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这笔巨大的IP财富,除上面提到的《007》系列外,还包括《十二怒汉》《本能》《洛基》《律政俏佳人》《鬼驱人》《愤怒的公牛》《机械战警》《沉默的羔羊》《末路狂花》《粉红豹》等经典影片。换句话说,如果不久的未来我们看到有诸如新版《本能》、动画版《愤怒的公牛》甚至是《007》系列剧集启动拍摄的消息,不用感到特别惊讶,那只说明亚马逊这一好莱坞的新鲜力量,正加大马力运转它的造梦机器。
近百年中,米高梅几易其主
提到米高梅,最深入人心的就是它的雄狮怒吼的片头logo。因此有人戏称这次收购案是丛林之王被丛林(亚马逊)吃了。狮子上面写着的拉丁语座右铭,“为艺术而艺术”(Ars gratia artis),则可以视为米高梅的精神内核。
好莱坞黄金时代启用的米高梅logo。
米高梅(Metro-Goldwyn-Mayer)这个名称,来自三个人的姓名缩写,第三个M指的是好莱坞大亨路易·B·梅耶(Louis B. Mayer)。梅耶的具体出生日期和地点,据说已都不可考,但大致可以确定他生于如今的乌克兰首都基辅附近。他的父母都是犹太人,梅耶很小时候就跟随家人移民到美国纽约州。1907年,按照不同说法22岁或24岁或者25岁的梅耶,在马萨诸塞州开了一家影院,由此起步,十几年后已成了好莱坞的实力派。
路易·B·梅耶
1923年,路易·B·梅耶电影公司高薪从环球影业手里挖走了电影制作奇才欧文·撒尔伯格(Irving Thalberg)。一年之后,路易·B·梅耶电影公司又和高德文电影公司、米特罗电影公司完成合并,米、高、梅三家变一家,米高梅就此诞生,至今正好有98年的历史。在那个年代,米高梅的广告令人过目难忘——“我们的明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即便在大萧条时期,米高梅也没被击垮,还被视为好莱坞的通用汽车公司。
1929年,工作人员拍摄米高梅片头狮吼的logo。
至于它是何时没落的,有人说,其实早在1957年路易·B·梅耶寿终正寝之际,原本的米高梅电影公司就已经跟着他一起成了历史。“随他而去的,还有一整个时代,那正是好莱坞这个娱乐王国的全部历史上最精彩绝伦的一个时代。”时任《好莱坞记者》杂志主编的比利·维克森(Billy Wilkerson)如是写到。
也有人说,米高梅其实活到了1969年。那一年,赌业大亨科考良(Kirk Kerkorian)收购了米高梅的四成股份,成为公司的实际掌门人。不过,对电影兴趣不大的他,看中的其实并非是米高梅的影视生产能力,而是这块金字招牌能为他旗下赌场带来的人气效应,以及米高梅当时所拥有的一些地皮和房产的价值。
很快,科考良便一百八十度调转了米高梅的经营方针,低价抛售了米高梅摄影厂里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数万件道具、服装、海报和纪念品,还将米高梅每年出品的电影数量降低到五部左右。拍摄过无数经典作品的米高梅摄影厂地皮被卖,1946年诞生的米高梅唱片公司被卖,传奇影片《绿野仙踪》里主人公多萝西穿的那双小红鞋被卖,米高梅影业的整个发行部门也告解散。
1979年,科考良高调宣布,经过他的十年耕耘,米高梅的主业已由影视制作转向宾馆休旅。1980年,作为米高梅新主业重中之重的拉斯维加斯米高梅大饭店发生大火,85人不幸罹难,也让米高梅这块金字招牌蒙上厚厚的一层尘烟。
1986年,米高梅的噩梦看似终于迎来苏醒的时刻。统治米高梅17年的科考良,以15亿美元的价格将其出售给媒体大亨特德·特纳。可是,仅仅过了半年不到,意识到自己花费15亿美元只买回一个空壳的特纳,又以8亿美元的低价将这个空壳售还给科考良,却保留下米高梅1986年5月之前所有影视和动画作品的版权,并且专门成立了一家名为特纳娱乐的公司,来负责这数千部作品的流通和再发行。
1990年,米高梅再次易主,意大利投机商詹卡洛·帕雷迪(Giancarlo Parretti)用从里昂信贷银行借来的12亿美元,从科考良手中购入米高梅,成了好莱坞的新红人。但仅仅一年之后,帕雷迪便露出了狐狸尾巴,他被告上法庭,米高梅被拿来抵债,变成里昂信贷银行旗下的资产。1996年,本就无意于经营一家好莱坞电影公司的里昂信贷银行,决定寻找新的接盘者,好让自己剥离这笔不良资产。结果,出价最高的人,还是命中注定要和米高梅痴缠半生的科考良。
这一次,科考良倒是没再让米高梅重新往旅游地产的路线上发展。之后的十年时间里,虽然米高梅制作的成功影视作品不算很多,但通过一系列收购行为,其片库渐渐成型,当初将2000多部作品一股脑儿卖给特纳所造成的巨大损失,多少获得了一些弥补。
2005年,已是88岁高龄的科考良,终于决定和米高梅说再见了。经过残酷竞标,以索尼为首的收购集团,出价50亿美元,击败特纳旗下的时代华纳,成为米高梅的新主人。不过,之前已靠收购哥伦比亚影业而杀入好莱坞的索尼,之所以要买米高梅,看中的还是后者的片库,希望能借此在当时正蓬勃兴起的DVD蓝光市场中获得胜机。于是,之后的这些年里,米高梅每年自己制作的新片,依然数量少质量差,主要精力都放在全球并购和代人做电影发行上。
几年之后,一场经济危机,让自身缺乏造血功能的米高梅元气大伤,债务越积越多,最终于2010年陷入破产危机,多位债权人成为这家老牌电影公司的权益拥有人。2020年年底,原本就已孱弱的米高梅实在经受不住新冠疫情的致命打击,宣布了全盘出售计划。
经过数轮谈判,2021年五月,贝佐斯的亚马逊宣布以85亿美元天价求购米高梅,震惊好莱坞。经过将近一年的审核,此并购案终于在本月16日获得了欧盟批准。欧盟反垄断监管机构认为,亚马逊与米高梅两间公司业务的重叠性有限,收购并不会引起不当竞争的担忧。而在美国这一边,按照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ederal Trade Commission)的规定,其审查期限截止于今年3月中旬。如今大限已到,并不见委员会驳回该并购案,由此亚马逊才终于可以安心宣布已成为米高梅的新东家。
米高梅庆祝成立九十周年时,曾找来真狮助兴。
“007”IP价值占整个收购案的一半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米高梅这块招牌的成色,或许早已不如往昔那般光彩夺目,但这次被亚马逊收购,性质上其实和1969年被科考良买下并无太大分别,只是换了主人,招牌依然还在。
有趣的是,就在米高梅最新易主的2022年,他们自主发行制作的《甘草披萨》还入围了奥斯卡最佳影片的决选,距离上一次有正儿八经的米高梅作品获得奥斯卡最高荣誉的提名——1989年的《雨人》——已过去了33年之久,这家好莱坞老牌企业过去几十年里的落寞和沉沦,由此可见一斑。
米高梅自主发行制作的《甘草披萨》,入围了今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奖。
米高梅丰富的IP版权,能让亚马逊旗下的流媒体平台Amazon Prime Video与Netflix、Disney+、HBO Max等或有一战,进而扩大亚马逊在全世界娱乐影视圈的地盘。但正如前文所梳理的历史演变,米高梅1986年5月之前出品的影视作品的版权早已落入特纳娱乐手中,至今都是如此,这也意味着诸如《乱世佳人》《雨中曲》《绿野仙踪》《西区故事》等经典影片的流媒体平台,依然会是与特纳娱乐同属华纳媒体集团的HBO Max。
在亚马逊买到的这笔知识产权财富中,《007》系列自然是后冠上光芒最璀璨夺目的那颗明珠。据业内分析人士推演,光是这部分资产就可以占到整个85亿美元收购案的一半价值。作为除《哥斯拉》之外全球影坛最长寿的系列作品,“007”这个IP除了25部电影外,从未开发过任何其它衍生项目,有着巨大的发展前景。别的不说,光是围绕诸如Q博士这样的著名配角去打造一个新系列出来,就足够吸引观众眼球了,因此我们不难想象亚马逊希望将“007”也打造成类似于漫威超级英雄或《星球大战》那样的一个电影宇宙。
亚马逊可能为“007”中的诸位配角打造单人电影。
不过,关于“007”,米高梅原本也仅有一半的话语权,另一半都在制作方英国Eon电影公司手中,两位老总芭芭拉·布洛柯利(Barbara Broccoli)和迈克尔·威尔逊(Michael G Wilson)作风都相当强势,亚马逊想过他们这一关,恐怕相当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