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疫情,从最早出现小区被封控隔离的时间算起,已经有一个月了。
面对每天两万的新增确诊,大家越来越迷茫。
可以说,这波新冠危机,给上海的公共卫生体系敲响了警钟。
今天一张图在朋友圈疯传,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出现在志愿者队伍中,
这位老者被很多人误认为是曾经担任过上海市副市长的80多岁的谢丽娟老人。但很快经过核实,这名老者并非是谢丽娟副市长。
谢丽娟是谁?
为何上海人民会突然想起她?
下面这张谢丽娟的照片,勾起了无数上海人民的一段往事回忆。
1988年谢丽娟副市长与当时的朱市长
谁又记得,35年前的上海,也经历了一次大考验?
1988年,1250万人的上海,31万人感染了甲肝。
但是,短短两个月,病情就褪去了。
以当时落后的医疗条件,上海怎么做到的?
又能给今天什么启示呢?
我们来回顾一下,那段教科书般的抗疫历史。
而这场混乱的源头,是上海人特别喜欢的一道美食:毛蚶。
1987年的秋天,一搜挖泥船在江苏启东江段疏通水段时,意外发现了一条长20公里、深3米的“海鲜超级宝库”——毛蚶聚集带。
这个消息一出,上海人乐坏了。
他们喜欢吃海鲜,醉虾、醉蟹、毛蚶是他们餐桌的常客,特别是毛蚶。
当时,三分之一的上海家庭每年都吃毛蚶,因为便宜,肉质肥美,类似于现在咱们吃小龙虾。
这次启东毛蚶大丰收,卖价更是跌到史上最低,吸引了许多食客的光顾。
于是,江苏渔民们聚集在一起,大手脚地挖毛蚶,通过陆运水运,日夜不断地运往上海。
据统计,当时上海约有230万人都食用过启东毛蚶,约占总人口的六分之一。
为了图鲜嫩的口感,上海人喜欢生吃毛蚶,或者用开水汆一下就吃。
但他们没有意识到危险。这批毛蚶比较特殊,生活的水域靠近长江入海口;
毛蚶在沙子里埋着、在污水里泡着,牢牢地吸附住了细菌和病毒。
但更让人恶心的是,为了让毛蚶保持新鲜,运输者往往用新鲜大便兑成粪水,接着泼喂毛蚶……
果不其然,食客大快朵颐后,犯毛病了:急性腹泻,身体发热,面色发黄,连眼睛都泛着黄光。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感冒!
这引起了医生的警惕:痢疾也许是甲肝的先兆。
患者到医院抽血检查后,确定了:就是甲肝(HAV)。
像今天的新冠肺炎一样,甲肝病毒传染性也很强。
甲肝的潜伏期比较长,2到6周左右,一开始难以发现;但病人的排泄物已经含有了大量甲肝病毒,具有传染性,那些不吃毛蚶的人也会被传染。
外加当时的上海,卫生条件差,人均居住面积只有几平方米,更是有利于病毒的传播。
1988年1月,当上海人民还沉浸在春节的喜庆气氛中时,甲肝大流行爆发了。
发病人数从每天几百人,到几千人。
到了2月1日,甲肝病人的数量跳到了19000例,街头巷尾的情绪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仅1月19日至3月18日的两个月内,确诊了292000多例,日报告发病数超过1万例的情况长达16天。
3个月内,甲肝感染了30万人。
这还只是发病的人数。调查数据显示,感染甲肝的人数大约为发病人数的4倍。
这意味着当时上海至少有120万人感染甲肝。
而1988年上海市人口有多少?也不过是1290万人左右。
肝炎门诊被突如其来的大量病患挤破了门。
1988年甲肝暴发期间的上海市徐汇区中心医院
而当时上海所有医院的病床加起来,也只有5.5万张。
即使都用上了,也远远不够。
为了看病,病患们拼了。
有的人天还还没亮就在医院门口排队,排着排着体力不支,晕过去了,被人两边架着,抬进医院。
有的人骑着自行车,自己带着折叠床和被,跑到医院,开口请求就四个字:立即住院。
化验室的窗口前排起长龙,因为来验血的人太多,连采血的试管都不够用了。
医生手忙脚乱,来不及填写化验单,索性把验血者的姓名、GPT指数写在一张大纸上,张榜公布……
这一幕幕,医生们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静安寺某医院的沈医生回忆:“真的很可怕,真是排山倒海的。”
唐家湾某医院的邵医生也心有余悸:“这种情况我从来没碰到过。”
华山医院检验科的王医生表示:“为了钱,我们谁也不会这样拼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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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上海卫生局,卫生局再汇报给卫生防疫站,最后传达到副市长、市长耳朵里……
上海市紧急召开会议,做了几项决定。
一,全市禁止销售毛蚶
二,想尽一切办法接收病人,控制感染规模。
在上海全市的10多万医务人员中,有6万多人第一扑到了防治肝炎的第一线。医院开设了“毛蚶门诊”,为病号开启快速通道。
除了这些公共地点,上海还设置了328张家庭病床,轻症患者就在家隔离治疗。
这样就避免了交叉感染,不仅有利于康复,还可以减少新发病例。
但这不等于说医疗系统就放弃了这些病人。医生、护士组成了一支支家庭病房组,定期上门,巡回检查。
医院极力内扩,将普通病房、休息室、值班室,甚至浴室、走廊、自行车棚等地腾出来,作为临时肝炎病房;人手不够,那就各个科室的医生披挂上阵,前来支援。
上海的大中型企业,想方设法腾出仓库、礼堂、会议场所,改造成隔离所,将甲肝员工就地隔离。
当时正好赶上中小学放寒假,一些学校的教室也改成了临时病房。
浦东乳山新村,那时刚刚造好,大约有20幢多层楼房,也被“征用”为临时病房了。
一些小旅馆也空出客房。
就这样你一房、我一室,上海共增加了1.25万个隔离点,11.8万张床位。
一处由企业礼堂改建成的临时甲肝病房
要知道,那是1988年,信息传播远不如今天发达,沟通也不如今天这么顺畅。
但电视、报纸等媒体,一再加快脚步,每天播报甲肝数据,让信息透明,让居民心里有数。
为了更快更好地普及知识,多家电视台和报纸都开通了专栏,制作电视节目,印发防疫指南手册。
指导患者如何在家自愈,自我监督病情。
当时,全国听闻上海有“大病”后,一片恐慌,生怕和上海人有什么接触,在各个场合都出现了对上海人的歧视。
对此,媒体即使辟谣,进行科普,掐断混乱的苗子。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全国各地发起了驰援上海的行动。
湖北黄石市药材公司拉来了整整16辆卡车的药材;
南京军区从各地采购药品,运往上海;
苏州长征制药厂把5.5万支肌苷口服液中的4万支送到上海……
1988年2月28日,山西路街道医院积极组织治疗甲肝的药品。贾振福摄
3月,上海毒潮正式退散,而且没有出现第二个发病高峰。
因疫情死亡的只有31人,全部患有各种慢性疾病。
这场甲肝的爆发,让上海成为了中国首个“防疫样本城市”。
上海虽然采取了严格措施,但没有完全切断与疫情高发区之间的人流和物流。
在这种前提下,上海在防治中每一个细节,无论是政府的还是民间的,都值得被记录。
疫情也给上海带来了几个永久性的变化。首先就是人们意识到了生吃毛蚶的巨大风险,饮食卫生习惯改进了。
其次就是这次淬炼让上海应对传染病的组织和预警机制更完善。
34年前的这场防疫大战,和今天的新冠肺炎相比,有许多类似的地方,但也大不同。
相同的是,都出现了医疗挤兑,一开始都掉以轻心,没有在最开始就控制住。
不同的是,当时的上海在医疗条件等各方面都落后的情况下,仍然有的放矢地做出相应的对策,没有影响到民生问题。
现在的上海,是一座超级都市化的大城市,流动人口更多,与国际往来更密切,外加奥密克戎比甲肝更容易传播。在面对深不可测的疾病时,显然慌了手脚。
眼下,上海又进入了最难熬的阶段,
也许重温这段历史,能给人一些启发,吸收一些有益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