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岩手县曾有一座没有插上电话线的电话亭,许多人来到这里,向去世的亲人倾诉他们的心声。
思念需要寄托,这座“风的电话亭”给予生者很大的精神慰藉。向逝去的人好好道别,然后继续前行。
疫情中,许多道别仪式没能举行。我们在这里刊载逝者亲友们的追思,和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
是离别将我们联结在一起。
逝者:何春章,69岁,退休
讲述者:女儿nana
讲述时间:4月27日
【一】
很突然,谁都没想到爸爸就这样走了。
爸爸今年69岁,已经退休了。他本身有糖尿病,封控之前其实就有咳嗽,但是因为比较稳定,就没去看。准备去看的时候,小区已经封了。
4月11日那天下午,他咳嗽比较厉害。前面打了“120”,但没有医院送。当时,我、爸爸、妈妈分别住在三个地方。
爸爸的一个房客和我说,爸爸身体一直在发抖。他家在6楼,走到5楼,就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后来)走不动了,就躺在地上,昏迷了。我们那个房客也不敢动,就把他放在地上,叫我一起打“120”。那个时候已经快(晚上)7点了。
“120”告诉我救护车前面排了600个人。我说,这怎么行啊,我们等不及的,现在人已经昏了过去,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后来他们说,会帮忙加急的。我又打了几个电话,后来帮我加急,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救护车到了。
从小区走出去还要走一段距离,最起码5分钟,救护车停在门外,是医生拿着担架过去(接)的。
医院那边晚上7点多对爸爸进行抢救,爸爸的房客陪同。最后确定爸爸已经没了的时候,是房客给我打了电话,让医生跟我说话,医生说现在我爸爸已经走了。我也和医生说,既然时间过了,就不用再抢救,不要再折磨他了。
跟父亲房客的聊天记录。
死亡医学证明书直接死因写的是“呼吸心跳骤停”。
爸爸过世第二天,我就去居委问了,我这边的居委给我开了出门单。但是我在浦东,爸爸在浦西,也没有交通工具可以过去。所以爸爸现在还在殡仪馆。
【二】
从嫁到浦东之后,我就很少回去。最多一两个月一次。我还蛮后悔的。平时他也不太好意思麻烦我。
爸爸在10多年前开过一次大刀,是在脊椎下面一点的部位,他有一个脊椎的骨头上面是装过钢板的。当时的开刀可能也不太成功,导致他压迫神经,平时走路不太好走,他的脚一直就是比较麻的状态,如果长时间站立或者长时间坐,都会吃不消。
所以他出去的次数也不多,平时一般也就是自己遛遛狗。以前我们家养了三四只狗,现在就只剩一只了。那只狗是我们之前家里的狗生下的小宝宝,因为是瞎子,没有人要,他也没有舍得扔掉,就自己养了。
他养了很多年,一直养到这次出事。他对那只狗特别好。
爸爸喜欢走象棋,平时自己在网上走走。他还会拍抖音,自己平时没事就拍。其实他上网的能力还是可以,退休在家,没事的时候自己摸索,慢慢就会了,我们也没教过。
人家都觉得他是老好人。如果在路上碰到讨饭的,他都会给人家100块钱。我还说他,你这个钱给了人家,说不定人家还是骗子。他说觉得人家挺可怜的,尤其是那种残疾的、年纪大的出来讨饭。
他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大的贡献,就是这样一个很普通的人。
父亲的老照片。
【三】
我妈妈现在和她的朋友住在一起。她住的楼是“阳楼”,前几天又有阳性了,所以没办法出去。(我爸的)医院就在她旁边一公里。其实蛮近的,但是就是过不去。
半年多之前,妈妈在脾脏的位置开了刀,开完刀之后伤口一直痛,每次都要痛到叫救护车。她的肝也不好,之前是肝腹水,然后又有肝硬化,三天两头要去医院挂水、打止痛针。
爸爸自己身体也不好,他腰和腿不太行,也拖不动我妈去医院,所以我妈就在医院附近找朋友帮忙借了个房子。那里离医院一公里远,有时候骑个电瓶车,5到10分钟就能到医院。
如果住在我爸这边的话,没有电梯,还要从6楼走下来,她也吃不消。而且我妈又死要面子,她喜欢和邻居打麻将,如果三天两头叫救护车,让门口的人看到,她就觉得自己没法做人了,可能没人跟她玩了。
妈妈平时在家里是吃安眠药睡觉的。那段时间正好又没安眠药了,所以从4月11号到16号她都没睡过好觉。我妈想着肯定要见我爸最后一面,所以她说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先去火化。
可能解封之后我会立马过去,我不知道会不会让我们去太平间见一面,再火化。
我想好好抱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