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俄乌战局中的情报战广受关注。拜登的幕僚认为美情报能力在乌克兰战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战前秘密情报的公开帮助西方赢得了时间并团结了北约。但美国前国安顾问博尔顿批评道,“胡乱公开情报会危及情报源,损害情报获取手段的有效性,如果公布的情报不够准确,效果又会适得其反,令人尴尬,同时还会助长官僚机构的泄密倾向。”
2. 在作者看来,拜登政府试图一雪阿富汗前耻,但他们在乌克兰问题战略上的表现参差不齐,不够小心。“镜像思维”使其以为公开信息能够阻止俄罗斯,结果无效;多次公开一系列不确切、矛盾的消息如“俄罗斯准备在乌克兰使用化学武器”、“普京不掌握实际情况”,最终打脸,颇显尴尬;美乌情报共享更是主动“泄密”,意外透露很多内情,间接告诉俄罗斯美乌情报共享的范围。
3. 除去上述情报外,拜登政府出现的情报失误还有:随意泄露美情报在击沉俄军旗舰,猎杀俄军将领过程中发挥的作用,加剧美俄关系紧张;严重低估了乌军抵抗能力,准备为俄军速胜后的乌克兰提供游击战援助;低估了乌克兰政府的生存能力,主动为泽连斯基外逃提供援助,但遭到拒绝。就此,博尔顿声称要恢复冷战时期的国际情报交流制度。
作者丨John R. Bolton
曾在美国特朗普政府中担任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著有《事发之室:白宫回忆录》一书
来源丨华盛顿邮报
原标题丨Biden must stop the promiscuous publicizing of U.S. intelligence
翻译 | 陈诚
在今年2月俄罗斯进攻乌克兰之前,拜登政府公开了大量有关俄罗斯军力和意图的情报分析,据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展示美国人对普京计划的了解,从而阻止战争。在敌对行动正式开始后,这种史无前例的情报披露仍在继续。
不论是拜登总统的情报公开,还是他采取的其他威慑手段,都未能阻止战争爆发。即便如此,他的幕僚和媒体拥趸仍然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妄自揣测,认为公开这些情报(译者注:纽约时报2月24日报道,拜登政府战前的情报公开,为欧美国家形成对俄统一战线,为对俄制裁措施出台赢得了时间,同时削弱和破坏了俄罗斯“伪旗行动”以及舆论战的效果),而非简单地与盟友私下分享,帮助西方赢得了时间并且团结了北约。但是鲜有媒体报道,公开这些情报涉及的成本,以及拜登政府其他可能的动机。
美国总统拜登
如果总统有清晰的目标,连贯的战略,并且这种情报披露最终能够增进美国的国家利益时,公开这些敏感信息是有意义的。这能够成为利用情报治理国家的一种手段:使用数据、分析和宣传来实现美国的国家安全目标。但情报是一个高风险行当,获取情报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并承担高度的风险。胡乱公开情报会危及情报源,损害情报获取手段的有效性,如果公布的情报不够准确,效果又会适得其反,令人尴尬,这种行为同时还会助长官僚机构的泄密倾向。
那么,拜登政府在乌克兰问题上是否拥有战略,或者拜登政府这些漫无目的的努力,是否只是更多反映了他们在利用信息治理国家方面的失败?
不同的官场、政治和政策文化,在如何对待情报公开方面是不一致的。美国国务院饱受制度性话痨之苦,而职业的情报人员则通常会使“沉默的卡尔”柯立芝(译者注:柯立芝于1923-1929年间任美国总统,不善言辞)变得健谈。目前行政部门的一些政策制定者,出身于崇尚自由主义的学术界、智库或者政界,他们遭受着“镜像思维”的影响——认为对手通常是像我们一样的理性人,倾向于针对常见的问题,依照类似我们的思路,寻求共同的解决方案。这种观点认为,如果他们拥有跟我们一样的信息,就会像我们一样,采取负责任的行动。
但这种想法无法描述普京们的世界,普京本人曾不止一次告诉我:“你有你的逻辑,我们有我们的;让我们看看最终谁占上风”。即便俄罗斯拥有卓越的舆论战能力,公开机密情报也不应该成为我们条件反射似的回应。
俄罗斯总统普京
关于这个问题,拜登很大程度上是在重新进行他的上一场战争。美国自阿富汗的撤军堪称耻辱,灾难性的战略和行动失败让拜登政府感到不安——并让拜登显得有些愚蠢。拜登一再声称阿富汗的政府和军队能够抵御塔利班的袭击,但他们迅速崩溃了,白宫的反应矛盾而混乱,完全无法阻止批评美国政府的舆论洪流。
拜登团队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阻止人们再一次认识到他们的无能,拜登团队试图表明,不同于阿富汗,他们在乌克兰问题上掌握了事件的核心,知道俄罗斯在做什么。但是拜登团队的表现参差不齐,同时也不够小心,包括在战争期间释放一些并不确切的消息(译者注:据路透社3月21日报道,拜登公开表示俄罗斯正考虑在乌克兰使用化学武器,另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4月6日报道,美国情报官员称并没有证据表明俄罗斯准备在乌克兰使用化学武器,美国官员对此的解释是,情报不需要完全可靠,重要的是在俄罗斯采取行动之前抢先一步公开信息,从而阻止行动)。拜登的幕僚们起初声称,普京胆怯的下属们没有向他准确、充分地汇报情况,但是拜登随后不得不作出跟幕僚们相矛盾的解释(译者注:据路透社报道,白宫通讯联络办公室主任凯特·贝丁菲尔德3月30日称,美国情报显示,俄罗斯高级官员因为害怕遭到惩罚,未向普京准确汇报俄罗斯的军事和经济处境,但拜登于次日公开表示,普京解雇或软禁了一些幕僚,这种说法暗示普京掌握实际情况,与此前的说法有矛盾之处)。这届政府对于公布情报的饥渴已经延伸到了朝鲜,他们不准确地预计朝鲜会在拜登访问亚洲之前或期间,进行洲际导弹试射或核试验,而拜登的亚洲之行已经结束。(译者注:据华盛顿邮报5月19日报道,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表示,朝鲜可能在拜登出访亚洲期间或前后,进行洲际导弹试射或核试验。另据该报25日报道,拜登亚洲之行结束12小时后,朝鲜的确进行了导弹试射,但三枚导弹射程均较近,远达不到洲际导弹标准,截止目前,朝鲜也并未进行核试验。)
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表示,朝鲜可能在拜登出访亚洲期间或前后,进行洲际导弹试射或核试验。 来源:华盛顿邮报、路透社
此前,美国官员吹嘘他们的情报能力在乌克兰战争中发挥了多么大的作用,即便在拜登试图控制有关俄乌战争的“泄密”之后,泄密的洪流仍在继续。(译者注: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5月7日报道,拜登警告情报部门和军队官员,随意向媒体泄露信息可能产生事与愿违的效果,暗示这些“泄密”可能会进一步加剧美俄关系紧张,此前美国官员向媒体透露,美国情报在乌克兰击沉俄罗斯“莫斯科”号导弹巡洋舰和猎杀俄军高级将领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拜登与泽连斯基
亲拜登的媒体令人费解地忽视了一个关键问题:为什么在俄乌战争爆发前,美国的情报评估错得如此离谱?媒体并没有进行充分的分析。美国的战前情报评估认为,俄罗斯能够在乌克兰迅速取得胜利,基辅将在几天之内沦陷,整个乌克兰会在几周之内被俄罗斯控制。因为害怕俄国人的速胜,拜登政府泄露消息称,美国将为乌克兰沦陷后的游击战提供支持,这大概是为了震慑俄罗斯,阻止其发起进攻(译者注:据纽约时报1月14日报道,美国官员表示,如果俄罗斯进攻乌克兰,美国将为乌克兰提供游击战方面的援助,美国防部长奥斯汀、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也曾分别致电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及俄军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称即便俄军在乌克兰取得速胜,后期也会面临血腥的游击战,其烈度将类似于苏军深陷的阿富汗泥潭)。
美国还提议为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提供撤离基辅的安全通道(译者注:据CNN2月26日报道,乌克兰驻英国大使馆在社交媒体上发布消息称,泽连斯基拒绝了美国方面提供的撤离援助,他说自己需要的是弹药,不是搭便车),这表明美国对乌克兰政府的生存能力缺乏信心。我们可以非常确定,细心的中国一定注意到了美国的这些情报失败。
在乌克兰和阿富汗,美国表现出的情报与沟通策略失误相互呼应,这不仅仅是巧合。好在美国情报界已经意识到了这两个相距不足六个月的重大失误,以及与之有关的若干项失败,情报界正在检讨自己的表现,这是非常正确的,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做。
(译者注:据CNN5月13日报道,美国情报界正在进行大范围的内部审查,反思其在阿富汗和乌克兰问题中的表现,以应对来自美国国会的压力。此前,美参议院情报委员会批评美国情报界一年之内连续两次犯下大错:低估了乌克兰军队的抵抗能力,认为俄军可以速胜;高估了阿富汗军队的战斗力,认为阿富汗政府可以坚持很久。)
CNN在5月13日报道,美国情报界正在进行大范围的内部审查,反思其在阿富汗和乌克兰问题中的表现
这些模式必须作出改变。美国的国际情报交流曾经十分高效,但这份冷战遗产现在已经破败不堪,据说几十年来,其复兴一直被认为是国家的优先事项,如果国会正在寻找能够获得两党支持的改革项目,这个问题应该成为重中之重。国会对于组织机构图和人事安排的反复争吵必须停止,那些都是自寻烦恼。我们曾经知道如何实现高质量的国际情报交流,我们只需要重复那些50年前管用的办法。
俄乌冲突中的美情报失误:
1. 战前公开机密情报,忽视公开成本和情报源所受威胁,且未达成吓阻效果;
2. 受困于“镜像思维”,以为公开信息能够阻止俄罗斯,结果无效;
3. 公开错误情报,称俄军准备使用化学武器;
4. 在未掌握充分证据的情况下评估普京与幕僚关系,导致前后公开的情报自相矛盾;
5. 随意泄露美情报在击沉俄军旗舰,猎杀俄军将领过程中发挥的作用,加剧美俄关系紧张;
6. 主动泄露美乌情报共享标准,本意是告诉外界过于敏感的信息美国不会共享,但弄巧成拙,证实了美国在向乌军提供“杀伤链”情报;
7. 严重低估了乌军抵抗能力,准备为俄军速胜后的乌克兰提供游击战援助;
8. 低估了乌克兰政府的生存能力,主动为泽连斯基外逃提供援助,但遭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