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受一个可靠的内地朋友所托,请我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帮他的神秘壕客户抢几件文物。这里的抢拍品是指抢价格,因为炙手可热的拍品会有很多收藏家争着要。苏富比是全球最大的拍卖行之一,以卖艺术品和文物著称,他的名气我早已听闻。一听说可以参与竞拍假装有钱,我充满了兴致,有意去长长见识。

朋友已经帮我把报名事宜都安排好了,我只要拍卖当天进现场,听候他的远程指令,该举拍卖牌的时候喊价格就好了。经常在电视剧和新闻中看到举牌喊价画面,觉得买东西不用看价格是有钱人的终极体验,特别酷。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虽然没机会做个富人,但能扮演下这个角色也是很兴奋了。





拍卖当天,我特地穿了正装,早早来到现场。进去后一眼看到现场两边设置了高台,上面坐了好几排严阵以待的工作人员。他们正是传说中电话投标职员。



比起在网上直播平台竞投和现场举牌竞投,不少不愿抛头露面的传统富豪仍会采用打电话竞投的方式,由这些职员来为他们在现场厮杀。我发现观众席坐着好几个穿着随意的大叔,和我的正装形成鲜明对比。有钱应该是像他们这样放荡不羁的吧,学到了。

很快拍卖师登场,颜控的我太紧张,甚至没有去留意拍卖师的颜值。拍卖师简单自我介绍后就开始开拍第一件拍品了。他使用英文、粤语、普通话三语,并在其中自由迅速切换,语速快到仿佛被开水烫到了,嘴巴看上去像在抽筋。再配合他夸张丰富的肢体动作,一下子调起了全场热烈气氛。

同一时间,每个电话投标员身旁的电话都接连不停地响了起来。他们迅速接电话,凝重地和电话那端的神秘客户低声商量,而后喊出竞价。整个节奏进行得非常快。

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六百万、七百万。多一百万对于这些参与竞投的人来说仿佛就是多一百块那么洒洒水。眼看着价格被一路喊高,我心里默念:“这价格可以全款买到一层楼了……可以买到两层楼了!”

晃神间,朋友打给我了!他招呼都来不及跟我打,大吼:“要这幅山水画!喊170万,快出价!”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手抖了两下也没举起来。就在这犹豫的当口,一位妆容精致的电话投标员妹子举起手中牌子,清脆地喊:“170万。”

示意图

拍卖师以光速回应了她的喊价。“170万,170万,还有没有更高价?好的,网上有人出了180万。不是您的了。”朋友此时又对着我大喊起来,“我客户志在必得,你只管喊!”我定了定神,把手心的汗蹭到牌子上,用故作深沉的声音喊:“190万。”

一瞬间,拍卖师把目光定格在了我身上,我这才发现原来这拍卖师长得真精神啊。“现场坐在角落这位先生出190万。目前是您的!还有更高价吗?”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齐刷刷把目光放到了我身上。我脸一热,赶紧调整姿势,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符合喊出这个价格身份的人。拍卖师看着我的目光热烈专注而充满尊重,让人心潮澎湃、浑身舒畅。可惜这爽不过两秒,那位电话竞投员妹子为客户喊出了更高价。拍卖师立刻把他热烈的眼神投去了妹子身上。太现实了!

我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面不改色地和妹子battle起来。你10万,我10万,不过就是买颗菜。最后妹子败下阵来,止步在300万。拍卖师如拉弓般举起了小锤子,拉长音调drama地喊出:“so~~~ld!”



此次拍卖会持续4天,每天大概进行9个小时。其后陆续有其他拍卖师上场,一个个气场强大、颜值颇可,令人赏心悦目。





图源苏富比官网

我陆续为朋友的神秘客户喊下四张名画。实打实过了把瘾。



更加不得了的是,我此次竟然亲眼见证了两场世界级纪录的拍卖。一个是一枚来自戴比尔斯集团的15.1克拉蓝钻,名为“浩宇之蓝”,据说是拍卖史上最硕大的艳彩蓝钻。戴比尔斯的首席执行官赞美它“珍罕卓绝、举世无双。”这枚蓝钻以高达3.1亿港币起拍,起点高到在我看来已经相当离谱了。不过高起点反而吸引了数位藏家争夺。

几位电话竞投者肩负重任,为自己的客户尽职争夺。听说伦敦那边也有拍场在同期竞争这颗蓝钻。一场惊心动魄的炫富就这么拉开序幕。你一口价我一口价,不知不觉蓝钻价格已经抬到近4亿。其他竞投员都开始拿出手机拍视频,见证世界纪录的即将诞生。最终,香港场的电话竞投者代表他的客户101号拿下了蓝钻。拍卖师以3.9亿正式落槌。



不过,连同要给苏富比的佣金,这位买家要为“浩宇之蓝”支付4.5亿港元。



得知佣金之高后,我的表情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而另一个世界纪录荣耀落在中国书画上,那就是名画家张大千的《仿王希孟》。



张大千 仿王希孟


这幅画的起拍价平平无奇,仅4000万港元。但参与拍卖的人却比此前的蓝钻多了不少。可见中国书画的受欢迎程度。

这幅画估价6800万,但开拍才一秒就已经被迅速喊到7000万、7500万了……价格上1亿港元后,竞争开始白热化。数位电话投标员都左右开弓,一手紧握话筒,一手抓着牌子随时举起。价格喊到2亿港元时,拍卖师脸色开始出现奇异的绯红色,神情更是难掩兴奋。2.35亿港元时,拍卖师宣布此价格已经超越张大千的个人作品最高价纪录了!

一件拍品通常一两分钟可以拍下,竞争激烈的可能耗时五分钟,浩宇之蓝也不过用了八分钟。但《千里江山图》的争夺战已经超过15分钟。最后只剩两位神秘买家争夺此画,两人都铁了心要拿下作品,不惜为此开出天价。眼看着价格被喊上3亿港元,现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想来大家都被两位富豪锲而不舍、永不放弃、迎难而上、不屈不挠的精神打动了。

在来回超过50口价、耗时18分钟后,拍卖师以3.2亿港元最终落槌,加佣金以3.7亿港元成交。



这不仅创下张大千拍卖最高价纪录,也创下了苏富比自1744年成立以来的最贵中国书画价。得知这幅画的重要意义后,我也心潮起伏,忍不住流下了感(ji)动(du)的泪水。

如果问这场拍卖活动给我的最大感受是什么,我会告诉你:中国太多富豪了!为啥呢?坐在电话竞投员们附近的我,听到他们和客户偶尔讲英语,偶尔讲粤语,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讲普通话。拍卖师大多数时候也讲普通话,而非国际语言英语。这不是为了迎合更大比例的买家是什么呢!

拍卖活动结束后,我又恢复了搬砖的寻常生活。此后每每在还完信用卡为空空的银行账户惆怅时,我都会想起那个在拍卖会上意气风发举牌的我。平行世界下的贫富差距之大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