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江苏省徐州丰县八孩母亲事件持续发酵,网传深圳前市委书记厉有为赋诗《战徐州》声援,“史实休遮掩!恶行必追究!全民战徐州,曙光在前头!”,获网友纷纷点赞。
据香港《星岛日报》2月20日报道,84岁的厉有为在1993年至1998年担任深圳市委书记,锐意改革。网传他在微信朋友圈发布《战徐州》一诗:“刘邦战徐州,汉室天下留。苏轼战徐州,纪念苏黄楼。我军战徐州,淮海大捷收。网民战徐州,徐州已蒙羞。天道不可灭!民心不可丢!史实休遮掩!恶行必追究!全民战徐州,曙光在前头!”
尽管徐州政府已就八孩母亲事件作4次通报,并承认涉及拐卖人口,但提供的信息前后矛盾,被铁链拴在破屋的智障母亲,真实身份更至今未明。江苏省近日宣布成立调查组彻查事件真相,并承诺严肃追责。
有网友称赞《战徐州》“好诗”,“向老人家致敬”,但此诗疑因“审查”未能大规模传播。也有两名志愿者前往江苏丰县,试图探访并帮助“八孩母亲”,却被警方以“寻衅滋事罪”拘留。
网名为“我能抱起120斤”的女志愿者在微博中表示,两人接受超高强度的“提问”,无论吃饭、上厕所及睡觉,都有专人盯守。她又在微博中上传了手肘有淤痕的相片,并指是拘留期间被打所致。
另据台湾中央社报道,徐州八孩母亲案相关话题热度大幅下降,言论管控有趋严之势。
报道称,在主流媒体不报道的情况下,掀起网上议论的热潮。由于事涉妇女拐卖,当时许多网络文章都提到了1989年出版的“古老的罪恶—全国妇女大拐卖纪实”一书,不过,这本书现在在中国的网络书店如当当网、京东商城和孔夫子二手书店上都已经查找不到。
有网友观察到,微博热搜关于徐州方面的热度已经呈“断崖式下跌”,也有一些体制内的网友发来工作单位“打招呼”的微信截图,指“人工降温”的手段正在悄悄被施行。
微信网友“F姜立军”在朋友圈发文,声称是自己从丰县民政局官网找到徐州八孩当事人结婚证照片,并把它泄露出去。这张照片后来引发全民质疑,认为八孩的母亲、被锁铁链的杨姓女子和官方公布的“小花梅”不是同一人,徐州官方所存不多的威信更被加速摧毁。
“F姜立军”说,针对此案,全国已经统一部署要开始“息声”。“调查组成立次日,各地活跃人士已经接到警局电话,删除有关铁链女的所有贴文图片视频,退出声援签名连署,否则后果自负”。
除了网上舆论有加强管控之势,实际上调查记者想深入当地查访也很困难。根据推特等社群平台上转发的影片,这两天湖南的记者想进入事件所在地徐州丰县董集村,但村子里所有入口都有人把守,被要求如果要进村一定要有村民来接。
调查组查锁链女“结婚证”泄密者 逾百人被传唤“重兵”驻守董集村
江苏省政府上周四成立联合调查组,声称要彻查丰县锁链女案。
江苏省政府上周四成立联合调查组,声称要彻查丰县锁链女案。调查组成立次日,各地活跃人士被警察追查锁链女杨某侠的结婚证照片如何外泄,江苏及安徽至少有一百多人因此被传唤。上周末,董集村已由丰县武装部隊人员驻防,阻挠媒体和民间调查。
江苏省官方于上周四(17日)成立调查组,声称将对“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彻底查明事实真相。连日来,网民发现当局首先调查的不是所谓的事实真相,而是铁链女的结婚证和照片如何外泄。据知情人士对本台披露,仅江苏、安徽两地已有一百多人被公安传唤,询问杨某侠(官称小花梅)结婚证的来源。另一位匿名网民称,调查组成立后,“第一件事是调查谁泄露了结婚证,总计有5个人被询问,包括我。”
逾百人被传唤两会“维稳”成当务之急
江苏时事评论人姜子阳周一接受本台采访时说,全国政协及人大会议即将在北京举行,当局所采取的行动都是“维稳”需要。对于丰县人民武装部在董集村内外阻挠民间人士前往调查,他说:
“现在他们(政府)不会顾及那么多事情了。因为出于维稳的需要,在很大程度上他都会动用军队了,县人民武装部(1996年归属军方)接管,他实际是军队接管。人们原来对省一级的调查组还抱有期望,现在看来不可能有任何期望。”
姜子阳说,当局现在对网络信息的封锁更加严密:“任何的消息现在很难发出来了,像我们前段时间写了那么多文章,现在想发的话,一个字都发不出来,非常可怕。”
目前,董集村已被警察和丰县人民武装部人员封锁。关注锁链女案的网民“骄傲女孩”披露,因董志民、杨庆侠结婚证泄露而约谈了数十人,并警告随时准备接受下一次聆讯。当局在欢口镇董集村周边,通过步态识别、人脸识别等技术手段,对进出该镇的人进行排查分析。
一位江苏警官向网民披露,徐州官方要求丰县政府全面控制锁链女的相关信息,而徐州已经从其他地区借调大批警力,并封锁进入丰县的道路。本台记者本周一致电丰县公安局,但电话始终传出“忙音”,无人接听。
徐州市公安局办公室:叫记者留意官方发布
记者转向徐州市公安局办公室查询有关调查八孩母亲案件的进展情况,接听电话的一名女性官员要记者留意新浪微博官方账号“徐州发布”。她说:“网上都有(信息),你可以看一下‘徐州发布’,你常去看看就可以了。”
记者:最近还会发布吗?
回答:那还不清楚。你关注(徐州发布)就行了,好吧。
锁链女案须以官方发布为准网文被指“造谣”
一位不愿具名的媒体人对本台说,有关锁链女的信息,须以官方发布为准,网络消息均被指是谣言,发布非官方消息可能会被拘留。网民“姜立军”发帖,各地活跃人士已经接到警察电话,删除有关铁链女的所有贴文图片视频,退出声援签名联署,否则后果自负。
江苏调查组官员有徐州前公安局长
“骄傲女孩”上周六(19日)在境外社交平台推特发文,披露江苏省政府调查组组长为中共江苏省委副秘书长、省纪委副书记尹卫东;成员包括该省公安厅副厅长陈辉,而此人早在2015至2017年间出任徐州市公安局局长。
江苏扬州居民凌先生对本台说,在人类社会文明进入21世纪的今天,徐州被揭发惨无人道,挑战人类道德底线的性奴案,令人震惊和愤怒。他说:
“铁链女案再一次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国恶劣的人权状况。徐州铁链女案绝非个案,人口贩卖,儿童被人为弄残,沿街乞讨等时常被揭露,而徐州官方的通报前后矛盾、漏洞百出。江苏省现在成立调查组,民众对政府的公信力已经彻底失去信心。”
多数网民认为,作为徐州前公安局长的陈辉,不可能不知当地发生拐卖妇女儿童的情况,如今叫其调查锁链女案,无异于让官员自查是否有失职。
中国丰县铁链女事件的教训:地方政府如何一步步落入塔西佗陷阱
过去一段时间以来,在中国江苏省徐州市丰县一个被铁链锁在一间破屋的中年女人视频成为网络社交媒体的关注焦点,她蓬头垢面,寒冷天气里衣衫单薄,却生育了八个孩子,很快就引起网民普遍同情和愤怒,网友称呼她为“铁链女”或“八孩女”。事发后,在网民的持续追问下,丰县县政府、徐州市政府先后发出四份前后矛盾的通告,不仅未能向民众释疑,反而引起更大的质疑声浪,斥责地方当局一再动用公权力试图掩盖某些丑恶的拐卖虐待妇女的真相。徐州和丰县的政府用自己前后矛盾、错漏百出的通报让自己在公众面前丧失了公信力,以至于现在不论徐州和丰县政府说什么,公众几乎都不再相信,当地官方随之陷入“塔西佗陷阱”。
事件发生以来,从丰县到徐州市,官方为此先后发了四个官方通报。第一次通报在1月28日,徐州丰县县委宣传部通告指,网民反映的女子(铁链女)为杨某侠,患有精神疾病,1998年8月与丰县欢口镇董某民领证结婚,不存在拐卖行为。通告还称,家人和邻居反映,杨某侠经常无故殴打孩子和老人。但网友并不相信这种说法,质疑该调查是否询问铁链女的直系血缘亲人,患病时间有多久,“不存在拐卖”的结论有何依据?很快丰县官方就改变了说法,发布了第二次公告。
第二次是1月30日,丰县县委宣传部发布通告,称杨某侠1998年6月在欢口镇与山东鱼台县交界处流浪乞讨时,被董某民父亲董某更(已故)收留,此后与董某民生活在一起。通告称,杨某侠患有精神分裂症,“为防止杨某侠犯病时伤人,董某民暂时使用锁链约束其行为,精神状态稳定后便将锁链拿下”。公众依然不接受这种说法,继续质疑是否存在拐卖妇女行为,董某民是否有虐待犯罪行为?与此同时,四川南充失踪女孩李莹的叔叔李大成向公安部刑事侦查局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办公室递交申请书,希望采集徐州杨某侠的DNA样本,和李莹家属的DNA对比,因为他认为徐州杨某侠,也就是丰县官方说的铁链女,很有可能就是李莹。
2月7日,徐州市委市政府联合调查组发出第三次官方通告,称杨某侠原名为小花梅(父母已故),云南省福贡县亚谷村人,同村的桑某某(女,当时已嫁至江苏省东海县)将小花梅带至江苏治病。“桑某某称,当年她受小花梅母亲所托,带小花梅到江苏治病并找个好人家嫁了,两人从云南省昆明市乘火车到达江苏省东海县后小花梅走失,当时未报警,也未告知小花梅家人。”但不少网友指出,这种说法不合常理,并且疑点重重,如果桑某某受小花梅母亲所托,为何后续小花梅走失,未告知小花梅家人?为何不报警?桑某某是什么人,小花梅的母亲为何放心将自己当时已经言语存在异常的女儿交给她,带到两三千公里之外的江苏去治病?董某民一家,当年究竟是收留走失的小花梅,还是买下被拐卖的小花梅?
面对网络上汹涌不断的质疑,2月10日徐州市委市政府调查组给出的第四份通报终于披露,事件中确实存在拐卖行为:董某民涉嫌非法拘禁罪,桑某某和其丈夫时某某涉嫌拐卖妇女罪,三人已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当时官方通报说:“近日,经部、省、市公安机关对杨某侠、光某英(小花梅同母异父妹妹)与普某玛(已去世,小花梅母亲)生前遗物进行DNA检验比对,结果为普某玛与杨某侠、光某英符合母女关系,结合调查走访、组织辨认,认定杨某侠即是小花梅。”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而且经过“部、省、市公安机关”和“DNA检验比对”,论道理应该不会有假,但仍留下疑点。拐卖是如何发生?董某民是否只涉嫌非法拘禁罪?是否存在强奸罪和虐待罪?结婚证是如何办理的?有哪些公职人员牵涉其中?
两位已经改行的原《云南信息报》记者自愿自费前往云南福贡县走访调查,发现小花梅的老家人大多无法辨认铁链女便是徐州官方通报说的小花梅。与此同时,网上流传甚广的照片显示,失踪前的李莹与铁链女的面部特征高度相似,而小花梅的照片虽与网络上曝光的杨某侠和董某民结婚证中的杨某侠很像,却与铁链女并不像。舆论由此怀疑,铁链女也许并非是徐州官方说的杨某侠或小花梅,而可能是四川南充失踪女孩李莹。甚至有网友通过对比过去几十年徐州少数民族女性人口的非正常大幅增加,怀疑在徐州一带,拐卖伤害女性很有可能是比较普遍的现象。
可以说,徐州市和丰县官方的四次通告每一次都几乎否定了上一次的说法,每一次的通报都有很多关键的漏洞,与常理和证据完全无法相符,实难服众。这样一来,徐州市、丰县等地方政府完成丧失了公信力,网络上的质疑和批评之声更加汹涌。
最后不得已,2月17日,江苏省委省政府不得不另外成立调查组,表示将对“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进行全面调查,彻底查明事实真相,对有关违法犯罪行为依法严惩,对有关责任人员严肃追责,结果及时向社会公布确定真相。现在江苏省政府的调查还在进行中,公众对此寄予期望,期待江苏省委省政府调查组拿出获得公众信任的调查结果。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连中国《环球时报》前总编辑胡锡进也无奈地说:“从政治上说,这是悲剧性的。它是官方公信力已经非常脆弱再清晰不过的警钟。”徐州和丰县的地方政府彻底陷入了“塔西佗陷阱”之中。
有分析者表示,在新媒体时代,地方政府应对各种突发事件或舆论热点问题时,最好的方式就是开诚布公,积极回应,用公开透明的信息和积极回应的态度赢得民众的信任和支持,从而有效地维持和提升政府公信力。但如果是从包庇犯错者、隐藏事实、回避责任的角度出发,那么政府的公信力将很容易严重受损。毕竟,在今天这样一个移动互联网时代,人人都可以发声,掩盖或遮蔽问题,只会适得其反。
然而,遗憾的是,中国虽然有上海、深圳、广州这样的一线城市,在现代化治理上相对好一些,但很多地方政府及其官员们的执政理念和治理能力还差得很远,远远达不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第五个现代化”的要求,像徐州、丰县这样三四线城市和基层区县,在面对铁链女事件时,治理短板立刻暴露无遗。
回溯事件演变过程可以发现,这件事在一开始只是一个基层事件,如果丰县官方能以坦诚透明的方式,在第一时间查明真相,给舆论一个诚实完整的交代,那么这件事可能在一开始就发酵不起来。但是,从一开始,从丰县到徐州地方,都以“捂”的心态,把它当成一个“家丑”对待,在心理与行动上抵制媒体舆论对事件关注,对相关村庄严防死守拒绝外人进入,还抓了两个到现场去关心当事者的热心人。为把事情平息下去,地方政府没有把重点放到解决问题,廓清迷雾上,反而人为推高社会对立情绪,制造了很多信息迷雾。最终在舆论的追问下,徐州和丰县官方步步后退,反复被证伪,令政府的公信力丧失殆尽。这个教训实在深刻。
这件事也警醒中国各地政府,如果不转变执政理念和治理思路,不去提升治理现代化水平,不能以现代、开放和实事求是的态度来与公众对话,那么地方政府不仅将难以满足人民对于政府更人性化更文明现代的治理诉求,而且可能会因为处理问题不当,陷入“塔西佗陷阱”。近年来,地方治理的短板频繁成为中国网络上的热点。这说明对于中国政府来说,反思地方治理的不足,踏踏实实提升地方治理的现代化水平,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不容再耽搁。要知道,地方是中国的毛细血管,地方政府的治理水平,直接影响公权力在当地民众心中的形象和公信力。所谓“郡县治,天下安”,丰县八孩女子事件为中国优化地方治理敲响了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