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未落实闭环管理，发现阳性后未及时处置



2022年3月12日，正在建设中的长春国际会展中心方舱医院。图/中新社记者 张瑶

【财新网】约半月前，刘晨在朋友圈看到一则招工消息，“大客出发，在山里建疫情医院，650一天工费”，他报了名。像他一样的160名哈尔滨工人通过不同的中介渠道，由赤峰宏禹建筑劳务有限公司招募，在3月15日抵达吉林市，援建中建八局，建造5所方舱医院。

令刘晨没有想到的是，这160人中，如今已有近90人检出阳性，他们最终住进了自己援建的吉林市高新北区方舱医院中。财新了解到，此前这批工人检测、阳性转运、阴性安置等环节有所疏漏，导致了这场新冠肺炎聚集传播。工人于15日开工，20日完成高新北区方舱医院建设，当晚2名工人抗原检测出现阳性结果并上报，到次日晚上才得到转运，在此过程中，百名工人共处一所几近废弃的培训学校内，隔离条件欠缺。

3月28日，吉林市召开疫情防控第18场新闻发布会，市卫健委副主任王斌称，前几日在高新北区方舱建筑工地发现了感染病例。目前在疾控部门的努力下，方舱建筑工地感染患者已经得到了及时救治，所有密接人员也已经实现了及时隔离，避免了聚集性疫情的蔓延，工人权益得到了有效的维护和保障。

3月29日0—24时，官方消息显示，吉林省确诊1150例，其中吉林市268例；无症状1032例，其中吉林市680例。

陆续确诊

多位阳性工人告诉财新，在核酸检测确诊后，他们都作为轻症或无症状感染者被直接送往方舱医院。

吴迪在3月23日被诊断为新冠阳性，正在吉林市高新北区方舱医院隔离。他告诉财新，当初援建方舱的160名哈尔滨工人中，感染新冠的人不断增加。3月21日，25人检出阳性，23日20人阳性，25日29人阳性，27日11人阳性，感染者被陆续转运到几所方舱医院。

感染新冠后，他感到难受，开始是咳嗽，后来是头痛与关节酸软，夜里时不时发烧，昨天开始左侧腋下肺部疼痛。“眼珠子冒火一样，睡着后冷汗不止，被子都被冷汗打湿。”来到方舱医院的前几日，给他们发放的是两种药物，一种是连花清瘟胶囊，另一种是吉林敖东生产的中药配方颗粒寒湿疫方，但包装上注明的是“供密接、次密接者使用”。

王新是另一名哈尔滨工人，正在吉林市石化学校方舱医院隔离。他在3月25日检出阳性，28日凌晨1时安排转运，11时才得以入住方舱医院。“期间十个小时一直在车里待着，不让下车，没有饭吃，非常冷。”

王新目测，一共5层的方舱医院，每层大概有三四位医护人员，而他所在的30平米房间挤着12名新冠患者，共计约800名新冠患者。方舱医院鼓励患者自主报名志愿者，承担起发药、量体温等任务。

160名哈尔滨工人里，余下70多名工人呈阴性，他们大部分集中在吉林市下辖的县级市舒兰的一家公寓集中隔离，刘晨正是其中之一。

刘晨说，在舒兰的条件好一些，每天有医护人员上门测核酸。通知说7日连续核酸检测阴性，可以送他们回到哈尔滨。但刘晨说即使能回也不愿回，他关心的是补助和后续安置怎么落实。

多环节疏漏

超半数工人检出阳性是怎么发生的？

施工过程中管理存在疏漏。3月15日，160名哈尔滨工人乘坐三辆大巴车抵达吉林，他们由赤峰宏禹劳务公司派遣而来，参与方舱的援建，劳务公司付的工钱是每人每天800元。经过中介抽成后，他们到手的工钱是每天500或600元，完工后若需隔离，再加每天300元的误工费。并且承诺闭环管理，不会让他们和本地工人一起工作，感染新冠的情况“不可能发生”。

干起活来就不一样了，在施工现场，他们要和本地工人一起工作。经过五天五夜连轴转，他们完成了工作。现场有常驻医护人员，每天为项目人员进行核酸检测。但有工人告诉财新，有工人因为在干活，而没赶上做核酸检测的情况。

19日晚8时，在方舱建造的收尾阶段，工人们突然接到通知，工地不让住了，需要马上回宿舍收拾随身物品，随后被匆忙运往一处废弃的培训学校，放下物品后再返回工地工作到20日清晨竣工。因为此前每日核酸检测均呈阴性，多位工人认为，该培训学校是他们陆续感染新冠的源头。

培训学校内没有水电、没有床褥，约本地及外地300名工人聚集在此，打起地铺，和衣而眠。20日晚5时，他们被安排做了一轮核酸检测，但晚12时，又有人上门为他们发放抗原检测试剂，发完即走。

正是这轮抗原检测发现了问题，两名工人检测结果为阳性。工人上报中建八局，未等来反馈，于是将阳性工人送往单独房间。不少人害怕被传染，不敢在培训学校过夜，跑到大街上站着。直到3月21日中午，才有一位辖区内警察来询问情况，并进行上报。

据工人描述，警察上报后，有吉林市船营区一位负责人前来安抚工人，安排转运等事宜，表示“对他们负责”。3月21日晚，阳性工人被转运，不过，近百名密切接触者未被集中隔离。22日，余下的工人被转移到吉林某公寓内，3-4人一个房间，没有被子，23日才被转移到舒兰市集中隔离。迄今这些工人中仍不断出现新增阳性。

目前，关于160名哈尔滨工人为何没有落实闭环，让本地工人与哈尔滨工人在一起工作。以及发现阳性后为何没有得到及时处置，劳务公司经理对财新表示自己不知情。

一位中建八局人士告诉财新，现在正在落实这批工人的补贴，阴性工人隔离补贴每天300元，阳性工人的补贴金额尚未确定。“这笔钱中建八局出，正在与劳务公司联系，在做名单，名单出来后金额会出来，不到一周就能定下来。”

多位阳性工人告诉财新，他们选择对家中隐瞒感染新冠的消息，或者说自己在隔离，或者说自己还在工地干活。“家里肯定担心，到现在我也没敢告诉家里。”阳性工人吴迪说。他人在方舱，忧心未拿到的补贴，也忧心家中亟待播种的一垧多地。（完）

（应采访对象要求，吴迪、刘晨、王新均为化名）



据网传视频，上百名吉林方舱医院的农民工讨薪不果，遭警察弹压。另一些建方舱医院的民工则因疫情无法回乡，被当局要求自费隔离。他们哀叹自己的薪水“不够隔离费用”。

中国微信“一叶障目”3月28日贴出视频显示一些头戴黄色安全帽，身穿施工橘马甲的农民工和警察对峙的场面。画外音说，“吉林长春的方舱医院居然拖欠工人工资”。… “青龙山方舱医院 100多号人的工资要不回来！”。“找谁也找不着！”。有警察用高音喇叭斥工人们“配合不了是吗，你们！”然后警察试图抓捕其中一人，多名农民工上前维护，随与警方发生肢体冲突。

这时，一个声音喊将起来：“我们现在没吃，没喝，没地方住”！还有人喊：“我们现在一天没吃饭了”！

另一段儿视频显示一些农民工聚在路边，画外音说，现在是2022年3月26日早晨...，“我们是长春兴隆岭支援方舱医院的工人”。“我们现在的活儿几乎都干完了”，“我们现在回家回不去，回原有的工地回不去，家里不让回”，“现在必须集中隔离，但是集中隔离的费用让我们自己承担”。“你说，我们干这几天活儿，（薪水）都不够自行隔离的费用了”。“我们现在就像一个弃婴，到哪儿哪儿没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