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即将清零解封,在这值得庆祝的时刻,却仍然有些人喋喋不休地鼓吹共存躺平,鼓吹“奥密克戎只不过是大号流感”。在我看来,这种论调在逻辑上错误百出,不值一驳,这种做法的机智程度好比1949年加入国军。

有趣的是,最近在美国也发生了一场交锋。美国政府声称新冠大流行已经结束,然而《Science》主编H. Holden Thorp 发表了一篇社论,强烈驳斥这种说法。这篇社论的标题是《It ain't over 'till it's over》(在它结束之前,它还没有结束)。



我的科大师弟、生物化学博士“小王随笔”写了一篇文章《我食肉糜,但我不问别人何不食肉糜》(

https://mp.weixin.qq.com/s/YiyzlEitaRxtUO7_tsrDPw),介绍了这篇社论。



下面先来看Thorp主编的社论:

拜登政府懦弱而愚蠢(sheepishly)地向新冠大流行挥舞比赛终止的信号旗。如果你仔细观察,你能看到拜登政府的要员自己在声称大流行结束的时候都是畏缩的。首席医疗顾问福奇告诉 PBS Newshour,美国已经结束新冠大流行;之后,他又将观点收回一些,表示他的意思是大流行的“急性阶段”结束了。拜登总统最近参加了成为超级传播事件的“白宫记者晚宴”,但他自己略过了鸡尾酒会和餐会,仅仅选择了发表讲话。福奇本人更是回避了整个活动。与此同时,副总统哈里斯在确诊阳性后继续隔离,许多国会议员和拜登执政团队成员被宣布确诊。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为白宫允许一名佛罗里达州的变节(renegade)联邦法官不费力地取消了全国范围的口罩令。几个月来,政府一直在向外传递这些混杂的信息。尽管有资源的人有办法应对新冠,要注意的是,缺乏资源的人不能被遗忘。



当拜登承诺“遵循科学“(follow the science)时,很难想象这个国家会走到今天的地步。拜登政府下了很大的赌注:疫苗将提供杀毒免疫力,并结束新冠大流行,从而允许其将执政重心放到它处。抛弃伊维菌素(ivermectin,一种抗寄生虫药)、羟氯喹、漂白剂的确是一大进步。然而,进化却别有计划,新冠病毒的变种令大流行不断继续。这让白宫陷入困境:几乎没有政治意愿继续推动非药物干预,但是大流行远未结束。加上对高企的通胀的忧虑和对乌克兰战争的顾虑,一如以往,政客们的回应是笨拙地转向:个人责任。接种疫苗、打加强针、戴口罩、开抗新冠病毒药 Paxlovid 的处方——如果你想的话。这些可能都没问题,如果你有健康的体魄、良好的医疗保险和驾驭美国医疗体系的能力。但是,没有这些条件的人呢?



新冠正处于一个与抗逆转录病毒药物出现时艾滋病全球大流行相似的境地。耶鲁大学的流行病学家 Gregg Gonsalves 告诉了我这两个大流行的重要相似。他说,”艾滋病疫情并未消失,它只是去到了人们可以忽略它的地方。它进入了南方农村,进入了业已面临医疗资源短缺的社区。“ 当时,个人医学(medicine)和公共卫生(public health)的混淆也是重要因素。Gonsalves 接着说,”将论述转移到私人选择和私人风险决断真地不是公共卫生科学。我们的工作面向人群。如果我们讨论的是医学,它是关于个人风险和个人选择的。“ Gonsalves 的话直击要害。



就在我准备这篇社论时,我确诊阳性了。在我写了两年半的关于这种病毒的文章后,病毒终于到我体内了。但是,我已经打了四针疫苗来增强我已经强大的免疫系统,我有充足的快速检测试剂盒以及我的医生开的 Paxlovid。服用药物后几小时退烧了,几天之后,我检测呈阴性。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对那些不具备我这些资源的人来说不是。



传奇的公共卫生领袖 Paul Farmer 很好地总结了这种情况:“那些在生活中很少受到结构性暴力影响的人,尤其倾向于建议将投降作为对疫情的回应。当我们所有人都面临危险,正如感染源通过我们呼吸的空气传播时,我们必须考虑去遏制将阻止传染源视为不值得的虚无主义。”

新冠病毒正在快速变异和重组,更多可能更具致病性的突变体和亚突变体即将出现。全世界依然几乎没有接种疫苗,即使在像美国这样的富裕国家,资源分配也不公平。疫情绝对没有结束。并且现在也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



下面再来摘录几段小王博士的解读:

对于有资源的人来说,新冠疫情可能不足惧,但对于缺乏资源的人来说远非如此。

福奇口口声声大流行已经结束,可是拜登总统回避了白宫晚宴,他自己也回避了晚宴。事后证明,他们回避的晚宴恰恰成为了一起超级传播事件。

拿小王自己来说,全马也跑得、三四百斤的杠铃也耍得,三十岁出头的小伙身体没得说;身处生医行业的做蛋白质计算化学的博士,即使新冠全面大流行,对我的工作又有什么影响?远程工作就是了,工资还少得了吗?疫情越爆发,医生行业越有利可图。——小王就是 Thorp 口中体魄健康、收入良好、工作无虞的有资源的人,也就是公共卫生领袖 Paul Farmer 所说的“较少受到结构性暴力影响的人”。

这样的人,就是“食肉糜”的人。

那么流水线工人呢?快递小哥和快递小姐呢?亚马逊仓库连上厕所都要计时以还的分拣员呢?他们也能 work from home 吗?他们病休隔离也能照拿工资吗?他们的医保是第几档的?如果老家的父母祖父母染病,要不要从大城市回去照顾?

眼下的新冠和以前的艾滋是类似的。

请问,谁想与艾滋共存?没有人说愿意放任感染,全社会百分之好几十携带艾滋病毒,从而实现群体免疫,是不是?



但是,南部非洲的很多地方就共存啊。如博茨瓦纳、莱索托、斯威士兰、津巴布韦,全国人口的 30+% 携带 HIV。南非,成年人口 17% 携带 HIV。怎么没有人在中文互联网给大家科普,当中国以外都与HIV共存了,中国就成为HIV的免疫洼地呢?

实际上这些地方也是最先与新冠病毒共存的——这样一来与新冠共存就失去先进性了。

所以Thorp 文中说:“疫情并未消失,它只是去到了人们可以忽略它的地方。”艾滋都能共存,何况新冠?弟中弟了。民不畏艾滋,奈何以新冠惧之。

枪支不能清零和新冠不能清零的逻辑是类似的。

前几日的美国德州校园枪击案再次震惊世界。然而,呼吁持有更多枪支的也不乏其人,“枪不杀人人杀人”的老调重弹。这恐怕是因为大多数人“感觉”共存对自己的伤害小,对罹难者缺乏共情。枪击造成的死亡每年几万,等于小号一点的流感,还不是大号的。而在校园内造成的死亡每年“只有”100这个量级;如果从“比例”的角度看,考虑在校孩子的总数,可以说是温和。——这不就是话术吗?



诸位,请看《大西洋月刊》写的是什么?——“我们要学会与枪支共存”。



请大家想,写这种文字的侍者,或者居然是学者,以及他们的主子,是 Thorp 所说的有资源的、较少受到结构性暴力影响的人吗?

所以小王博士的总结是:“我食肉糜,但我不问别人何不食肉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