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调查组2月23日公布了关于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调查处理情况的通报。最新通报回答了这段时间舆论的所有主要疑问,确认了杨某侠就是小花梅,排除了杨某侠是李莹的可能性。江苏省还撤了从县委书记到县长的丰县一批干部,董某民等多人被逮捕。这些结果回应了公众的关切,伸张了正义。相信这些结果对拐卖妇女、虐待妇女儿童者以及对官僚主义者都是一记严厉的警告。
对照之前的通报,可以发现从徐州市发布第三份通报指出杨某侠是云南的小花梅开始,调查的基本线索就步入了正轨。然而之所以江苏省的通报更能得到信任,除了调查组的级别高权威性强之外,还因为它给出的信息和证据更加具体,各鉴定单位是谁十分明确,而且针对了公众的几乎所有代表性疑问。比如之前的通报均没有提李莹,好像网上传播极广的这个疑问不存在一样,让一些人怀疑官方在刻意回避它。而最新通报不仅给出了杨某侠不是李莹这一结论,而且给出了DNA比对排除这一可能性的结论产生过程。
再有,最新通报将事实结论与对犯罪嫌疑人和对履职不利公职人员的处理情况同时公布,彰显了政府调查处理此案的严肃性,这个态度恰是公众高度期待的。事情发生在基层,人们知道那里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大家要的就是政府认真解决每一个问题,而不是敷衍了事的态度,对这种态度的确认是公众信心的重要来源之一。
江苏省的通报对多名丰县被处理干部都做了“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的定性。整个事情让人生气、揪心,丧事容不得喜办,但老胡想把这一突出的定性单拎出来点赞。铁链女事件逐渐发酵成轰动全国舆论场、甚至传向世界舆论场的重大事件,一些官员的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无疑是这当中最大的酵母。如果在事件发酵的早期,丰县县委县政府就以江苏省委省政府的坚决态度全面调查此事,依法依规处理涉案人员和玩忽职守的公职人员,事情的后续就会完全是另一个局面。但是丰县匆匆下“不存在拐卖”的结论,甚至连杨某侠是云南人、她怎么来到的丰县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漏掉了,其调查敷衍、能多简单结案就多简单结案的态度近乎粗暴,因此不仅未能平息舆论,反而吸引、激怒了更多人。
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是很可能带给公职人员顶级厄运的,这是铁链女案发酵至此传递出的最强烈信号之一。刚遇到事件时,不要因自己有权力就简单粗暴;事情一旦发酵起来,不要缩手缩脚推诿回避,一心只求脱责自保。为人民群众的利益勤奋工作,为真正解决问题勇于担当,这应是每一个党员干部遇事或不遇事时一以贯之的态度。我想说,总有一些“倒霉”的概率是专门给形式主义者和官僚主义者预留的。
刚刚,江苏省公布了“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调查结果!
主要结果有七个:
1、经DNA综合比对确认:杨某侠就是小花梅。
她的真实户籍登记姓名就是小花梅,出生日期为1977年5月13日,云南省福贡县亚谷村人,今年45岁。
2、小花梅确实是被拐卖到徐州丰县的。
而且,是令人发指的多次拐卖!
1980年,3岁的小花梅跟随改嫁的母亲到了云南省子福贡县里甲乡亚谷村。
1995年,18岁的她“嫁”到了云南省保山市,婚后2年离婚,1997年回到了村里。
回村后,她出现了行为言语异常。
1998年,21岁的小花梅被一对夫妻拐卖到了江苏省东海县。
这对人贩子,男的名叫时某忠(67岁),女的叫桑某妞(48岁),二人以介绍对象、看病为由,将小花梅卖给了老光棍徐某东(1965年生人),收取现金5000元。
拐卖小花梅的这对人贩子应该是惯犯,于2000年12月因拐卖妇女儿童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七年。
小花梅被他们卖到徐家后,生活了3-4个月,于1998年5月上旬某天早晨失踪,寻找未果后,恬不知耻的老光棍徐某东向人贩子索要了2000元“赔偿金”。
那么,小花梅如何从东海县到丰县的呢?
答案是:多次转卖。
小花梅一路流落至此河南夏邑县骆集乡的一家饭店,被店主谭某庆、李某玲夫妇发现,二人收留了小花梅一个月,但绝非好心,而是伺机将其卖掉!
一个月后,饭店店主将小花梅卖给了饭店附近工地务工的霍某渠、霍某得。
二人将小花梅带回了丰县,
并经过刘某柱(丰县欢口镇人)转卖给了董某更,也就是董某民的老爹。
就这样,1998年6月,小花梅在几经辗转后被卖到了徐州丰县的董家。
之后便是惨无人道的摧残,很快小花梅就怀孕了。
1999年7月,小花梅生下了长子董某港。
2000年6月,董某民因为要给儿子上户口,想起了要办结婚证,于是找到村委会会计开婚姻状况证明,经人建议将“杨某英”改为“杨某侠”。
于是,小花梅成了“杨某侠”。
之后,他来到欢口镇民政办,工作人员按他自报的信息违规办理了结婚登记,将结婚日期登记为1998年8月2日、并将“杨某侠”的出生日期登记为1969年6月6日。
二人的“结婚证”
2011年3月,小花梅在欢口镇卫生院生次子时,卫生院要求提供新生儿母亲身份证,董某更找人做了一张“杨某英”的假身份证。
3、8个孩子,几个父亲?
根据调查,小花梅刚到董家时,生活基本能够自理,可以与人交流,她曾告诉董某民自己的老家在云南省福贡县亚谷村。
她的大儿子称,小时候母亲还能接送自己上下学。
可见,当时小花梅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都很不错,和寻常人非常接近。
1999年生下长子后,她被采取了“节育措施”,这就是为什么之后的11年,小花梅一直没再生育。
然而,到2010年,节育措施失效了,小花梅便开始了不断怀孕、生育的过程。
2011年3月生下次子,2012年4月生下三子、2014年11月生四女、2016年5月生五子、2017年5月生六子、2018年11月生七子、2020年1月生八子。
之后9年,她连生7个孩子,6子1女。
基层计生工作人员在跟踪管理、服务指导、信息采集等方面未能认真履行职责,负有失管失察责任。
董某民、董母和部分孩子们
经徐州市公安机关DNA检验比对:8名子女均与小花梅、董某民两人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之后,又经南京医科大学司法鉴定所的DNA检验鉴定,结论一致。
2月20日,再经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检验鉴定,结论仍然一致。
也就是说,8个孩子的父亲都是董某民。
针对之前网传的“小花梅第一个孩子董某港生于1997年”,经公安机关调查,欢口镇有两个“董某港”,其中一人1999年出生,为杨某侠长子;另一人1997年出生,为邻村人,现在外打工。
4、小花梅的牙是怎么掉的?
生下第三子后,小花梅的精神状况开始恶化。
2022年1月30日,经徐州市医疗专家会诊:她患有精神分裂症。
2月19日,经南京脑科医院司法鉴定所司法鉴定,结果一致:她患有精神分裂症,受目前精神状态影响,难以正常接触交流。
2月20日,江苏省公安厅委托中国政法大学证据科学研究院再次复核鉴定,结论一致。
目前,小花梅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入院检查结果显示,她除了精神和牙齿疾病外,未发现其他疾病。
2月4日,通过口腔检查和CBCT读片认为,她的口腔卫生长期较差,患有牙周疾病,未进行治疗,部分牙齿逐步脱落。
2月9日,经南京市口腔医院专家再次诊断,小花梅患有重度的慢性牙周炎,认为重度牙周炎可导致牙齿松动脱落。
2月20日,江苏省公安厅委托北京大学口腔医学院、首都医科大学北京口腔医院、浙江迪安鉴定科学研究院3名专家对其牙齿状况进行会诊,结论一致。
经过多所医院的多次检查、会诊确定:小花梅患有重度慢性牙周炎,未发现外伤致牙齿缺失的客观证据。
5、拐卖妇女的人怎么处理?
脖子上栓铁链怎么算?
目前给出的答案是:“非法拘禁罪”、“虐待罪”。
2022年1月31日,公安机关以涉嫌非法拘禁罪对董某民立案侦查。
根据多方证词,2017年以来,董某民在小花梅发病时对其实施布条绳索捆绑、铁链锁脖,有病不送医治疗等虐待行为。
2022年2月22日,公安机关以涉嫌虐待罪对董某民提请逮捕。公安机关将对涉案犯罪事实,包括涉嫌收买被拐卖妇女等犯罪开展侦查取证工作。
同日,最初从家乡拐走小花梅的桑某妞、时某忠,以涉嫌拐卖妇女罪被依法批准逮捕,公安机关正继续开展侦查取证工作。
同时,中途多次转卖小花梅的徐某东、刘某柱、霍某渠、霍某得、谭某庆、李某玲,公安机关已立案并采取刑事强制措施,继续开展侦查取证工作。
所有涉及此案的犯罪嫌疑人将依法予以严惩。
6、父亲被捕,母亲精神失常,8个孩子怎么办?
目前,小花梅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她的大儿子和丰县政府安排的人员在医院陪护。
江苏省有关部门督促指导徐州市按照民法典、未成年人保护法和社会救助暂行办法给予供养,组建了“爱心妈妈”小组照顾其未成年子女,对杨某侠及其未成年子女指定监护人,落实低保、社保等政策和家庭生活照料、教育资助、关爱帮扶等具体措施。
7、目前已有17名公务员被处理!
丰县县委书记娄海,撤职。
丰县县委副书记、县长郑春伟,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免职。
丰县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苏北,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免职。
丰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孙寸贤,给予其政务降级处分。
徐州市妇联党组成员、副主席高伟,涉嫌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调查,并被采取留置措施。
丰县欢口镇党委书记徐善修,涉嫌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调查,并被采取留置措施。
丰县欢口镇党委副书记、镇长邵红振,涉嫌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调查,并被采取留置措施。
丰县县委统战部三级主任科员陈修峰,留党察看一年、政务撤职处分。
丰县公安局四级高级警长程言伟,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丰县信访局副局长殷宪方,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丰县公安局欢口派出所所长渠辉,开除党籍、政务撤职处分。
丰县欢口镇综治办史瑞红,开除党籍、政务撤职处分。
丰县欢口镇原民政助理于法贞,开除党籍。
丰县欢口镇计生站于秀娟,撤职。
丰县欢口镇李庄村党总支书记、村民委员会主任李劲松,开除党籍,责令辞去村民委员会主任职务。
丰县欢口镇李庄村村民委员会原主任董正培,开除党籍。
丰县欢口镇李庄村党总支副书记董青华,撤职。
纸,终究包不住火!
虽然开始时,所有官方媒体都保持缄默,然而,仅仅凭借着民间的力量,“铁链女”事件的阅读量越来越高,甚至远超冬奥。
终于,“丰县生育八孩女子”话题完全沸腾了,各大媒体纷纷下场,开始报道。
这是一次非常典型的“网友自主发起—关键性的前媒体人推动前进—官方媒体下场”,这必将成为民间发声的又一次里程碑事件。
丰县,一个三省交界处的小县城,瞬间获得了巨大的关注度,虽然这种关注让人脸上无光。
但是背后仍然有很多问题,细思极恐。
1、2020年11月,董某民为办理低保,申请为小花梅落户,公安机关按规定将小花梅的DNA信息录入“全国公安机关查找被拐卖/失踪儿童信息系统”和“全国公安机关DNA数据库”比对,未比中!
我们的信息系统、DNA数据库健全吗?
凑巧露出的冰山一角之下,还有多少被拐人口在黑暗中哭喊?
2、将目光转向丰县当地对于拐卖婚姻的判决。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根据在中国裁决文书网上所查到的资料,当地法院对于被拐卖妇女的申请离婚请求居然不予许可!
3、很多网友自发整理出了历史上存在于徐州地区的广泛的妇女拐卖问题。
如果以上数据为真,真的令人寒毛直竖。
也许和很多仍处于黑暗中的妇女孩子相比,苦命的小花梅仍是幸运的。
为了调查她的前世今生,江苏省成立了调查组,奔赴云南、河南等多省开展实地调查,共走访群众4600余人次、调阅档案材料1000余份……
终于,她恢复了本来的姓名。
这期间,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是无比巨大的。
9人被捕,17名公务员被处理,而这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人贩子的贪念,需要多少人的努力才有可能拯救?中国有多少这样的被拐人口,我们有这样的人力物力去一一救赎吗?
现在的小花梅躺在病床上,懵懵懂懂的她可能并不明白,她的遭遇已经在全中国,甚至全世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样懵懂,对于现在的她,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听说现在丰县人都很生气,但不敢说话。
巧了,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