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志愿者两手捧了一棵很大的白菜站在家门外时,我忙解释,我们没有“团菜”过。没想到,志愿者说这是居委送给居民中长者的免费菜。非常时期,一棵这么大的白菜,价值不容低估,我非常感恩。这些天,为了在网上抢菜,我凌晨3点开始就不敢睡了,静等6点开张,结果连续两天前功尽弃。

其实,我并非家中无菜,是想再囤点,准备“持久战”。再说自己是平台会员,平时没空去,非常时期要享受一下“会员优惠”,也对得起年费。晚上八点半,保安还送来食品快递,妻子打开,是一只鸡,以为儿子的订购来了。为图新鲜,连夜烧了一锅鸡汤,早晨起来吃了一碗鸡汤面。哪晓得,吃出事情来了。

物业管理来电话要鸡,说这只鸡是301室订购的。我大吃一惊,这快递盒上明明写着501。其实是发货者写错,这只鸡确实是301的。儿子来电话说,他订的鸡下午1点才会快递过来。啊呀,那鸡非此鸡,前后混了迹。我要向301付款,并检讨做事鲁莽,妻子建议把还没烧的半只鸡送还物主。我说不需要,妻说需要,两者之间,争论不休。

这事弄得不好,邻居之间要“鸡飞狗跳”,面红耳赤,这个鸡本身就是个“面红耳赤”的家伙,现在时时处处要防“感染”。非常时期无小事,借“鸡”可以测出彼此的气度与危“鸡”公关的智慧等级。各路亲朋好友纷纷出谋划策,参与“鸡”(集)智。

综合起来,“鸡”谋如下:1.把儿子寄来的鸡给人家;2.邻居互吃,不失为一种友情交流;3.亲兄弟明算账,要补差价;4.天气热了,不用耽搁,吃了再说;5.友好协商,是解决的最好方式;6.把还没烧的半只给人家,把儿子寄来的再送半只,让人家一鸡两吃,有获得感;7.送半只,再付全鸡的钱,比较完美;8.为避感染之嫌,还剩半只不能送;9.直接把人家买来的钱支付了事,再加几句表示歉意;10.现在缺的是物资不是钱,要还鸡;11.不用道歉,错的是发货人,快递盒上写错房号,把儿子订购的这只交给邻居就完事了;12.若是“妻管严”,你就听老婆的,如不是,也听老婆的………

难啊!谁把“301”写成“501”,一字之差,无事生非。吸取教训,做什么事都要精细再精细,练就绣花的功夫。现在大家共渡难关,都不容易,不该“拾着鸡毛当令箭”,求全责备。我下午就揣着大家“鸡”思广益的“十六计”,与邻居协商“鸡事”,希望不是无“鸡”之谈。

物业告诉我这个鸡是301花88元买来的,我似乎领会“失主”的要求。于是做了三件事:1.道歉;2.还款;3.把儿子订的鸡送去,作为赔礼。防控要求,邻居“足不出户”“无接触交流”。我把鸡挂在“失主”家门口,转身返回,微信通知。这家邻居通情达理,收款之后表示,小事一桩,已经过去。送去的鸡坚决不收,说他们已重新订购,并冰箱已满。大费周折的事情就这么简单解决了。

妻子提出把这个鸡送给需要的邻居。我家对门502是个刚结婚的“单身汉”小沈,小区封控当天,小夫妻在父母家,小沈闻讯赶回新居拿电脑,准备折回与新娘一起居家办公,就再也走不出封控的门,“孤家寡人”生活了20来天。妻子把鸡挂在502门口。一会儿家门叩开,小沈送还,说他一个人吃不了一只鸡。一转身,捧来一把小点心,说是酥软小饼,适合我们。

妻子把鸡挂到601门口。这家男主人出差非洲,因为疫情回不来。女主人小尤说团购了很多东西,母子俩一时用不完,要我们把鸡留给自己用。妻子突然想到对门502的老邻居,现在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另一幢高层里,于是发出信息说要送去。他们来自福建,家有三代六口,“大户”似乎需要更多的菜。15分钟后,门铃响了,老邻居的媳妇晶晶手提一个礼包出现在门口,她认为我们孩子不在身边买东西不方便,于是送来了一袋筒骨、一袋五花肉、一袋鸡蛋。妻趁机也递给她一个包,内有鸡、松糕、卷心菜、洋葱,说若不收,请她把礼包带回去。就这样,这只鸡走进了福建人家。

封控,封不住跨越地界的情谊涌动。下午核酸检测回来,见门口一个绿色礼包,内有肉脯、白木耳、花白米、橄榄菜,还有精致的红茶壶。原来是601小尤送的。她在微信上写道:“听说红茶有助于抵抗病毒。”啊,我感动,那是一种生命与共的表达,因无法当面感谢而沮丧。妻子很有感慨地说,搬到这里十年多,过去老死不相往来,被“陌生”封控。这次,小区被封控,邻里之间关系倒是被“解封”,意外发现原来我们的邻居这么好!好到踏破铁鞋找不到……大灾面前,万众共情,冲破阻隔,天下同心。这可能是疫情之下,我们之间最重要的“神药”,我想。

(朱烁渊口述,赵雁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