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工业是一个整体,大企业有无数一级配套工厂,一级配套工厂之下还有更多的二级配套小厂,如果只是大企业开工,他拿什么开呢?
一场供应链危机,正在席卷中国的汽车业。
4月9日,蔚来汽车通过官方App宣布暂停整车生产。同时,特斯拉也宣布停产。
话音刚落,长城汽车旗下热销款SUV坦克300,宣布自4月14日起暂停生产,原因是受上海、江苏、吉林等多地疫情影响,这个车型涉及的8家供应商也已经停工、停运了。
4月15日晚间,小鹏汽车CEO何小鹏在个人社交媒体上发文称,如果上海和周边的供应链企业还无法找到动态复工复产的方式,5月国内所有整车厂将面临停产停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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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文字里,何小鹏还配上了“流泪”的表情,以表达出自己的担忧。
华为消费者业务CEO、智能汽车BU CEO余承东也在15日的个人朋友圈中发表了类似的观点:除了汽车产业,5月以后所有涉及上海供应链的科技和工业产业可能都将面临停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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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静态管理,如果分地域看的话,短则20天,长的地方一个月有余了,作为中国第一大经济都市,无数产业链的节点和中心,上海静止对于许多产业的影响极其重大。
因此,复工复产越发成为大家关心的话题。
这两天看到新闻,上海市经信委发布《上海市工业企业复工复产疫情防控指引(第一版)》,看到了第一批666家允许复工的企业,认真梳理了下来,可以分为五个大类:
一、城市运行保障类,包括能源通讯等保障企业,必需民生用品生产企业,以及港口和机场等单位;
二、防疫物资保障类:包括防护品、消杀产品和防疫用品这类企业;
三、重要的大型企业:包括大型企业,和供应链上的重要企业;
四、连续生产类企业:比如大型化工、炼油企业,这些企业是不能停的;
五、配套生产企业:对上面这些企业形成支撑的服务类企业,比如维修、配件等。
01
首批一共666家,如果细分行业的话,可以看到两个大类特别多,一是汽车配套企业,二是集成电路企业。
上海对于汽车工业的重要性,我想冰冷的数据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1. 2021年,上海市汽车业全年产量283万辆,产值7586亿元,营业收入8685亿元,利润总额598.73亿元。汽车行业占上海市规模以上企业总产值的19.2%。
2. 上海在全国汽车总产量中占比10%,仅次于广东的12%。
3. 长三角地区汽车工业增加值在全国占比高达31.2%。在上海及周边区域,聚集着规模较大的零部件企业上千家,小微企业多达2万多家,仅上海地区就有17家上市汽车零部件企业,2020年总营收1773亿元。
所以汽车配套行业首先出现在白名单中,我一点不奇怪。
第二大类就是集成电路制造,一样可以看数据:
2021年上海全市工业增加值首次突破万亿元大关,达到1.07万亿元;上海的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生物医药三大先导产业总规模超1.2万亿元,同比增长超18%。上海在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生物医药均位居全国第一。
上海也是国内集成电路产业重镇,产业规模占全国1/4、拥有国内40%左右的产业人才、集聚超过700家行业重点企业。上海的集成电路的总规模已经突破了两千亿大关。因此余承东会那样说。
一个汽车,一个集成电路,两个加起来的总产值就达到了1万亿规模,所以在666家白名单企业里,看到大量的汽车配套和集成电路企业,也毫不意外。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上海距离完全的复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原因有两点:
一是虽然进入了白名单,但开工也没那么容易。有一位在这666家企业里的销售总监在朋友圈里说:
昨天晚上,上海市经信委公布了上海第一批666家复工白名单,我们公司也在其中。虽然媒体都在热烈宣传,然而实际情况依然不容乐观。连夜统计下来,符合上班条件(楼栋和本人连续7天阴性)的员工不到40%,今天拿着白名单红头文件和返工通知去各小区捞人,几乎没有成功的。物业和居委压根不认,因为宣贯政策和执行还不到位,实际上有一大堆手续要办。
按照这个形势发展,我觉得到下周末能有30%的小规模开工率就不错了,想要大规模复工至少是五一以后的事,至于其他非必要服务行业,自求多福吧,你们的假期还长着呢。
他说的没错,就像交通部三令五申不允许物流中断,不允许高速被人为阻塞,可现在的大货车司机的生存状态,我相信您一定看了很多,无需我再重复了,可以看下面这位货车司机的心声:
因此,就算有部分企业开工,他们的物流怎么解决?各地方买账吗?一个企业如果进出都不顺畅,就算把员工都拉到企业里封闭开工,开什么呢?原料在哪?货物怎么出?这些都是问题,而这明显不是上海出个白名单能解决的。
第二个原因,供应链上不仅有大企业,还有千千万万的小企业。
上了白名单的汽车行业大企业,有些还是能勉强开工的,毕竟库房里应该存有原料,但一辆汽车有多少个配件?大大小小加起来,没有几百万也有几十万。
配件企业,也是个产业链,比如我熟知的一家生产油箱的大型工厂,他们除了自己生产油箱主体和总成外,其他所有配件全部外包,比如油箱上的阀门,阀门上的小盖子、输油的油管等等。而生产油管的企业又要外包油管上的不同零件,这些零件的生产专业性都非常强,都经过长期的磨合和试验,绝对不是轻易可以取代的。
现代工业是一个整体,大企业有无数一级配套工厂,一级配套工厂之下还有更多的二级配套小厂,如果只是大企业开工,他拿什么开呢?
有位外地机械行业的朋友2016年去越南考察,考察结果是营商环境不错,但配套远不如中国方便,因此他们的企业当年没有搬迁。但这次他跑来跟我说,不搬看来也不行了,只是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因为他的许多配套企业在上海,现在不是方便不方便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存活的问题了。
至于那些大型连续生产的化工企业,我了解了一下,他们封闭生产已经一个多月,人员吃住全部在厂区,其间他们的身体和心理承受力都经受了巨大的考验,虽然生产没停,但出货量急剧下降,实际上也是处于最低保障型开工状态。
大型连续企业停下来的损失不可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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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还是能部分复工复产的,而那位总监口中的服务业,曙光真是遥遥无期。昨天跟餐饮和媒体业的朋友聊天,他给我分别罗列了餐饮和媒体遇到的困境。先说餐饮:
餐饮业:
他的烧肉酒场餐厅在上海的5家门店,从3月16日开始响应上海市的抗疫要求,开始关闭。到4月16日,已经是整整一个月了。
在这一个月里,主要困难是门店没有营业,不能开就没有收入,还要保留所有员工和所有的员工宿舍,员工的社保和商保也继续要交,还要努力操心解决员工吃饭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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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1日,国资委发布《上海市国有企业减免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房屋租金实施细则》,符合条件的承租方可普遍免除3个月租金,但具体实施方案,他们目前并没有收到房东的任何回复。
而承租国有企业房屋的餐厅,仅占极少的一部分,更多餐厅承租的是个人、私企,或是购物中心的房屋。大量店铺并不是国企的房屋,所以大概率没有房东会免租。这些店铺该怎么办,何去何从,没有答案。
疫情以来,餐饮行业是受到洗牌最大的行业之一,这个行业一直被人误解为一个很容易入行的行业,其实风险极大,轻者三五年耗时耗力,重者血本无归。
传媒业:
1、媒体行业:
上海拥有全国最多的4A广告公司、PR公司和local广告公司,疫情被封在家,会很大的限制这些公司的业务发展。因为其中有很多都是global及全国的客户,被封之后整个大中华区的媒体策略均受到影响,从而影响媒体收入,也会影响企业的投放回报。
2、传统媒体:
卫视&上海的地面频道均几乎无法与新客户合作,包括审片、广告部门和节目制作部门已经被封在家里无法进行沟通,频道业绩率断崖式下滑,广告权益消化几乎都以“库存”为主了。
很多常规节目也无法进行录制和播出,均播以往的节目为主。财经媒体因为金融市场的原因都是工作日直播的,但节目组人数不足,每天行情直播及云邀请嘉宾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这里也要为所有为了上海人民播出节目的、坚守在岗位的媒体人致个敬!
部分报纸都已缩版,首先没有足够的记者采写文章及审核,其次没有广告客户投放校对,最后也没有足够的配送人员分发报纸。
3、节目制作:
全国很多卫视节目和一些大型视频媒体APP,甚至是一些抖音、小红书等视频媒体账号都是由上海这边制作的。这样一封,很多节目都无法正常录制,所有节目都需要往后延。
节目赞助商错过宣传风口,调整合作平台及内容,影响了制作公司的收入,还会有大批自由职业的摄像师、编剧、编导收入受到影响,较大型制作公司也会缩减人员开支。
4、户外媒体:
户外广告牌、楼宇户外广告、分众新潮电梯广告、地铁广告等楼宇广告都遭受最为严重的冲击。因为没有人在外走动,很多广告商都会撤出或顺延广告权益(关系还是算比较好的),大部分都是撤掉大上海地区的广告转移至其他城市投放。
5、新媒体行业:
小型公众号媒体还能苟且存活,无需大量人员匹配。一般就是销售+策划+设计+写手+排版,精简人手3个也够了。但对于一些较大的APP媒体平台,他们所要经营的人员构成会复杂很多,广告权益及内容等都会更加繁琐。有些外地有部门的会好一些,纯上海部门的就特别惨。之间无法正常沟通,有些需要头脑风暴的,现在只能自己绞尽脑汁之后继续讨论,效率极其低下。
总之,以上只是小小地列举了一部分媒体的情况,可能现实的情况更为堪忧。媒体行业所遭受的冲击还未完全体现,在疫情之后,很多企业在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怎么还可能考虑广告投放?这一块预算是第一个被砍掉的,到那时才更是媒体的冬季。
部分复工是好事,但距离全面复工道阻且长,我对此心知肚明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善祝善祷,疫情早日结束,上海恢复昔日繁华。
任重道远,诸君努力。
延伸阅读:疫情之下,供应链不能承受之重!企业亟待复工
近期,国内疫情多发,上海地区静态化管理已持续超半月,除了食品保供问题,供应链扰动成了企业、投资机构等的头号关注。
汽车、消费电子行业以产业链长为特点,且需要上中下游通力协作,因而在此次多地出现疫情的背景下备受冲击。
除了房地产行业,汽车行业可以说是国民经济中最关键的另一支柱。最新的一则消息说明了目前工厂面临的窘境——有消息称,大众汽车(Volkswagen AG)上海工厂的工人们在长时间的封控后,可以在闭环工厂中看电影,还可以安排锻炼身体的娱乐活动。
但这事出有因——最初至少有几十名员工自愿在工厂睡觉,以保持工厂在一个闭环系统上运行,但随着封控时间延长,一方面工人无法回家,另一方面所需的汽车零部件供应也中断,工厂即使在闭环中也无法正常运行。
据笔者了解,多数汽车厂进入停工状态,即使第一周仍在闭环管理中正常运行的车厂也多少遇到了物料短缺、无法交付的挑战。
乘联会秘书长崔东树近期表示,据测算,上海等地的疫情,预计会给汽车行业的生产带来20%的减产损失。
同时,以上海为核心的江浙徽地带,也是汽车核心零部件的供给核心区,上海的疫情将给汽车产业的关键零件供给带来较大影响。
积极的是,复工复产的指引已经越发明确。4月16日,上海经信委发布《上海市工业企业复工复产疫情防控指引(第一版)》。指引明确:
各区政府和街镇、园区要积极支持企业复工复产,指导企业“一企一策”,切实做好疫情防控工作;要做好核酸检测点设置和提供检测服务,及时处理医废,并对防疫物资和生活物资保障提供托底服务。
图片汽车行业面临大考
多家外资机构投资经理对笔者表示,从两周前开始,当多数人尚聚焦于食品保供的问题时,国际投资者就开始担忧后续可能出现的供应链扰动,尤其是汽车、半导体和消费电子行业等。
4月10日晚间的一则消息将情绪彻底引爆——被传出在上海家里“用葱换盐”的蔚来汽车老板李斌表示,多地供应链合作伙伴陆续停产,整车生产已经暂停,近期不少车辆会推迟交付。
上海和吉林省是中国顶尖的汽车制造中心。最近,两地都实施了严格的疫情防控措施,导致部分汽车工厂关闭、物流运输中断。
高盛近期的报告显示,全国20%的汽车生产面临挑战。根据汽车工业协会的数据,2021年,上海生产了280万辆汽车(占全国汽车产量的11%),吉林省生产了240万辆(占全国汽车产量的9%)。
总的来说,两地占国内汽车产量的20%。中国汽车行业每月生产约200万辆乘用车和商用车。
理论上,上海和吉林省为期一个月的封控将导致40万辆车的损失。
除了终端生产环节受到的直接影响,产业链的间接扰动更受关注,例如,供给短缺对外省汽车制造业的溢出风险。
除了汽车整车厂,吉林和上海都有大量的上游零部件供应商。
参考2020年武汉的生产数据,该地在当年2-3月为抗击第一波新冠肺疫情而封城时,期间中国的汽车产量减半。全国产量降至每月100万辆,同比下降约50%。
其中的一小部分是由于武汉的整车厂暂停生产导致,该地汽车产量在2019年占全国的6%。而更主要的影响是由于武汉封城造成的供应链中断,以及国内高速公路网络受到扰动。
目前,鉴于吉林和上海的汽车工业规模都超过武汉,多数机构认为,溢出风险不容忽视,预计封控措施将使全国汽车生产再增加10%的下行风险。
据部分机构和记者的统计,位于上海、长春的汽车供应商主要包括:
联合汽车电子(汽车电子),博世上海(汽车电子),博世长春(汽车电子驱动产品等),延锋安道拓(汽车内饰和座椅),宁德时代(电池模组),华域汽车(汽车内饰外饰),上海英提尔交运汽车零部件(座椅),上海长空机械(汽车结构部件),京西重工(悬架和刹车组件的供应商),上海岱美汽车内饰件(汽车内饰),永太科技(汽车零部件),高田(汽车安全装置),大陆汽车电子(长春)有限公司(工程电子控制系统),长春一汽富维海拉车灯(汽车车灯)。
几家顶级汽车制造商的风险敞口也很大。特斯拉上海超级工厂(Tesla Giga Shanghai)2021年的生产能力为48.6万辆;
大众在华有两家合资车企,一汽大众2021年生产170万辆汽车,上汽大众为120万辆,二者分别位于吉林和上海;
两家国内汽车制造商——上汽集团为550万辆,一汽集团为330万辆,二者地理位置相近。上述企业的生产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据笔者了解,特斯拉上海工厂在3月份停工两次,第二次从3月28日停到了现在,并未如预期于4月4日恢复生产。
据最新消息,特斯拉于4月18日周一复工。3月份特斯拉在上海工厂组装了5.5万辆车,中国区销量超过了6.5万辆,原本就是产能不足的状态;
长春3月11日宣布封控后,一汽大众最初计划停产4天。
高盛表示,较为乐观的情景假设是,上海的控制措施在18天内恢复正常(深圳的2倍),吉林在27天恢复正常(相较于上海长出50%的时间,这主要由于过去一个月进展缓慢且医疗/运营资源低于一线城市),即假设4月18日上海正常化,4月27日吉林正常化;
较为偏空的情景假设是,封控措施逐步正常化,在18天内使得上海50%的产量恢复,30天内完全恢复正常。
假设吉林要多花50%的时间,即上海5月1日全面恢复正常,吉林5月15日全面恢复正常。
图片停工、物流中断仍是两大挑战
随着封控时间的延长,目前两大挑战不断凸显。
一是生产中断。
即便是已经闭环管理的企业,比如部分半导体、汽车企业,因闭环多日后出现阳性感染者而只得暂时停工,也有一些企业面临物料短缺而无法继续生产的状况。即使是专攻自动驾驶的车企,自动驾驶技术的测试也需要在工厂进行,并无法真的实现远程办公;
二是物流瓶颈的挑战。
就生产中断而言,某半导体企业的董秘对笔者提及:“我们的上海工厂已经因疫情关停,由于物流不畅,在没有通行证的情况下,上海的物料和人员也无法迁移到安徽的工厂。此外,我们有将近50%的零部件是从海外采购,在海关停滞后,工厂的正常生产活动就受到了影响。”
就物流挑战来看,某全球排名靠前的电子制造服务行业龙头企业的董秘对笔者提及,当前的挑战包括:
进口货物(空运、海运)堵塞在机场、港口,无法顺利清关提货。
出口空运货物因仓库封控、作业人员减少、航班减少,无法按时出运;
国内物流通路受阻,各地对车辆准入加严,跨省运输极其艰难,江浙沪都无法互通,冷链运输车辆更是一车难求。
运输成本大幅上升,企业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找车,寻找可能的解决方案。
部分进出口额大、属于区内重点企业的公司,在做好疫情防控和隔离的前提下,政府相关部门也为公司克服物流供应问题给予帮助和支持。
比如,公司有些物料在物流园区运不出来。公司协调物料原厂直接发货到机场,从机场通关后,能够直接将物料拉到工厂里,减少中间环节。但时间一长,可能仍将面临挑战,尤其是考验企业与终端客户的协作默契程度。
此外,资金出入境也遇到了一定障碍。
上述半导体企业的董秘对记者提到,“我们半导体设备所用的零部件都需要定期从海外采购,银行当前的柜面对于海外资金汇款处于关闭状态,银行内部系统需要做报关以及内部审核,目前批单无法进行,导致资金汇出存在障碍。”
事实上,一些特别的业务是不能通过在线通道办理的,需要提供资料给银行,银行后台必须有人审核,才能够完成整套流程,例如大额换汇等。
此外,如果需要采购境外机器设备,目前资金无法付诸海外供应商,因为银行对于资金专户的管理比较严格,必须提供相关资料才允许汇款,可能需要通过离岸的渠道来进行周转。
近两年,众多半导体企业不断转型升级,也不乏从传统行业切换赛道进入半导体行业的企业,这就涉及通过并购来加速转型。
据了解,某半导体设备企业近年持续通过外延式并购,不断收购海外公司或创业团队。
该企业的负责人表示:“目前我们手头还有一些并购项目,但目前全部暂停,面临着已和对方签署了投资协议但资金出不去的问题,海外对手方无法理解目前出现的‘不可抗力’,我们不排除要考虑辩诉的方式。”
除了生产环节面临挑战,不少企业还面临着年报不能如期发布的问题。
早在3月底就有媒体报道,部分区域工厂停工停产,上市公司2021年年报编制和披露延迟。有信息显示,3月中旬至3月底,惠达卫浴(603385.SH)、旌旗电子(430387.NQ)等发布了受疫情影响部分区域工厂停工停产的公告。飞乐音响(600651.SH)、中文传媒(600373.SH)等多家上市公司的2021年年报编制和披露推迟。
多家未来得及在3月披露年报的企业对笔者提及,近期上海证监局和上交所在统计可能无法在4月30日前发布一季报和年报的上海企业,不少企业没来得及在3月发布,而原先计划于4月发布的企业目前可能会被打乱节奏,因为4月初是会计师事务所收集函证、现场访谈,从而准备审计稿的关键时期,但目前会计师、律师无法去现场,审计底稿难产,外加公章也被锁在公司而无法使用。
多家企业人士表示,目前正尝试与上海证监局、上交所沟通能否延期,不过目前尚无进展。
4月14日晚上,小鹏汽车创始人何小鹏发了个朋友圈,说如果上海和周边的供应链企业还无法找到动态复工复产的方式,五月份可能中国所有的整车厂都要停工停产了。连华为的余承东都在发朋友圈附议何小鹏:的确如此。
上周末,一篇题为“不到万不得已,中年男人不会求救”的文章又在朋友圈走红,正是在描述上述这些中年企业家的现状。
事实上,疫情下的市场主体都在挣扎着求生,各界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并在不同程度做出牺牲,因为大家都怀揣一丝希望——早日复工复产,回归正常生活。
保卫产业链!保卫供应链!
人类缔造了前所未有的经济体系,它史无前例的强大,也史无前例的脆弱。
如果说击穿医疗体系的底线,比的是整个医患供需,而一个千亿、甚至万亿产业底线的击穿,可能只是封住几家零部件工厂。
去年冬天的北京格外冷。
最近发现,这给小区的生态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现在已是万物复苏了,但好几块去年补种的草坪都被铲光,还有一些去年新移栽的树,也被拔了,要重新补。
园艺工人说,那些草,那些树的根,大多被冻坏了,即便其中一些有机会再活过来,也都不如重新播种的好。
所以,全部拔掉,重来。
这里面有两个意思:1、一些草,一些树,已经被冻死了,直接被天灾出清;2、一些草,一些树,奄奄一息,还没死,但被挑剔的客户(园艺工人)市场出清。
没有一个冬天不能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但那些草,那些树,没了!
永远的没了。
草拔了,树拔了,还可以很快补种。
企业,甚至企业背后的产业被拔了,要补,就没那么容易了。
过去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世界各国的经济竞争千万条,其中重要一条就是,争夺有带动性的产业企业,争夺企业背后的产业。
具体到后发国家,这个目标甚至可以更明确,方法也可以更简单、粗暴:打掉先发国家的带动性企业,继而一步步瓦解其整个产业优势,最终取而代之。
从纺织服装到半导体,欧美、日韩,中国,这几十年几乎都在这一逻辑下明争暗斗,你追我赶。家电就是个典型,先是日韩打掉了欧美,然后是中国正在打掉日韩。与之伴随,则是看得见的几家企业背后,整个家电产业链的重构。
作为后发国家的中国,是过去几十年,最显著受益,甚至全世界最为受益于这种争夺的。这也是我们今天得以成为世界制造大国的根本原因之一。
当然,也有一些人将其称为所谓的产业梯度转移。我个人是太不同意这种说法的。因为,转移一词看上去好像是自然而然,是人家想转,我们随便就可以要的。
事实显然不是这个样子。今天的一切,都是我们用勤劳智慧争来的,没人转给我们,也没有人想转给我们。相反,我们今天却更面临被他人争夺产业优势的激烈竞争。
很多人都在千方百计地思考并且行动,如何打掉我们的带动性企业,甚至拔掉我们在一些产业的根基,取而代之。无论越南等国家之于相对低端的制造业争夺,还是美国妄图通过卡住华为卡住我们更多,都有此意。
好在,足够大的市场,比较厚实的积累,从上到下的高度警惕和只争朝夕的努力,让我们不但捍卫了老本,还在持续立新功。
包括疫情之初,很多趁机唱衰中国产业地位的声音,也都被一次次打脸。过去两年,中国在全球产业链的地位,不但没有降低,而是进一步加强,一年比一年强。
2020年,我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32.16万亿元人民币,比2019年增长1.9%,并创历史新高;2021年,我国全年货物贸易进出口39.1万亿元,比2020再增长21.4%,继续历史新高。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高枕无忧。
中国的全球产业竞争,机会和空间当然是大大的,但风险和压力也正越来越大。
今天,不谈机会和空间,主要谈一下风险和压力。
我以为,显而易见的是两大压力,以及可能由此导致的风险。
首先是,如何保住我们已有的。我们的劳动力成本优势正被削弱,这给越南等低成本国家,分食我们以劳动力成本为竞争力的产业提供了机会。
而这样的产业,可以说是中国经济的一个基础。如果发生大面积竞争力削弱和转移,后果会严重。因为,即便有人口增长放缓的挑战,我们当前很大的压力依然还是保就业。这些产业以及由这些产业带动的配套产业,对保就业是很重要的。
其他后发国家对这些产业的争夺,虽然到今天还未真正形成气候,但我们的一些绝对优势,已在被削弱。如果不能阻止其蔓延,未来可能会有更大代价要付出。比如,一座大型家电厂的搬迁,随后几年,可能就是一片配套产业的跟随。
其次是,如何发展高新与高附加值产业,这也是中国经济转型升级最重要的挑战。这方面,我们的压力同样不小,甚至更大。主要是两大问题:
1、高新与高附加值产业的争夺,让我们的竞争从抢汤喝变成了抢肉吃,甚至到了一决高下的残酷。一些让我们争夺下劳动力产业,陷入就业挑战的先发国家,现在已经吸取教训,连汤都后悔给我们喝了,更无论让我们去抢肉。
这会让我们的高新产业发展遭遇巨大的阻力,要我们付出加倍的努力和代价,才有可能获得胜利。美国这些年一方面大搞制造业回归,一方面围绕高科技产业,对我们采取的围追堵截,就是最典型的例证。
2、高新与高附加值产业的争夺,无论是诸如汽车产业借助新能源的弯道超车,还是芯片等高端制造的追赶,都越来越需要依靠我们所不擅长的能力为核心能力。比如,对技术研发的投入;比如,对创新和冒险精神的鼓舞与培育……
另外,这些产业和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相比,还有一个巨大特点,越是有先发越优势的,越容易形成可持续的竞争优势,越是后发越是难以追赶。
以芯片为例,我们追着市场跑,但对方也在跑;我们好不容易追到它原来的地方,它又跑到更前面去了。而且,不单是某个指标,也包括一整套标准、专利、市场的接受等等一系列的挑战,没有九死一生的投入和殊死博弈,是很难打赢的。
如果我们过去对劳动力优势的产业,包括在别人的基础上建立的互联网产业追赶,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那这一场以硬核科技为核心的高新和高附加值产业追赶,则可能是千日难进一步,甚至好不容易进一步,又只能摸到别人的屁股。
简而言之,我们就像是冲顶的爬坡人。既要面临前面的人,不断丢石头,使绊子,也面临后面的追兵,不断挖墙角,抽凳子。
甚至,还可能面临更终极一争:与机器人争,与美国争所谓的中低端制造业。
虽然美国至今没有在制造业上搞出大名堂,但若放眼长远,它或许才是我们在制造业上的终极对手。
如果说,发展制造业的核心要素包括,能源、土地、原材料、技术、人力、以及市场和产业链优势。而人力、产业链是美国的短板。
那么,伴随机器人对劳动力的大量取代,甚至凭借更领先的智能生产技术将原来的短板变成优势,美国在制造上似乎已只欠东风了,这个东风就是——产业链。
而美国及其盟友们,无不都在为此而努力,并且特别珍惜每一个机会,甚至是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即便自己搞不成,也先要动摇动摇我们。
过去几十年的产业分工细化与全球化,已让每一个主要产业的企业都很难独善其身,并连带着影响一大堆企业也难独善其身。
过去,谈到蝴蝶效应,它往往被与金融市场关联。事实上,蝴蝶煽动翅膀,可能让千里之外暴风骤雨的巨大连锁反应,在制造业体现更为直接,甚至后果更严重。
台积电就是个例子。最近10来年,中国台湾如果出现什么天灾人祸,全球真正有专业水准的财经媒体和科技最先要了解的,都不是其他,而是台积电是否无恙。
因为,台积电如果停摆,全球科技产业都会“缺芯”,进而大面积停摆。
只不过,过去多年,台积电一直安好,大家忽视了它如此成功的背后,也可以破坏力如此巨大。直到美国要求它给华为断芯,这种破坏力终于露出冰山一角。
如果说击穿医疗体系的底线,比的是整个医患供需,而一个千亿、甚至万亿产业底线的击穿,可能只是封住几家零部件工厂。
就像,击穿台积电,基本上就击穿了半个科技产业的底线——因为,全球大半个芯片制造和供应,都在它手里,而芯片就是科技产业的底线。
而且,也可以不是芯片。比如,一台汽车,即便只少几个阀门,也无法下线推向市场,并让从最上游原材料到最下游销售客服的整个产业链受累。
而且,这是一个从生产到物流的庞大体系,任何一个环节掉了链子,都可能让整个产业停摆。
拥有全球最完善的工业体系,以及发达而便捷的产业链配套,是中国制造业无论守住老本,还是再立新功的重要基础,也是他国难以逾越的门槛。
如前文所述,即便过去两年的疫情大考,我们也是逆势更强。但最近上海、长春的封控,以及由此给供应链和产业链带来的挑战,依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产业链、供应链,牵一发动全身,不能轻易停。
各地应该更全面、科学地贯彻国家“动态清零”的防疫总方针,尤其是更加注重“科学精准,抓细抓实”的要求和精神,而不是错误地把“动态清零”和封路、封城划等号,影响民生和民心,甚至失守产业经济底线。
这不光有当下的现实意义,也更有长期的象征意义。
最近就不断有一些外媒,甚至外国政商机构,针对上海封控做文章。其中一些声音和动作,显然不只是希望解决眼下的问题,而是借题发挥,试图影响世界对中国产业链保障的信心。
人类缔造了前所未有的经济体系,它史无前例的强大,也史无前例的脆弱。每次断链之危,可能就会有企业像草木断根一样,枯萎,甚至被出清、拔掉。
置身其中,具有产业联动性的大企业,都格外注重风险管理并尽可能地追求着确定性,而各国围绕产业的竞争与博弈,甚至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也是从未停歇。
关键时刻,我们的每个关键动作,可能都不只是影响今天,也影响着未来。
好消息是,4月18日上午,全国保障物流畅通促进产业链供应链稳定电视电话会议召开后,工业和信息化部立即行动,要求抓实落细重点产业链供应链“白名单”制度,保障重点企业稳定生产和重点产业链运转顺畅。
坚持就是胜利。
愿我们以更好的坚持,更小的代价,取得这场攻坚战的最终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