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太快，维克多没缓过神，还好，他身边有一条叫霍莉（Holly）的拉布拉多犬。霍莉迅速冲了上去，训练有素地控制了贵宾，没让现场流一滴血。
霍莉是一条服务犬，也就是经过专业训练，帮助弱势人群正常生活的狗。
三年前，为了应对认知障碍和军营生活留下的情感创伤，维克多把霍莉带回了家。它是他的最佳帮手，不光能满足生活需求，在公共场合也表现得很安全。
只看两条狗的表现，维克多绝对不会把霍莉和贵宾犬混为一谈，
但他看到那只企图咬人的贵宾犬身上穿的背心时，他愣住了。
那是和霍莉一模一样的背心，上面写着醒目的“服务犬”。
“它当然不是真正的服务犬。” 维克多告诉媒体，“很明显，有人在假装自己的宠物狗是服务性动物。”
这不是毫无根据的指控，过去20年，带狗上飞机的乘客数量激增，其中很多人都给狗伪造了身份。
根据美国航空公司的规定，想要带宠物狗上飞机必须满足体型和品种要求，支付大约125美元后，才能让它们上货舱（体型小的狗也可以上客舱）。
但如果这条狗不是宠物，而是“服务性动物”，那么不光全程免费，还能时刻和主人在一起，坐客舱看风景。
这里的“服务性动物”，包括服务犬和情绪支持动物。
和服务犬不同，达到情绪支持动物的标准十分宽松，它不需要经过任何训练，主人只需出示一份情绪支持动物证明（ESA），说“这个动物能有效缓解自己的抑郁、焦虑或惊恐发作”，就能把动物免费带上飞机了。
而ESA证明是直接能在网上购买的。
网络上有大量机构提供这种服务，它们被心理学家称为“ESA工厂”。
在支付70到200美元后，“ESA工厂”会派心理医生做简单的心理评估，根据顾客的需求，把没病说成有病。他们不光卖证明，还卖服务犬背心和标签，让宠物看上去更正式。
因为监管宽松，从2002年到2015年，ESA证明的数量增加了1000％，2015年到2019年又增加了200％。
其中，仅2015年一年，全美就多了65000张ESA证明。
服务性动物也不局限于狗，过去几年，美国的机场简直变成动物园，到处都是疯狂的景象。
有人带猪上飞机……
还有带火鸡……
鸭子……
袋鼠……
猴子……
企鹅……
甚至，有人想带孔雀和蛇上飞机，谢天谢地航空公司拒绝了他们。
这些奇奇怪怪的动物都是以“情绪支持动物”的名义上去的，顺带一提，这里的微型马没有问题，根据《美国残疾人法案》，能执行任务的微型马地位等同于服务犬。
把飞机变成动物园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除了开头那样的危险情况，动物随地撒尿、狂吠、到处乱跑的现象也非常常见。
2013年，一名女子带着大型犬和ESA证明从洛杉矶飞往费城。飞机飞到一万米高空时，这条狗开始在过道大小便。
机组人员清理了一次，它又拉了一次，最后，飞机上的洗涤剂和纸巾都用完了，但是舱内的恶臭散不出去。
这架飞机只能在堪萨斯市紧急降落，航空公司把这名女子和她的狗请了出去。
2014年，另一名女子带着一头猪乘坐美国航空的飞机。起飞前，这头80磅重的猪拼命尖叫，到处拉屎。
虽然主人再三说它是她的情感支持动物，但周围人的情感被毁得差不多了，最后也被赶了出去。
（这是另一头猪。太多人喜欢带猪了）2020年12月，因为情绪支持动物造成的闹剧太多，美国交通部规定，从此只允许服务犬上飞机，也不再把情感支持动物视为服务性动物。
一纸命令，ESA证明的灰色市场完蛋了，美国的猪主人、猴主人们只能放弃了。
但狗主人们没有，他们不再宣称自己的宠物狗是情感支持动物，而是直接撒谎说它们是服务犬！
旅行作家贝卡·布朗德（Becca Blond）带着她的服务医疗犬坐飞机时，就遇到过一条没受过训练的假服务犬，一路狂吠着冲向她们。
空姐赶过来制止，她的服务医疗犬全程没做声，那条狗的主人则羞愧地承认，她买了假的服务犬证明。
不过，因为服务医疗犬的品种，最后是布朗德被移到飞机的后排。
美国导盲犬协会的客户服务副主任特丽萨·斯特恩（Theresa Stern）说，他们经常接到报告，有人假装自己是残疾人，好把狗免费带上飞机。她对此又愤怒又难以理解。
“进入安检门的时候，这帮人就是在检验自己的良心。航空公司会要求你填写联邦证明文件，证明你确实因为残疾，需要带一条经过训练的狗上飞机。这帮人呢？他们真的大言不惭地写了自己是残疾。”
只要脸皮够厚，做到这一切并不难。
和ESA证明一样，服务犬证明也能在网上搞到。
带着假证明，给狗穿上服务犬背心，自己再装出行动不便的样子。这套组合，能让大多数人分不出他们是不是残疾人。
如果宠物狗表现不专业，让航空公司起了疑，也没关系。
因为《美国残疾人法案》规定企业不得要求主人证明服务犬是服务犬，只能问两个基本问题：该动物是否因残疾而需要？动物被训练完成什么任务？
这是因为法案想保护残疾人的尊严，不让他们感到自己的残疾被人质疑。
想法是好的，但对想钻空子的人来说，它就是个完美的法律漏洞。
和受过机场训练的服务犬比，假服务犬的表现更暴力、危险。
随着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航空公司又没办法区分，拥有真服务犬的残疾人开始担心，未来会出现限制服务犬的法律。
“说到底，航空公司很沮丧，普通民众很沮丧，然后法律就会发生改变。”斯特恩说，“它可能变成：不允许任何狗上飞机。作为一个盲人，这意味着我没法去我想去的地方。”
真服务犬被人类不断干扰也是个问题。假服务犬喜欢和人类互动，而真服务犬为了完成任务，会尽量保持低调。
“很多小孩和成人喜欢接近霍莉，用手抚摸它。”维克多说，“他们完全忽视了它背心上写着‘不要摸、不要打扰、不要分散注意力’这样的话。”
“假服务犬不用担心被打扰，它们又不用工作。所以人们习惯被允许抚摸穿着背心的狗。”
假服务犬不光能免费坐飞机，还能去普通宠物不让进的餐厅、酒店、公寓。它们不良的表现，也影响到了真服务犬的形象，让残疾人外出更困难。
“真的，我不觉得因为我是残疾人，世界就欠我任何东西。”维克多说，“但我认为我们需要被认真对待。那些买假背心、假服务犬证的人，和把车停在残疾人停车位的健全人没什么不同，都同样糟糕。”
为了少花点钱，给狗办假证，自己扮残疾，
然后给无数弱势群体带去麻烦。
实在是……没有必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