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2022年普利兹克建筑奖(下简称:普奖)揭晓,震惊全网!

 要知道,普奖被誉为“建筑界的诺贝尔”,往届得主就有: 打造卢浮宫辉煌盛景的“华人之光”贝聿铭。

 

化奇思妙想成上帝曲线的“建筑女王”扎哈·哈迪德。

 

但这一次,获奖者迪埃贝多·弗朗西斯·凯雷(Diébédo Francis Kéré),却颠覆了所有人的价值观。 他的作品,没有五彩夺目的玻璃金属,全是地里现刨的黏土。 

他的设计,没有天马行空的曲线弧度,只有红砖木柱和铁架。

 

他的建筑,和地标没一毛钱关系,和豪华无半丁点瓜葛。

 

他做的一切,只为——活着。





 

1965年,凯雷出生在非洲的布基纳法索,居里才疏学浅,得知此地全赖B站@小约翰可汗去年的一个视频。 借他的话,这“鬼地方”,存在感和薯片里的空气差不多,人均教育水平和胎教差不多。

 

旱季极长,气温高达45℃,雨季虽短,暴雨却冲得地陷房塌。 年年上榜“世界七大最穷国家”,没水没电没医疗机构,所谓:“前世不修,生在非洲”。

 

但凯雷总说:“我是幸运的。” 他是甘多村长儿子,是村里第一批有机会读书的小孩。 

7岁那年,他背井离乡20多公里去城里读小学。 说是“小学”,更像个水泥盖的石棺,100多人挤着,又闷又热,别说读书了,拖鞋都给热熔了。

 

他争气,1985年拿着奖学金到德国勤工俭学,白天学搭棚木工,晚上恶补中学课程。 30岁,凯雷才考上柏林工业大学。

 

毕业后,他本可以在大城市随便找份工作,潇洒自在,但却忘不掉那一幕—— 每年离家上学前,村里的妇女都会从衣角里挖出一枚硬币,塞到他掌心。 “这是她们唯一的存款,她们一辈子不识字,却倾尽所有,支持我的梦。” 

凯雷,没让她们失望。 他建立基金会,半省半筹,2年存了5w美元,带回老家。

 

但凯雷一开口,大伙懵了。 “我要用黏土建小学。” 这黏土是甘多的“穷人材料”,遍地都是,穷人挖点土搭把稻草就当房子,可这玩意,暴雨一来,阳宅变阴宅。 

村民们摇头,凯雷就连夜用黏土砌砖搭了一个拱顶,天亮时,他站在上面喊道: “乡亲们,相信我,一起干!” 乡亲们半信半疑走上拱顶,从跑到跳,最后对着凯雷大笑。

 

凯雷到处游说,全村动员,他说:“这不是我的作品,是甘多的学校!” 这下好了,有人推荐哪里的黏土最好,有人传授怎么搭泥砖不塌,有人说咱家还有两头驴,全拉来了。 

男人光着膀子搬砖砌墙,女人顶着陶罐排队支援,小孩赤着脚丫到处挖泥。

 

为了夯平地板,爷们踩累了媳妇砸,媳妇砸累了老奶奶拿着石头来敲,终于把凹凸不平的烂地,磨得光滑如镜。

 

材料砖墙到位,可散热这个老大难咋办? 凯雷坚持:能省则省,知识填坑。 “我首先考虑的是不借助人工冷却的情况下,最大限度改善环境。”



他设计出一种“双屋顶”结构,第一层泥砖搭成,通风透气,第二层铁皮悬空,遮风挡雨。 两层之间热空气排出,冷空气过滤,硬是省下了空调风扇。

 

省下的钱,他们全拿去买教学设备、桌椅板凳。 落成之后,甘多小学的就读人数从120人暴增到700人,几近6倍。

 

小孩们衣衫褴褛、满身泥土,提着农药编织袋做的书包,鞋都没一双,但从今往后,他们有了最棒的学校——

脚下的地,是奶奶踩平的,头上的砖,是爹娘搭起的。 而凯雷则把唯一的色彩留给那几扇百叶窗,阳光照入时,像彩虹升起,照进童梦。

 

这项目,凯雷既当甲方又当乙方,投资方、包工头、技术指导、财务出纳、宣传广告,大小全包。 他却笑说:“这是甘多乡亲们的杰作,作为一个建筑师,唯一的关注点,就是人。”

 



甘多小学让凯雷赢下了“阿迦汗建筑奖”,一战成名后,投资蜂拥而至,他的公司亦应运而生。 但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偏要抬头看看月亮。 凯雷谢绝了大老板大项目,又跑回了老家。

 

“在布基纳法索,年轻人赚钱只能离乡别井,我把项目带回去,他们就能一家团聚又养家糊口了。” 2010年,他设计了“歌剧村”,用的依然是周边的黏土、红石、木材。

 

凯雷知道,乡亲们看不懂设计图,他就先把设计做成模型,然后手把手教年轻人建村子。 歌剧村呈螺旋形,取“生命无限”的寓意,里面包含了学校、社区、医疗中心。



从此,孩子们不必为了求学和父母分离。 

2014年,凯雷设计了舒尔格中学。 他本就是农民的儿子,眼见周边的桉树不遮阴耗养分还不能吃,干脆砍了做成篱笆外墙。



阳光透入树干,保证了日照,又阻挡了酷热。 

但树不是白砍的,凯雷深知“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道理。

他在当地发起了“芒果计划”,教村民们转种芒果树,树大好遮阴,果多能吃饱。

 

他让每个学生都照管一棵果树,孩子们在树下玩耍、念书,待芒果飘香时,他们也已长大成人。 凯雷说道:“我没啥愿望,就希望孩子们都能和我当年一样学有所成,然后用自己的职业,做出贡献。”

 

往后十年,凯雷的项目如雨后春笋,在故土拔地而起。 他拉赞助,带项目,教技术,用的是当地掘石场的残料,挖的是遍地不要钱的黏土,雇的是村里的男女老少。

狮子初创园

马里国家公园

医疗中心、医生公寓、孤儿院、健康与福利中心...... 他像当年那些从衣角里掏出硬币的妇女一样,倾其所有,让家乡越来越好。

 莱奥医生之家

外科诊所与医疗中心

 医疗与社会服务中心

Noomdo 孤儿院

网友称赞他,没有脱离群众的高级趣味,从农村中来到农村中去。 有人夸奖道,这才是给“人”住的!即使在穷山恶水之地,也能活出诗意。

 

诚然,建筑界将凯雷誉为光的大魔术师,风的吟游诗人。 他用草木为筛,驯服赤道毒辣的太阳,将其过滤、柔化,变作碎星微煦,彩虹光雨。 

他取泥石为巢,安抚非洲肆虐的热风,让其升腾、流转,吹出笑声不断,书声琅琅。





然而,有人会问,为啥投资那么多,凯雷却始终不肯用现代机械和材料? 原来,用黏土建房,一是简单易得,二是不会污染环境。

 

最重要是便宜,家家户户都能负担得起。 “我希望,每个穷人,都能有房子住。”

 

不用现代大型机器,是为了促进就业,人人有工开,家家有饭吃。

 

在建造的过程中,凯雷把所学所知教给村民,一代传一代,老家虽贫,但知识无价。 他笑道: “若有一日,我倒地而亡,那至少在甘多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完成我未竟的使命!”

 

凯雷从不曾以高高在上的设计师姿态去“打救”老家,在他心中,家乡处处有智慧,满眼皆风光。 伦敦的蛇形回廊,他用木材打造出非洲纺织品的纹理。

 

美国Xylem展亭,他用树桩模仿热带白蚁洞穴的切面。

 

科切拉音乐节装置艺术,他让世界看到了家乡生命树的姿态。

 

“人们总爱追随欧美的现代繁华,却将造就这个国家的东西抛之脑后。” “无论出走多远,也别忘了回家。”

 

普奖揭晓那天,凯雷望着镜头,把这一番话送给了所有建筑人:



“但愿我所做的一切,能让人们感到快乐,也能启发后人,大胆地去追随着你的梦吧!” 

今年,凯雷已经57岁了。

他依旧在非洲最贫穷的村落,做着最“简陋”的工程,却拿着全世界至高无上的建筑大奖。 

在布基纳法索,人们可能至死都看不到罗浮宫的光辉,望不见扎哈神作的曲线, 但因为有凯雷,他们在泥淖里,看到了彩虹。 哪怕连鞋都穿不上,但他们常含泪光,热爱这片家乡。 

而凯雷,用这20年告诉全世界: 建筑不应是砖石的冰冷组合,也未必是大师的阳春白雪,它不应该让人望而却步,而是让人更爱故土。 它是有生命有温度的,微风吹来,阳光和煦。 它不必在尘世中闪耀如钻石,因为众生的目光,便是人间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