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劝我别来，说今年工作太难找了。深圳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深圳。
问了下他，还住在以前租的那个小房子里，已经有七年历史了。那个小房子位于坂田，有一年去深圳时投奔他，曾住过一段时间。房子在高层，没有电梯，要一层层地爬楼。屋里总共不到十个平方，除了床和卫生间外，也就只能摆个小桌子、小凳子。正是梅雨季节，屋里霉味很重，被褥也潮湿不堪，加上他又多病，经常在屋里熬中药，搞得满屋子都是药味。
那屋子早该换了吧？我说。
对啊，但没钱啊！他叹息道。堂堂的MBA硕士，怎么混成这样了？
晚上发了个帖子，说了自己想要南下的想法，网友们几乎一边倒地反对，其中有许多人是来自广东的。
他们说，深圳今年开工率低，工作比往年更难找，好多人失业、降薪，普工招聘都很少。也有人现身说法，说自己来了十几天还没找到工作，更要命的是要每天做核酸，捅喉咙，那滋味真酸爽。
也有人说深圳已经饱和了，广州工作好找一点；也有人建议去北京、上海。但在深圳找不到，去其他地方又能怎样呢？
又翻了一些自媒体人的文章和视频，发现他们中也有许多人在深圳没找到工作，只能租住在三百块一个月的出租房里，靠着网购度日。
看到这里，我突然也灰心了。这些人说的我信。近几年，我也去过深圳两次，每次去都没有结果，只赢得仓皇北顾。相比于十几年前的深圳，现在的深圳似乎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记得第一次去深圳是十二年前，那时同样是在西安找了好长时间工作，没有结果，于是毅然决定南下。
当时，妹妹和邻居们都强烈反对，理由是在那边一个熟人也没有，过去两眼一摸黑，跑丢了咋办？但我仍义无反顾，背着个包就跳上了车。
来深圳后，和其他无数求职者一样，住在人才市场旁十块钱一天的求职公寓里。
那种由老旧的民房改建成的公寓如同学生宿舍，架子床，每人一张床位，头上风扇呜呜地旋转着，仍不停地流汗。
每个小屋里都挤了不少人，人们光着上身跑来跑去，有的已经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
很幸运，来深圳第三天，在人才市场被一家科技公司挑中，做了一名打印员。这家公司的主要业务是将银行的信用卡消费信息打印出来，邮寄给客户。据主管说，之所以在四个求职者中选中了我，是因为我比较老实的缘故。既然遇到了伯乐，自然得好好跟着他干。在这里我做了两年多。
第二次去深圳，也很快被一家电器制造公司录用，开始了文案、编辑的工作。这是一家真正的大公司，气派的写字楼，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是以往找的工作所无法相比的。
在这里我也干了好几年，直到在西安买的房子交房，决定回西安装修房子，找对象，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但房子装好后，在西安依然找不到工作。在深圳时月薪八千，在西安想找四千的工作也不可得。
无奈，几个月后，再次南下。但这一次运气似乎没有之前好，辗转了一星期，依然没有找到工作。每天都在下雨，而我借住在这个同事的房子里，每天坐着地铁在关内关外来回奔波，浑身淋得湿透。最后，想起在西安装修一新、舒适的家，我突然萌生去意，登车北返。
最后一次南下是在前年冬季，当时疫情略有好转，而我在西安实在是困顿不堪，再一次决定去深圳碰下运气。
虽然故地重游，深圳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又好像没有我的立身之地。
又一次在罗湖火车站旁的求职公寓里住下，真没想到，多年过去了，我又回到了起点。
这次的求职经历和在西安时较相似，三天时间里，去了十几家单位，几乎都是让回家等消息。即使应聘上，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干，因为这些单位都不管住，而在深圳，租个房子成本也不低。
每次看到招聘软件上招聘单位多不胜数，看到不停有HR发来面试邀请，我就有了希望，但一走进那些用人单位，看到HR的脸色，就知道这次又白跑了。
在深圳奔波几天无果后，再次失望了，回家前，我跑到蛇口，坐船去东澳岛旅游了一圈，从珠海飞回西安。
坐在豪华邮轮上，望着窗外烟波浩渺的南海，那一瞬，我心情也好了起来，安慰自己说这回就是来旅游的，没找到工作也不要紧。
对于许多底层打工者来说，北上广深似乎是他们唯一的退路，也承载着无数人的青春。当年龄渐大，物是人非，这里也无法提供他们想要的生活，欲温旧梦而不可得时，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