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在上海爆发以来,许多居民都遇到了食品等基本物资供应不畅的问题。然而政府部门在配送物资时,时常会搭配中成药连花清瘟,遭民众质疑浪费宝贵的物流运力。具有专业医生背景的知名科普网站“丁香医生”更是公开反对发放这种药物。




压力巨大的上海基层人员以及物流配送人员对强制派送连花清瘟感到不满

 (德国之声中文网) 围绕"连花清瘟"的这场最新风波起始于4月13日。当天,中国著名富翁王思聪在新浪微博上转发了一则视频:"世卫组织'推荐'连花清瘟,谁告诉你的?"他在转发时点评称:证监会应严查 (连花清瘟生产商) 以岭药业。后来,王思聪删除了这条评语,但是依然保留了质疑连花清瘟的视频。

在随后两天中,大量中国网民开始在微信、微博等社交网络平台上质疑中国当局官方长期推介连花清瘟的做法。尤其是已经被封城居家半个多月的上海市民,他们纷纷发帖揶揄称,家里缺粮少菜,唯独不缺防疫部门多次配发的连花清瘟,戏称今后要靠连花清瘟果腹。

其中,一篇题为"我在盒马当司机,才明白上海送菜难在哪"的微信公众号文章,获得了特别多的关注和大量转发。这篇文章的作者参与组建了一支民间志愿车队,为盒马等物流配送企业分担送货压力。作者写道:"车队4月5号的排班表显示,各种意外减员后,最终还留下6辆车,其中2辆运人,2辆送货,还得有2辆必须腾出来拉规定配送的连花清瘟……如果不参与志愿车队,没人想得到连花清瘟会占去三分之一的运力。"



香港特区政府也在疫情高峰期间大量投入中成药连花清瘟

官媒发声:没病不要乱吃药 

到了4月16日,这篇文章被具有医学专业背景的"丁香医生"公众号在微信、知乎等多个社交网络平台上转发,并且配发点评"我们认为不应该这样"。当天晚些时候,丁香医生更是发布题为"不要吃连花清瘟预防新冠"的长文,短时间内就获得了数十万网友的点赞。

"丁香医生"在文章中指出,许多被封控在家的上海居民多次收到随防疫物资以及民生物资一同发放的连花清瘟,但是"很遗憾,连花清瘟不能预防新冠。给健康市民发放连花清瘟,真的没有必要"。文章认为,预防新冠病毒感染,主要有3种途径:戴口罩、保持距离的物理阻断法,诱导免疫反应的疫苗法,以及提前用药预防感染。目前西方国家唯一批准的提前预防感染药物是一种长效抗体组合,即直接注射现成抗体。

"丁香医生"指出,即便在中国官方的资料中,也没有出现"推荐使用连花清瘟预防新冠病毒感染"的表述,最新版《新冠诊疗方案》中也只是提到可以将连花清瘟作为轻症或普通型新冠患者的治疗药物。

中共上海市委的机关报《解放日报》4月11日也曾刊文警告上海市民"没病不要乱吃药",连花清瘟"不是新冠预防药"。

多年未作双盲对照试验 

"丁香医生"还指责连花清瘟没有经历过严谨的临床试验流程,无法验证其预防或治疗疾病的实际效果。即便2020年和2021年的两项对照研究指出连花清瘟可降低核酸检测阳性概率、可改善症状,但是这两项研究缺乏"盲法对照",其结论具有很大的局限性。

和《解放日报》一样,"丁香医生"也呼吁收到连花清瘟的民众"没病不要乱吃药",指出"对于想要预防新冠的普通健康人来说,服用的收益可以说为零"。而且在用药风险方面,说明书上的副作用并没有明确标注,且"连花清瘟中至少含 61 种化合物,成分极其复杂"。文章最后得出结论:"连花清瘟不能预防新冠,还可能带来副作用。一种不能预防新冠的药物,被大批量发放给没有感染的健康人,这本身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如果真的如一些报道中所说,为了这些药物的运输发放,还占用了其他物资的运力,那更不合理。我们认为不应该这样。"

"丁香医生"在末尾还列出了文章的合作作者,分别是暨南大学药理学硕士谢望时、北京积水潭医院呼吸科副主任医师王小燕、空军军医大学唐都医院传染科副主任医师王素娜。这篇文章随后也获得了一些中国官方媒体的转载。

在文章的评论区,不少网民还挖掘出多年前的新闻,指出2003年抗击SARS疫情期间"吴以岭院士带领团队以络病理论仅仅用了15天就开发出来了连花清瘟胶囊"。许多网民质问道,一款仅用时15天开发、获得审批已有18年、新冠疫情也持续了两年有余,为何至今没有进行盲法对照的严谨临床试验?



中国药监局、国家医保局不久前刚刚批准美国辉瑞新冠治疗特效药Paxlovid,包括复星医药在内的五家中国企业获得了这款药物的仿制权。

暗中助力美国辉瑞? 

不过,也有少数网民质疑"丁香医生"居心不良,认为其受到美国资本的操纵,恶意诋毁中医药产业,有借机推销美国辉瑞新冠治疗特效药Paxlovid的嫌疑。中国药监局、国家医保局不久前刚刚批准这款药物,包括复星医药在内的五家中国企业获得了这款药物的仿制权。

网民针对丁香医生的这一指控没有提供具体证据,这种说法也没有得到证实。根据公开资料,丁香医生曾经在2020年春天疫情刚爆发时与辉瑞等西方药企建立合作进行有关新冠疫苗的科普。但是这一合作并不涉及新冠治疗药物领域。

值得注意的是,连花清瘟的生产商"以岭药业"的股价已经在王思聪发帖质疑后的4月15日大幅下挫10%跌停。该公司回应质疑称"相信'清者自清',并会持续跟踪事态发展情况,必要时会通过法律手段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而在此之前,该公司的股价从今年初的不到20元人民币一路飙涨到43元,创下历史新高。4月18日,以岭药业股价在深圳证交所再度重挫10%跌停。

连花清瘟之争,请用科学说话

我已经不记得, “ 连花清瘟胶囊 ” 一共上了几次热搜。

上个周末,哥目之所及,从微博到朋友圈,到处是对连花清瘟的争论。

医学上的问题我太不专业,不献丑了。

我所能做的,就是尽所能还原和梳理这次风波的前后过程。

个中是非,交由你们评述。



炸弹被引爆,靠的是王思聪激情对线连花清瘟胶囊生产方以岭药业。

4 月 14 日,王思聪发了一条微博,直接摊牌: “ 证监会应严查以岭药业。 ” 



以岭药业很快回应,字正腔圆: “ 不能因为‘王思聪’三个字眼,就随意提出疑问。 ” 

可能是被震慑到了,一个小时后王思聪重新编辑了文案,改成了转发一条视频↓↓↓



不过即使只剩下 “ 转发微博 ” 四个小字,这条微博依旧威力不减,以岭药业一路跌跌跌跌跌,一天市值蒸发 67.82 亿元。



所以,王思聪究竟转了什么样的视频才能打出这样的杀招?

也许很多年后,以岭药业会回忆起,一位保安大哥把一盒连花清瘟交给一个秃头大叔的那个下午。

视频制作者是自媒体人马前卒,他被困在上海的工作室中,吃的没收到,收到了一盒连花清瘟。

发帖抱怨后,有网友告诉他,世卫组织已经向全世界推荐了连花清瘟,能有效防治新冠。



马前卒顺着网友给的文章,找到这个说法的出处。



看标题似乎意思很明确,但往下看正文,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文章的第一部分只说中方专家在世卫组织鼓励各国考虑中西医结合模式,并没有提到连花清瘟。

第二部分,说中国专家展示了中国的临床研究基础,而中国临床实验注册中心可以找到连花清瘟的试验。

但连花清瘟的试验是否在中国专家向世卫组织的展示中,文章没有说。



只能说标题起得有水平,哥也可以写一个:《 张富贵在张家屯彩票站买了一注彩票,第二天张家屯彩票站开出了 1000 万大奖 》。

你猜,张富贵和 1000 万大奖是什么关系?



不过也有网友指出,当天世卫组织的会议中的确有间接提到连花清瘟。

专家在介绍中药在治疗新冠的作用时,提到有 23 家医院的 284 名患者,接受了胶囊性中药的治疗,其中应该就有包括连花清瘟。



若事情就此为止,倒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水花。

但公众号为你写一个故事的文章,看得不少人坐不住了。

文中提到,在运力极其紧张的上海,运送连花清瘟胶囊,占了上海志愿者三分之一的运力。



很多在上海的网友都反映,比起食物,他们确实更容易拿到连花清瘟。



网友们找出了不少运送连花清瘟的新闻,多少也佐证了这个说法。



话说回来,如果连花清瘟能有效的防治新冠,占用运力又如何?

4 月份以来,网上出现了不少支持连花清瘟胶囊的博主,其中不乏娱乐、搞笑、影视等非医疗领域的大 V 。

限于篇幅,我只能展示一小部分。



其中还有哥很尊敬的谭秦东医生。

你们可能不记得他了,他就是当年那位撰文抨击鸿茅药酒,结果被跨省追捕的医生。

谭于晏是谭秦东网名 ▼



不过这些个文风。。。哥也是靠接商务发广告吃饭的人,有点熟悉。

在 4 月 17 日,一名叫徐祥 Bit3 的博主发文,称连花清瘟好几次找到自己做广告,但他拒绝了。



博主史老柒在和其他大 V 互撕时,透露自己 “ 连花清瘟的钱我还没拿呢,我也不拿了。 ” 



做自媒体接广告挣钱,不犯法也不寒碜。

毕竟河北省中医药管理局已经将连花清瘟预防新冠写入了诊疗方案。



但质疑者不在少数,特别是针对 “ 预防 ” 二字。

4 月 17 日凌晨,公众号丁香医生发布文章《 不要吃连花清瘟预防新冠 》,把热度推到了最高点。



文中指出,根据今年 3 月 17 日推出的《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 试行第九版 ) 》里的说法,只推荐轻型和普通型病人,服用连花清瘟作为治疗药物,并没有能 “ 预防 ” 一说。

临床医生的实验,也证明了连花清瘟无法预防新冠,甚至会带来副作用。



丁香园这篇文章彻底引爆了舆论场,同一天,饶毅教授发文,认为最重要的是证明连花清瘟药效的真实有效。



其实自从疫情以来,关于连花清瘟的讨论就没停过。

它诞生于非典时期,《 中国中医药报 》的文章《 在血与火的洗礼中绽放科技之花——连花清瘟胶囊研发纪实 》,有过详细的阐述。

 “ 连花清瘟研发团队昼夜攻关,在短短的 15 天内完成了’连花清瘟胶囊’的提取、浓缩、干燥、成型等生产工艺和质量标准的研究工作 ” 。

只是可惜,连花清瘟胶囊 2004 年 5 月 9 日才获准上市,已经过了非典肆虐的时候。

2009 年甲流疫情爆发, 9 家传染病医院通过循证医学研究,表明它能有效缓解病情,当年销量大涨 670% 。

新冠疫情爆发后,连花清瘟进入诊疗方案。

2020 年的销售收入 42.56 亿元, 2021 年前三季度销售额超 30 亿。

以岭的股价也在三年内从 12 元涨到了 43 元。

不过这次风波给股价的震动不小,今天开盘直接跌停。



这波讨论,哥本来以为是件好事,知识本就应该互相交流。

但周末我看了不少人的激情对线,唯一的感觉就是辣椒面卡嗓子眼,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不能咽,是因为这些讨论根本没到点子上,无非就是互相撕标签罢了。

大家在聊文化,聊传统,聊国别,聊阴谋。

偏偏没有几个人在聊科学。

医学问题不是理念之争,无论哪方想反驳对方,都应该拿出真凭实据,拿实验拿数据拿成功案例。

而不是嘴皮子一张给人盖帽子。

请让科学的归科学,其他的归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