府失责”的回应。截至发稿,B站上的二舅视频仍然可以观看,并没有被下架。
在中国农村,仍有不少老人过着贫苦的日子(资料图片)。有网友说:大家歌颂二舅,但不想成为二舅;大家批判周劼,但很想成为周劼
“二舅”和“周公子”
与此同时,一个称“不是针对二舅本人,也不是针对视频本身”的帖子热传,贴文说:“二舅传递出来的是普通人面对苦难时不屈不挠自强不息顽强拼搏,这个价值观本身没问题。问题在于‘错位’”。文中指出了这几天的几个“很扎眼”的新闻:1是因为热射病去世的洗碗工。2是加班猝死的22岁直播运营。“这两位都是普通人,面对生活中的苦难时,够不屈不挠自强不息顽强拼搏了吧?对他们而言,你给他们看《二舅》有什么用?他们不需要这种激励,他们已经足够努力……。与此对应的,是周公子……。”
这里的“周公子”指的是另一位近日在中国新闻中大火的人物,在朋友圈肆无忌惮地炫富、炫门路的国企子弟周劼。而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二舅”短片涉及内容虚构被撤销推荐?亲属逐一回应五大质疑
7月31日晚,“二舅短片涉及内容虚构已被B站撤销首页推荐”话题登上热搜,引起网友热议。
8月1日,据媒体报道,B站相关工作人员称,未对视频做针对性处理。
二舅视频作者此前明确表示:“每个字都是真实的,甚至还删改了一些更具有传奇性的东西。”
视频爆火后被质疑信息不实,据封面新闻报道,视频中的“大姨”、“当兵的堂弟”、一些老人等亲属逐一回应“存疑细节” :
质疑1:视频拍摄者根本不是二舅的外甥,而是外甥女婿。
二舅有姊妹五人,三个兄弟中他排行老二。大姨是他的大妹妹,他们还有一个小妹妹。拍摄者“衣戈猜想”是小妹妹的女婿,是二舅的外甥女婿。
质疑2:二舅并非打针(直接)导致残疾,而是患了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
村里目前只有一些老人和孩子。一些老人对二舅家的情况并不了解,但老人们都知道,二舅是打针之后腿残疾了,年轻时自学了木工、画画和部分泥瓦技能,在周边村里打家具,给新房子掏窗户、画装饰挣钱,爱开玩笑爱抽烟。老人们说,视频里拍的是真事。
质疑3:视频中说二舅因为没办下残疾证,所以进京的。
村支书表示,早在90年代,二舅就已经领到了残疾证,并且享有帮扶政策。7月28日,二舅镇上干部称,视频与掌握的情况有出入,正在核实。
视频中提到的“当兵的堂弟”在接受采访时说,二舅去北京找他,是让他帮忙找找大医院,看看腿还能不能治,后来因为没钱,二舅在北京玩了一段时间回村。他不记得二舅当时是否跟他提过残疾证的话题。
质疑4:视频中的姥姥不是二舅自己一个人赡养。
二舅因为身体残疾留在老母亲身边,母子俩相互照顾。大姨平时回娘家,会帮忙做大扫除,把全部的衣服、被子换洗一遍。近几年,老母亲和二舅年纪大了,姊妹五人轮流照顾母亲,视频拍摄时老母亲是跟着二舅生活。
质疑5:二舅所住的老砖房的年代,比美国建国时间还长。
“当兵的堂弟”说,二舅住的老院子,具体的修建年代不清楚,但他小时候,他的爷爷和父亲叔伯四五家人曾一起住在里边。
对此,有网友认为:视频属于文艺作品,带一点虚假情节也无可厚非。
也有一些中立网友认为自媒体人拍摄这种故事,本来就有对流量、点击、甚至吸粉的利益考虑,不是义务宣传,剧情里安插些能引起共鸣的点,属于常规操作。
还有一些网友认为,互联网上还有真东西吗?哪怕作者一开始声明,内容有部分改编,而不是信誓旦旦地跟网友说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人生气。
对于网上的各种声音,视频中的“大姨”说,视频拍的都是真事,“二哥在我心中是最棒的,走红让更多人看到了他。别人说什么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