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勒庞外交政策三原则:独立、中间、稳定
13日,法国极右翼国民阵线(RN)候选人勒庞公布其竞选纲领的外交政策。勒庞强调,独立、中间和稳定是她的外交政策的三个基本原则。
▲ 13日,勒庞召开新闻发布会现场。(BFMTV新闻台图)
“法国不是一个中等国家,而是举足轻重的大国。”勒庞在记者会开场时说:“这是决定一切行动、战略和措施的首要原则。”
“第二个原则是捍卫国家利益,也就是说,考虑哪些是对法国有益、必要和有用的。”她接着表示,第三个原则是让“法国外交传统价值——独立、中间和稳定,重新回归外交行动的中心”。
“若我们本身就无法独立行动且缺乏客观性,如何成为世界和平与自由的捍卫者?这是促使我退出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的原因之一。”勒庞表示。
“只有独立才能保持中间立场,必须先去理解世界,而不是戴着意识形态的近视镜急于评判;去理解地缘政治,而不是着急定罪。”勒庞强调。
对德国没有敌意,但将停止国防领域合作
勒庞在记者会上澄清说,自己对德国“没有敌意”,希望法德两国加强双边关系,但她同时指出,德国与法国有着“不同利益”。
勒庞说,自己此前对默克尔的严厉批判是合理的,因为在她看来,德国前总理的“能源、移民政策,及其对欧盟的霸权,给欧盟和德国本国都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但她对德国这个国家并“没有敌意”。
她表示,对“法德两国在经济上互相依赖,在文化和文明上相互影响”的事实有充分意识,但她强调,法国会退出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而“德国与我们有不同的利益。因为德国把北约看作是天然保护,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鉴于这些不可调和的战略分歧,我们将(在国防上)停止与柏林的一切合作,包括战斗机和坦克等。我们将继续执行我们自己的计划,对勒克莱尔(Leclerc)主战坦克和阵风(Rafale)战斗机进行更新换代。”
▲ 勒庞新闻发布会现场,一名女子因举起印有勒庞和普京握手照片的心型标牌,被保安拖出会场。(France info 新闻台图)
与中国建立“平等关系”
勒庞在谈到对亚洲关系时强调,法国在该地区也是重要的力量。她呼吁与日本和俄罗斯建立合作关系,并强调将敦促中国“尊重法国的利益”。
“中国只认力量对比。”勒庞承诺说:“我将保持与中国的平等关系。”
她批评说:“出于吸引中国游客等目的,一些领导人错误地表现出一种屈服态度,应停止这样做。”
“我们将继续致力于推动包括中国在内的各方遵守国际法和海洋法。法国是印太和亚太地区的重要力量。”勒庞表示,希望与“日本、韩国和其他多个国家建立合作关系”。
“我们将拒绝跟随拜登的政策,美国总是需要通过制造敌人去控制盟友。”勒庞重申,法国必将在国际事务上保持“中间”立场。
退出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
在北约问题上,勒庞表示,自己只是希望“回到1966-2009年时的状态,完全不存在向俄罗斯低头的问题”。
“我绝不会让我们的军队听命于一个不属于法国主权管辖的军事指挥机构,无论是北约还是欧盟。”勒庞澄清说:“我要的并不是法国退出北约,而是退出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就像1966年至2009年期间那样。”
1966年戴高乐领导的法国退出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但是法国并未就此退出北约。2009年,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宣布法国重返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军事一体化机构。
“若我当选总统,(法国)将退出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但不会放弃《北大西洋公约》第五条款(即集体防御条款)。”勒庞指出。“一旦俄乌战争结束,签署和平协议,我就会促成北约和俄罗斯之间达成战略和解。”
“脱欧不是我们的计划”
在欧盟问题上,勒庞重申,没有打算退出欧盟,“脱欧(Frexit)完全不是我们的计划”。
不过,国民阵线候选人强调,法国应该从“布鲁塞尔的枷锁”中解脱出来,并对欧盟进行“内部改革”。
不会退出《巴黎协定》
勒庞13日还指出,若当选总统,法国不会退出《巴黎协定》,并尽可能地“放弃化石能源”。
增设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
勒庞重申,若她当选,法国将停止继续支持德国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申请。
她表示,当选后会重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扩大事宜,以“增加安理会的正当性”。她举例说,可以吸纳印度加入,以及“一个非洲国家,甚至南美国家”。
▲ 13日,勒庞走访了巴黎郊区热讷维耶市(Gennevilliers)一家企业。(法新社图)
02 马克龙主张延长总统任期,建议学“美国模式”
在《观点报》4月12日刊发的采访中,力争连任的现任总统马克龙表示支持总统任期7年制,而不是目前实施的5年制。
此外,他建议,在法国建立类似美国每两年举行一次的中期选举制度。
“或许我们应该效仿类似美国中期选举制度一样的模式。”马克龙表示。“这是我的个人想法,我想就这一问题成立一个跨党派工作委员会。我也认为,5年对于法国总统任期来说或许是太短了”。
马克龙建议采取“7年总统任期外加中期选举”模式,他认为“这将有助于更好地将政府职能与总统职能分开。”
事实上,对于法国人来说,总统任期7年制并不是新鲜事物。法国自1958年进入“第五共和”(V République)时代以来,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实施总统任期7年制。
到了2002年,总统任期才缩短至5年,与国会议员任期相同。自1958年至今,密特朗(François Mitterrand)担任总统时间最长,自1981年至1995年,连任两届,共14年。
03 马克龙与民众“唇枪舌剑”
近日,马克龙“下基层”,与民众交流时,也发生不少小插曲。
12日,马克龙前往大东部大区(Grand Est)举办竞选集会,重点捍卫其5年任期内的医院政策。大东部大区在2020年第一波新冠疫情时遭到重创。
当天,马克龙在斯特拉斯堡郊区Châtenois与民众近距离交流时,与现场一名路人激烈交锋。
该名路人言辞激烈地批评说:“您从刚上任起对待民众的态度就引起公愤。您总是如此傲慢、轻蔑,又无理……您把医院给毁了。自第五共和以来,还没见过像您这样差劲的总统(aussi nul que vous)。”
最后,路人表示自己将在24日举行的第二轮投票中选择马克龙的对手、极右国民阵线(RN)候选人勒庞。
对于路人的批评,马克龙立即回答说:“那我得感谢您把这么多问题摊开来说。我准备好和您辩一辩。您看到了,我来到了现场,没有几个(候选)人这么做。”
马克龙随后捍卫了自己任期内的医院政策:“在一个民主国家,大家可以辩论。但如果您有成见,也不准备辩论,那就没办法了。我给您举有关医院的几个事实:我每年给医院投入120亿欧元。”
“可不是嘛……所以2021年医院关了5700张病床。”路人讽刺说。“每个周五晚,医护人员都会默哀1分钟,抗议缺乏人力物力,这种情况甚至在您当选之前就开始了。”
“感谢您说明这是在我之前就出现的问题。我尊重您。您说话十分咄咄逼人,但我还是很尊重您。”马克龙回复说。
“我也是,我也尊重您,但我绝不会给您投票。看看您卷入的那些事,贝纳拉(Benalla,马克龙前保镖),还有您的好朋友科勒(Alexis Kohler总统府办公室主任)……”路人不依不饶地说。
“您看,您把很多事情混为一谈。”马克龙说。
“是啊,我这就去看病。”路人再次嘲讽道。
“别这么说,有些人是真的病人。无论如何,您确实混淆了很多事,但我是怀着尊重之心这么说的。”马克龙最后表示。
前一天11日,马克龙在走访北方省Denain时也和一名路人激烈交锋。
该女子批评说:“您之前说要‘让没打疫苗的人不好过(emmerder les non-vaccinés)’,您说我们是二等公民,让我们蒙羞。”对此,马克龙辩解说:“我没这么说。我是带着‘爱意(de manière affectueuse)’才这么说的。”
▲ BFMTV相关报道截图
今年一月,法国政府针对未接种疫苗者出台一系列措施,包括推行疫苗通行证(pass vaccinal)和未接种者做检测需自费等。马克龙当时放狠话要让“未接种疫苗者不好过”,引发强烈不满。
04 被戴头巾女子问是否是女性主义者,马克龙接机反击勒庞
法国BFM电视台报道,马克龙12日在斯特拉斯堡还与一名戴头巾的女性主义者短暂交流,并表示这是“对蠢话的最佳回应”。
12日晚的竞选集会结束后,马克龙被一名戴伊斯兰头巾的女子问道“是否是女性主义者”,总统回答说“是”,并反问该女子是否是。“我是女性主义者,我支持男女平等。”女子答道。
在被问及戴头巾是“被强迫”还是“个人选择”时,女子表示佩戴伊斯兰头巾是“个人选择”。
▲ 马克龙与戴头巾女子交流。(BFMTV新闻台图)
“在斯特拉斯堡,被一名戴头巾的年轻女孩问‘您是不是女性主义者’,这就是对我所听到的蠢话的最好回应。”马克龙补充说道:“因为,另一边的勒庞女士还在说‘我当选就会在公共场所禁止(伊斯兰)头巾。”
国民阵线候选人勒庞上周在BFM电视台节目上重申,若当选总统,会在公共场所禁止佩戴头巾。她表示,会出台“抵制伊斯兰思想”法律,禁止“所有宗教标志”等等。
对此,马克龙上周在接受媒体Brut采访时批评说,勒庞的做法是在“分裂国家”。他强调,国家不会与某一个宗教作斗争, 因此“不会在公共场所禁止某个宗教及其标志”,但他同时表示,希望女性“自主摘下头巾”。
尽管马克龙态度温和,但在他任期内,多名内阁成员曾公开表示反对戴头巾。法国教育部长布朗盖就曾在2019年底说:“戴头巾在我们这个社会是不合时宜的,不鼓励这样做。”内政部长达尔马宁也多次明确表示反对佩戴头巾。
大选胜负难料 但法国已铁定向右转?
4月24日,法国现任总统马克龙和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候选人玛丽娜·勒庞将在大选第二轮投票中展开决战。
当地时间4月10日,法国巴黎一块电子屏幕显示2022年法国总统大选第一轮投票初步结果。
首轮投票选情焦灼,马克龙得票率仅超过勒庞约5%,且均未获得过半数选票。极右翼势力的崛起,让马克龙的连任之路充满变数。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所所长崔洪建在接受专访时认为,如今的法国政坛,中间政治越来越难立足,法国整体向右转的势头越来越强。无论谁当选,法国和欧洲政治总体是在向右转,无非是看谁转得更快、更极端。欧洲国家面临的不是一国的问题,极右翼的成长不仅有欧洲的土壤,也有全球的土壤。
专访实录摘编如下:
中新网记者:时隔五年,马克龙和勒庞再次站在了大选“决赛圈”。这期间,法国政局形势发生了什么变化,对此次大选有何影响?
崔洪建:目前,法国出现了政党“碎片化”的情况,原有的左右翼几乎已不成气候,政党结构和政治调整还没有到位,中间政治越来越难立足,法国整体向右转的势头越来越强。
当地时间4月10日,法国街头,行人从2022年法国总统大选候选人广告牌前走过。
此外,选民对政党忠实度的脆弱性在上升,犹豫不决的选民人数几乎达到三分之一,而政党间分化组合也会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中新网记者:首轮投票中,马克龙和勒庞均未能获得过半数选票,且得票率差距不大。在即将进行的第二轮投票中,谁获胜的可能性比较大?
崔洪建:随着俄乌冲突带来的外部威胁上升,此时选择一个有执政经验的马克龙,对法国民众的安全性要大于勒庞,这种心理在第二轮投票上会占一个主导作用。
当地时间4月10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发表演讲。
第一轮投票结束后,除了泽穆尔(极右翼政党“收复失地”候选人)公开支持勒庞外,其他都支持马克龙,但再多一派支持勒庞,对马克龙的挑战就很大。
此外,法国的选民忠诚度在下降,两个因素叠加,接下来的两周如果有突发事件,或和法国相关的议题出现重大变化,也会导致民众临时改变主意。如果勒庞能利用好这些议题,尽管第一轮暂时落后,但也有翻盘的可能性。
中新网记者:除国内经济、社会等因素外,外部环境是否会左右此轮法国大选的走向?
崔洪建:目前,支持乌克兰在欧洲多数国家成为主流民意,但相较于波罗的海三国甚至德国,法国民众更关心自身经济问题。而且法国在能源上对俄依赖相对不高,本身受俄乌局势影响不大。
剩下不到两周时间,马克龙需要补短板——他之前承认因俄乌冲突,对第一轮对选举的投入过少。但现在看来,法国在俄乌冲突上并未发挥太大作用,这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处境,也成了勒庞批评他的原因之一。
对马克龙而言,他对外需要应对俄乌冲突,对内需要应对民众不满,如何在第二轮选举前说服那些质疑其内外政策的选民,是其最急迫的任务。
中新网记者:现阶段,马克龙最大挑战是什么?
崔洪建:二战结束后,法国一直在借助启蒙运动和人文主义等软实力来保持大国地位,马克龙上台后在延续这一政策的同时,也在寻求强化自身硬实力。但对于现在的法国而言,民生问题毫无疑问已成为主要挑战之一。
比如,勒庞主张新能源减税,这是因为马克龙上台后想搞能源转型,没钱就只能对传统能源征税来补贴新能源,按理说,这对法国能源和经济安全有好处,但短期需要民众付出代价。勒庞的提法看上去短期对老百姓实惠,但长期不利于法国改革。
所以,诸如此类政策陷阱,会把对民生的影响放大,甚至导致改革停滞。
资料图: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候选人玛丽娜·勒庞。
中新网记者:如果勒庞在第二轮投票中获胜,法国的内政外交政策是否会有较大变化?她是否会兑现竞选主张,如推动法国退出欧盟、退出北约?
崔洪建:我认为勒庞这么说主要是为了吸引选民,因为反对北约或欧盟在法国是有市场的,但上台后她未必会真的去做。
这几年,勒庞也在不断调整政策,“国民联盟”也正从一个纯粹的反对党朝着为执政做准备的角色转变。比如说难民问题上,以反移民著称的勒庞最近却主张要主动接收乌克兰难民。
中新网记者:对于欧洲其他国家乃至大西洋对岸的美国,它们如何看待此次法国大选?
崔洪建:拜登政府和极右翼有天然矛盾,特朗普曾经和勒庞等欧洲极右翼政客来往密切,他们在一定程度上,都属于西方政治阵营里面的反建制派(注:反对西方自由主义精英等阵营)。反对勒庞,毫无疑问是美国民主党政府的基本态度。
若马克龙连任,我觉得对欧洲国家来说还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稳定。欧洲现在最难接受的就是外部不稳定的同时,内部还出现分裂因素。
中新网记者:有美媒援引拜登政府高官的话说,美方不仅担心俄罗斯干涉法国大选,还害怕“普京支持者”勒庞如果当选,将动摇西方反俄联盟,这将使俄罗斯取得俄乌冲突以来的“最大胜仗”,美方此时释放这一消息的意图何在?
崔洪建:美国现在是希望通过一种简单的联系和划分,来体现其对法国政治的立场。如果把极右翼和普京更多联系在一起的话,一方面既可以支持欧洲主流政治,也可以进一步抹黑普京;另一方面,在当前局势下,西方盟友内政不发生变化,对美国来说是符合利益的。
中新网记者:近年来,欧洲国家的极右翼政党存在感越来越高,这对今后的欧洲政坛会有何种深远影响?
崔洪建:欧洲国家受内外冲击越来越大,民众求变心理、对主流政治的不满愈发强烈,而主流政治又拿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所以一些带有极端色彩、寻求简单逻辑的方案越来越受民众欢迎,这是极右翼政党不断发展壮大的本质民意和社会基础。
资料图:2021年4月4日,新冠疫情下的法国巴黎街头。中新社记者 李洋 摄
法国和欧洲政治总体是在向右转,无非是看谁转得更快、更极端。欧洲国家面临的不是一国的问题,本国、区域和全球问题相互联系,极右翼的成长不仅有欧洲的土壤,也有全球的土壤。
即便马克龙继续执政,以改革著称的他届时也不得不接受一些逆全球化主张,此前一些带有左翼色彩的改革主张会受到更大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