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g Ford from Canada, CC BY-SA 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据《环球新闻》报道，近日加拿大安大略省（以下简称：安省）宣布，将取消此前公布的解除传统中医药监管的计划。在上周，安省表示准备取消对传统中医从业者和针灸师的监管，并计划废除自2006年起实施的《传统中医法》，解散该省的中医药监管机构。
取消对传统中医的监管的消息引起了当地群众，尤其是华人群体的严重不满。包括数千名中医医师、针灸师、教育工作者和一些传统医学宣传团体，已经联合起来阻止该计划。在一份反对取消监管的提案书上，已经有近4万人签名。这一次，华人的抗议胜利了。
安省中医药协会主席希瑟·肯尼，对安省政府上周的决定提出了批评，她说：“政府方面没有进行任何咨询，他们甚至都没有考虑就采取了这一举措。”而安省政府回应称，之所以此前做出准备取消监管的决定，其实正是因为考虑到了现有监管体系中缺陷。
目前，在中医药行业入行考试中，存在一定的语言障碍，让只会说中文的人群难以获得执业资格。安省卫生部在当地时间周一的声明中表示，将会与安大略省中医师及针灸师管理局（CTCMPAO）进行合作，以弥补此前监管体系中的不足。
从安省的解释可以看出，取消监管的出发点主要是为了解决行业监管当中存在的问题，能让更多人取得执业资格。目的是为了促进中医药行业发展，让更多从业者有机会进入这个行业。可为什么解除对传统中医的管制，会在加拿大华人群体中引起这么大的争议呢？
华人抗议取消对中医行业的监管
3月7日，中医药行业的从业人员和学生们在安省议会外冒雨集会，抗议政府撤销监管的计划。据CBC报道，如果取消监管的法案通过，那么所有的授权证书都将失效，而向有关部门进行注册会变成自愿性的要求，甚至不会再有一个监管机构受理患者或从业者们的投诉。
图源：加拿大《环球新闻》视频截图
多伦多中医学校校长吴秀梅表示，她曾参与过为中医这个职业争取监管的斗争，她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就一直努力推动安省和整个加拿大对中医药的监管。她表示，监管的存在能够让患者们对中医和针灸师们有信心。
她认为，如果政府取消对中医药行业的监管，那么任何人都可以进入中医药行业，那么安省至少有15所正规的中医培训学校将会失去存在的意义。而没有学校的正规培训，病人们所接受的治疗反而可能会对病人造成伤害，使病人的病情恶化。
吴秀梅说：“任何人都可以挂上招牌，给病人扎针，给病人开中草药处方。这将会让公众面临极大的风险，可能遭遇身体上或者精神上的损失。”
2013年安省成立了CTCMPAO，至此该机构称为安省中医药行业的监管主体，负责为从业人员提供资格考试、从业资格注册与审查。
自由党议员约翰·弗雷泽表示，最初引入对中医行业的监管，就是为了保护公众。他说：“对中医学院和相关医疗中心的监管，其实和工程行业的道理是一样的。监管的首要目标，就是要保护大众。所以，我搞不懂的是，剔除中医学校怎么会保护公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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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党领袖迈克·施赖纳则表示，安省政府没有在适当的协商之后就准备采取这种措施，这是不可接受的。他说：“这是对整个行业的一种伤害，而且还会失去保护公众的重要手段。”
除了对行业秩序和公众安全的担心以外，也有人认为这是对中医药行业的不尊重。吴秀梅告诉CBC：“我们努力进行游说，与政府、反对派、政客还有我们自己人一起努力，就是希望我们的职业得到监管。我们希望得到认可。”
安省自由党党魁邓德华也认为，取消对中医的监管是对华人群体对不尊重，他表示：“这是对亚裔社群，特别是华人社群的直接攻击。”
中医正在加拿大蓬勃发展
中医在加拿大的认可度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建立的。维多利亚大学的罗德里格兹与弗兰西介绍，当中国的移民来到北美的时候，中医药就被一起带到这片土地上了。但直到1985年，加拿大的第一所中医学院才向公众开放。在这之后，加拿大出现了许多中医培训学校。
在1988年，阿尔伯塔省通过了第一部针对针灸的立法，并且很快推广到了全加拿大。这也是对中医药行业立法监管的开端。而在安省1993年通过《法定医疗护理》专业法之后，时任安省卫生部长鲁思·格里尔从1994年起，一直努力让这一法案适用于中医药行业。
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以下简称：BC省）则在1996年设立了BC省针灸管理局，并且在1999年拓展为BC省中医针灸管理局，负责为中医从业人员进行执业资格审查与注册。2003年4月12日起，在BC省执业的中医师和针灸师必须持有注册证书。
在2004年，时任安省卫生部长在省议会上再次表示，将采取行动监管传统中医药行业，并希望中医治疗方法能让安省居民受益。最终在2006年，安省通过了《传统中医药法案》。
据加拿大中医与针灸学会介绍，目前已经有5个省份对中医行业进行了监管。各省之间，也已经建立了一些资格互认的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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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BC省还把针灸治疗作为了该省医疗服务计划（Medical Services Plan）的补充福利，是加拿大所有省份里第一个采取这种措施的。
另外，在2008年，加拿大各地的中医学院还共同建立了加拿大中医学院联合会，推进加拿大的中医教育体系形成公认的标准，促进中医行业在加拿大的标准化与现代化发展。同时，五个省份的监管主体联合成立了加拿大中医和针灸师监管机构联盟（CARB-TCMPA）。
从2013年起，CARB-TCMPA已经形成了泛加拿大的注册考试制度，实施并安排了针对针灸师、中药师和中医师的注册考试。
目前，仅在大温哥华地区，就有20多个培训中医医师的机构，包括位于萨里的昆特兰理工大学。另外，据西蒙菲莎大学的卡塞·简胡亚介绍，阿尔伯塔大学、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麦克马斯特大学也都有专门的针灸培训课程。
罗德里格兹和弗兰西的研究指出，中医在加拿大的原住民群体中非常受欢迎。这不仅是因为中医确实有效，中医当中崇尚自然的哲学思想和基于自然的中草药都非常具有说服力。很多原住民认为，中医在治疗一些慢性疾病和处理疼痛问题的时候，比西医效果好，而且更注重治疗的整体效果，并不仅仅只是消除症状。
根据肯尼主席介绍，在安大略省提出取消对中医药行业进行监管的同时，中医与针灸在安省其实已经变得越来越受欢迎了。目前，安省共有约2800名执业中医医师，每个人都需要照顾100到250名不等的病人，已经形成了相当可观的规模。
加拿大在中医药监管方面的缺陷
虽然多年来传统中医在加拿大得到了蓬勃的发展，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行业在监管方面还存在一些缺陷。具体表现比如，在中医的准入门槛中存在着语言障碍，只会说中国普通话或者粤语但是却具备从业资质的人，可能会因此无法获得执业资格。这也是福特政府开始提出要取消安省对中医监管的理由。
反对福特的人并不认同“语言障碍”这个解释。吴秀梅表示，很多英语并不好的学生都克服了困难，并且通过考试。而且，对确实有困难的注册申请人也已经出台了一些折中的办法。吴秀梅说：“语言障碍只是取消监管的借口。”
但是福特指出的语言障碍确实客观存在。因为不只是安省，实际上BC省的申请注册考试也不能用中文答题。这并不是安省独有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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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1年，BC省的监管部门表示，学习中医的学生今后将不能选择用中文进行考试，这在学生和老师中引起了轰动。当时学生们在网上发起了请愿活动，并且在短时间内就获得了数千个签名。
CARB-TCMPA的执行主管丹·加西亚表示，中文考试的费用和时间成本太高了。光翻译费就要花4500加元，这会让整个考试的费用上涨到5000加元甚至是5700加元。加西亚说：“那样的话，对考生来说也不太公平，而且还会让这个职业产生一个经济上的门槛。”
加西亚表示，在此之前，其实有11%的加拿大考生使用翻译后的试题。虽然总体而言，使用英语考试的人数更多一些，但确实对有条件的人保留中文考试这个选项也是很重要的。
昆特兰理工大学中医学部主席约翰·杨（John Yang）表示，中医最原始的一些记录，都是用古汉语表述的。在翻译的过程中，有些很微妙的内容就会表达不到位了。对能读中文和原文的人来说，是有优势的。
杨还表示：“在英语词典中，不是每个概念都有一一对应的翻译。当出现问题或争论时，我们总是会去找原始的中文定义或去中文教材当中寻找答案，这就是为什么在中医行业允许使用中文是很重要的。”
所以，在公众的反对下福特宣布不会取消对中医的监管之后，安省政府立即采取了措施，准备增加中文考试，为只会中文普通话和广东话的人群提供便利，希望能够让更多有执业能力的人进入这一行业。
即使安省立法增加了中文的中医执业考试，这也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进步。由于加拿大各省的中医监管并不相同，每个省的政策法规并不完全一致，其他省的中医从业者还是需要遵循本省的政策制度。
而推动加拿大形成全国一体的中医监管体系并不容易，毕竟加拿大目前的中医监管体系也是花了几十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但这次中医从业人员的抗议迫使安省调整了政策，给了许多中医药从业者信心。
吴秀梅表示，这说明了整个行业需要更加团结，才能保护和推进传统中医药的发展。她说：“为了让这个职业得到认可，我们奋斗了很多年。现在，我们还需要30到60年才能做得更好。”
参考资料：
https://www.cbc.ca/news/canada/british-columbia/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exams-chinese-language-1.5893892
https://globalnews.ca/news/8657269/ford-says-deregulating-chinese-medicine-intends-to-address-language-barriers/
France H, Rodriguez C.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Canada: An indigenous perspective. Chin Med Cult 2019;2:1-5
Janjua Q R. Marketing strategy for a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CM) clinic in Vancouver[D]. Faculty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Simon Fraser University, 2006.
https://cmaac.ca/public/tcm-regulation-in-canada
https://www.cbc.ca/news/canada/british-columbia/kwantlen-gets-b-c-s-1st-public-school-of-chinese-medicine-1.2510060
https://globalnews.ca/news/8663933/ontario-reverses-course-deregulate-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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