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在网上发布了一则招聘启事，没想到在学术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据报道，该招聘启事是为招聘一位助理副教授，对应聘者的门槛设下很高要求：须具有化学或生物化学博士学位，在大学有良好教学经历，并需要三至五封推荐信。但招聘启事中还标注了一个条件：这份工作是“无薪”的，“应聘者须知，该职位没有任何额外补偿。”

该招聘主启事发布后，立即引发美国学术界的吐槽和批评，他们指责洛杉矶分校剥削利用本就未能得到友好对待的兼职教授们，并表示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在其他职业中。迫于压力，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就此道歉，并撤回了帖子。

这件事引起人们关注的同时，也揭露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免费劳动在学术界随处可见。无论是否自愿，接受过无偿工作的教职工都表示遗憾或后悔。

学术界免费劳动力十分普遍

应聘者：为了丰富自己履历

“这种行为在学术界很常见。”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发言人比尔·基斯利乌克在第一次为招聘启事辩护时说道。

临时教师在美国大学的教职员工中占据了很大比例。据估计，这一比例可能高达70%，在一些社区大学中所占比例会更高。这指的是所有兼职和非长期聘用的大学老师，几乎没有任何工作保障。他们往往工作时间长，而且工资低。

但这些无薪招聘启事，恰恰是证明疲软就业市场上权力不平等的最有力的实例——往往有成百上千人应聘同一个职位。而相关招聘机构，却能够哄骗这些为了拿到博士学位辛苦投资至少五六年的高学历人才免费为他们工作，甚至都无法保证应聘者能够拿到终身教职。

“如果把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联系本身当作一种薪资，那么这些兼职教授的做法就可以理解了。”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英美文学博士研究生、华盛顿大学大学生与研究生联合会组织者特伦特·麦克唐纳说：“我认为人们相信，威望可以饱腹。”

该联合会的成员和一些收到此类要求的教师表示，他们之所以接受无薪工作，是因为他们把这当成一种丰富自己履历的方式，或者是为了自己的专业发展。

曾任临时教员和历史学家的乔·贝里表示，专业人士有时愿意免费教授自己领域的课程，这样他们就可以在名片上印上隶属大学的名字。贝里博士还说，在没有工作保障的情况下，被迫从事无薪教学工作的教师往往是女性或少数种族。

加州大学教职工联合会代表米娅·麦克弗说，多年来该联合会一直在与无补偿职位作斗争，“这种现象很普遍，但这并不能成为无偿的借口。”麦克弗博士还说，联合会怀疑该校无薪教师的数量正在增加，“截至2019年3月，我们仅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就确认了26名兼职的无薪教职员工。”

麦克弗博士表示，2016年，加州大学教职工联合会与行政部门达成了一项和解协议，要求对这些讲师进行补偿。但是，虽然讲师们现在隶属于联合会，但教授们却不是，这使得加州大学可以让教授们从事“零薪资兼职”的职位，这意味着他们还是没有薪资。

接受过零薪资职位的教职工：

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悔意

“从我的角度来看，不管兼职教职工是否有另一份工作,或是退休后想回来教书,或是一位难民学者需要一份工作，或为了自己的博士后研究所需。”麦克弗博士说道，“最终这些理由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在任何大学或学校教书的人，都应该获得他们应得的报酬，更不用说在加州大学了。”

莉莎·洛萨是华盛顿大学分子微生物学和微生物发病机理专业的研究生。大约4年前，她被邀请去教授一门讨论课。尽管没有任何薪水，她还是欣然接受了，因为她认为这份工作是一个机会，是一个可以让那些被自然科学学科拒之门外的女性和其他学生更热情地参与讨论的机会。



莉莎·洛萨

上个学期，是她教这门课的第三年，她偶然发现其他系做同样工作的研究生能得到1000美元的报酬。“对我来说，零薪资兼职原本是条光明大道，当我发现只有自己是无偿时，就成了一种明面上的不公平。”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学校的文化氛围所蒙蔽，才会无偿工作，这种文化氛围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在那里工作是幸运的。

华盛顿大学的发言人乔尼·韦斯特豪斯说，洛萨所在系里的研究生被要求有一次教学的经历，薪资被包括在他们的助学金里了。洛萨却说，她在超出职责所在的范围教书，却没有得到补偿，而其他人得到了。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招聘启事发布后，网友的回复中有一条来自历史学家凯特琳·迪安吉利斯。她说，这表明无偿教学之现象可能比想象中更为普遍。2018年，迪安吉利斯曾自愿无偿教授一门名为“哈佛与奴隶制”的课程，她这样做是因为关心这个话题。迪安吉利斯表示，“这门课超出了历史系讲师的职责范围，没有额外的报酬。”

在社交网站上，她对同意零薪资兼职的经历表示遗憾。她写道，“现在回想起来，我不应该分文不取地去做这件事，但我想把这些知识传授给学生。”

林恩·卡里·梅塔是巴纳德学院的一名资深讲师，她表示，尽管兼职教授通常拥有与终身教授类似的资历，但她看到了职位的鄙视链。“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被称为导师或者讲师。”她说。“后来头衔变成了兼职导师，兼职讲师，这些头衔好像试图让我们安分地处于自己的位置。”

梅塔博士拥有哥伦比亚大学比较文学博士学位，她一直在做兼职讲师，因为她需要灵活安排时间来照顾丈夫。梅塔博士说，巴纳德的教职工联合会通过同学校签订多年合同，增加了兼职讲师们的工作保障程度，也提高了每门课的工资。

在谈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招聘启事时，梅塔博士说，“这是对教授们的一种侮辱。”

红星新闻记者 王雅林 实习生 郭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