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确实过得很好,她有两个漂亮的女儿,大女儿是学霸,是哈佛大学毕业的,获得学校的最高荣誉和英语系毕业论文的最高奖项。小女儿现在也是一名演员,陈冲把小女儿带回中国拍戏。
陈冲还晒出她跟老公十分恩爱,在一起20多年了,她觉得自己很幸福,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在陈冲分享的照片,我看见那西红柿还不如我在普通菜市场里的买的漂亮
她就像《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女主,有细腻的感情,但不会多愁善感,散发着强烈的生命的质感。
春节前,陈冲好不容易赶回了上海陪父亲过年。人一辈子能去的地方有千千万,能回来的地方只有故乡。
如今的陈冲,依然保持着良好的状态,自如地说着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她就像《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女主,有细腻的感情,但不会多愁善感,散发着强烈的生命的质感。
自古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岁月是世界上最公平,也是最残忍的东西。关于如何成为一个与岁月和平相处,智慧而自洽的人,想问一问陈冲。
1.阅读
这次回上海,陈冲没有安排任何工作,专心陪伴父亲,整理母亲留下的物件。这几日,连绵不断的冬雨,滴滴答答,如同时间故意放大的脚步声。
在书架上,陈冲发现一本旧版的英语小说,封面和封底不知所终,显然都快被主人翻烂了。带着好奇,陈冲一连读了五六十页,突然想起来,这本正是很多次母亲张安中提起过的《琥珀》(Forever amber)。西方历史浪漫小说的套路,一位美丽又任性的女孩儿,怎么爱上了错的人。“这才是张安中,严谨的科学家,私下喜欢看言情小说,弹钢琴,满满的少女心。”
年轻时的张安中
迷信的人总爱说名字里埋着一个人命运的伏线。陈冲的名字是姥姥起的,“冲”,寓意是“第二个阿中(张安中的小名)”。但和母亲不同,陈冲说自己就不是一个喜欢正正经经上课的人。好在母亲继承了姥姥的开明,任由她去玩,去拍戏,但始终鼓励女儿多看书。“读闲书我倒是真的喜欢,但也就是像现在的人喜欢手机一样,就是喜欢。”
阅读,是陈冲全家人的爱好,姥姥和母亲都是嗜书如命的人。“文革”期间,姥姥冒着风险在阁楼保留了一只棕色的小皮箱,里面藏了她最喜欢的书籍。陈冲看的第一本名著是姥姥为了安慰生病的外孙女,挑的一本《哈姆雷特》的连环画,启蒙了少女对人性的认知。
幼年陈冲(左一)与姥姥、父母
现在的生活?不拍戏的话当然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有很多琐碎的生活杂事需要处理。但阅读,一直是生活的刚需。阅读、内观,“阅读的享受是不爱阅读的人无法想象的,大部头的文字,会密集地给人安抚。”阅读也潜移默化地帮助陈冲构建起了一个古典的价值观,约翰·克利斯朵夫式的理想主义如同无形的铜墙铁壁,保护着陈冲从少女到少妇,从故乡到异国。“在我心里,一直向往着对于伟大的人格,道德和勇气的信仰和守护”,新冠疫情暴发后,人们从她微博的文章里,发现了她在表演以外不同凡响的智识。
《陈冲·上海:梅雨季节的城市穿行》剧照
一年多前,金宇澄去平江路吃饭,拍了建筑的照片给陈冲,问,这是不是你们早年住的洋房。那份陌生又熟悉击中了远隔重洋的陈冲。她找出很多老照片发给老金,还讲了家里四代人的故事,老金说,有点电影《美国往事》的感觉,你把她写下来吧。过了几个月,陈冲把写好的文字发给老金,老金复:如果能继续写下去,就在我这里连载吧。这个月,《收获》揭晓了年度榜单,陈冲发表在《上海文学》上的这组《轮到我的时候我该说什么》登上了“长篇非虚构榜”。一向对文字标准严苛的金宇澄毫不吝惜对陈冲的赞美:“陈冲讲述的人与知识分子的历史,填补了上海叙事空白,直率而细腻;读者视她为演员,早在上世纪80年代出国前,她已在刊物发表小说,她的文字就是女作家的文字。”陈冲说:“文学上,老金是我的老师。有一次他看到我在拍电影的消息,就隔岸催稿:不务正业,你怎么又去拍电影了。”
2.胃口
这一席老友相见的午宴,陈冲聊得尽兴,也没有漏掉桌上每一道美食。“吃,我从来不控制。”她边说边站起身,越过几个盘子,搛起一块烧鹅。网络上,流传着陈冲的金句:生活的烙印不是不存在,但打在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不会影响胃口。依然白皙紧致的皮肤,灿烂生动的笑容,是现在影视圈中少有的“纯天然”。谁又能相信,当年的“小花”,人生的车轮也转过了一个甲子。
那年,丢下百花奖最佳女演员的身份去美国,同样是因为母亲的一句话:“你还是跟我一样学医吧。你可能会是医学院里最好看的,在电影厂里是中等的。”
陈冲曾就读于上海外国语大学
1981年,从上海到纽约,远不是今时今日的境况。陈冲的身上,一定是遗传了两代杰出女性的基因,才能在经历过痛苦与无望后没有沉沦,懂得争取与珍惜自己真正在意的,为自己的热爱保持忠贞。
见过姥姥史伊凡的人没有不喜欢这个通达、开朗的苏州老太太的。姥姥出身苏州望族,年轻时和合肥四姐妹同在国立第四中山大学文学院读书。女儿六岁时,丈夫张昌绍前往美国进修,姥姥不愿与丈夫分离,带着张安中去照相馆拍了张合照:“想妈妈的时候就看这张照片。”姥姥创办过一家现代医学出版社,柳亚子曾为她写诗,仰慕她“刚里含柔”的魅力。
张安中(中)和母亲史伊凡、妹妹的合影
姥姥是她那辈人中少有的有见识、有学识的人,见过也经历过太多人生的跌宕。陈冲说,姥姥安慰人,很有自己的一套。有朋友至今清晰地记得姥姥当初手里拿着烟,对垂头丧气的少年说的那句话:“军棋‘扎扎’(沪语,下下的意思),棋子木头做,输忒再来过。”
陈冲和姥姥
拍了烂片被人骂,遇见错的人被伤害,在国内受到万千宠爱、百般呵护的“小花”在另一个世界中,加倍面对着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很难说,究竟是哪个时刻人就顿悟了。“人只有经历过这样一些,你才可以真正地发现,你自己的人格,你自己的力量。”
生活中总会有让人一时无法坦然面对的时刻,岁月有时会错待你,但你不能辜负人生。陈冲说:“我依然感激自己当年的选择。这个选择拓宽了我的地平线,让我对人性的认识更深刻,变得更宽容。这种宽容不是慈悲,是一种理解。”
饭桌上,父亲的学生,李克教授回忆了老院长陈星荣的一件小事。“有一年春节,上海暴冷,华山医院的水管都爆裂了。一清早,老院长就提着小酒赶到医院慰问,冰天雪地里,一直陪着工人们干活。”
陈冲与母亲张安中、父亲陈星荣
在很多场合,陈冲赞美过自己的先生。他是美国知名的心脏科医生,有很多社会名流是他的病人。他会说广东话,唐人街的一些老华侨也会慕名去找他。因此,他拒绝加入某个只为富人提供服务的俱乐部,为了要留出时间给那些普通人。“他勤俭地对自己,慷慨地对别人。他那么忙,却依然支持我去做电影,因为他知道,我会因此而快乐。”
陈冲与先生
保护每个人生而为人的平等和尊严的观念,就这样自然地埋在陈冲的身体里。“我不愿意回答最优秀的女性是什么样,在‘优秀’这个定义上,不分男女。真诚、慷慨,乐于为他人着想,都是一个美丽的人所应有的品质。这点,我的父母身上有,我的丈夫身上也有”。
3.独处
解除隔离后的第一天,陈冲赶紧去游了一次泳。中学时,她是学校游泳队和射击队的成员,她喜欢运动时挥洒汗水带来的释放感。在上海,她还有几个要好的“乒乓搭子”,胡雪桦是一个。她也喜欢陪伴的感觉,但她的生活中,更不能少了独处。另一句让人印象深刻的陈氏金句是:人需要独处,最好的事情,都是一个人的时候发生的。
因为阅读,因为家庭耳濡目染的熏陶,陈冲天然地喜欢形而上地看待、理解事物。《末代皇帝》和贝托鲁奇当然是陈冲艺术生涯里最重要的一个章节,如今,当她以一个导演的眼光再去看这样一部展现了中国最后一个皇帝60年跌宕一生的电影,陈冲只概括了一句:电影的基调来自导演对一个3岁孩子的恻隐之心。这是陈冲从贝托鲁奇身上得到的最大的启示:最终,都是对于人的关注。
导演陈冲(中)在片场
她盛赞85岁的女演员艾曼纽·丽娃在《爱》一片中的表现,陈冲说,原来我们脸上的每一条每一条皱纹、每一个阴影将来某一天都可能变为财富。老不可怕,可怕的是“朽”。什么是朽?思想固化,放弃了理想,也放弃了生活的热情。“从前上海人说人家‘老天真’是有点骂人的话,但现在看来,做老天真是最健康的。”
陈冲说自己年轻时并不真的觉得自己长得美,甚至会因为早上起来觉得脸睡肿了而拒绝试镜。她曾与母亲讨论什么是“性感”,张安中说:“性感首先就是做自己,触摸自己的内在,欣赏自己,享受自己。”这个回答让做女儿的自愧不如。那一刻,陈冲多么为母亲骄傲。她多希望,自己能如姥姥所愿,“成为第二个阿中”。
陈冲和母亲
在母亲生命最后的时刻,因为疫情,陈冲不能马上回上海。通过视频,陈冲对妈妈说:“你不要怕啊,姥姥、爷爷都在那里等你。”那一刻,因为知道自己得要很自信地安慰母亲,不能哭。但如今说起这一段,陈冲的声音是颤抖的。
陈冲与母亲最后一次合影
这些年,陈冲越来越有冲动,想好好写一写祖辈的故事。她愈加肯定,他们就是她向往,并一直想成为的那一类人,哪怕生活于兵荒马乱,即使物资匮乏,饥寒交迫,也会保持着恒定的性格,守护高贵的灵魂,坚韧地面对一切。“他们活着的时候我没问过他们年轻时候的事,现在要到上海图书馆通过资料来了解他们。只有失去了你才会去找它。”
许知远曾问陈冲:你觉得岁月是什么?“岁月就是岁月。岁月是可以炫耀的东西,我经历与战胜了那么多痛楚,这是一个多么可以吹嘘的事情。”
还是傅雷的那句话吧,孤独的赤子可以创造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