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豹变（ID：baobiannews），作者：卓宇，编辑：子睿，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站在风口上，猪都可以飞起来。
2021年初，在风口上飞了一年多的猪肉价格依然坚挺，猪企龙头牧原股份的股价还创下了历史新高。追风者甚多，有的加入养猪大军，有的买入猪肉概念股。
风来得快，去得也快。2021年春节过后，猪肉价格一路狂泻，不到半年从36元/公斤高位遭遇腰斩，创下历史最快下跌记录。
农业经济学有个猪周期理论，简单指猪价在一定周期内的上涨和下跌波动规律，完整周期平均在4年左右。自2018年开始，国内踏入第四轮猪周期，但从今年养猪业的变幻莫测来看，已经堪称“超级猪周期”。
受疾病、规模化养殖、新冠疫情等多重因素影响，这两年，猪肉价格呈现出过山车式的巨大波动，波纹传导至市场，形成了今年养猪业的强震。
在这轮暴涨暴跌中，有人一头扎进风口，赔光本钱；有人错过买卖时机，苦等周期结束；有人紧盯股市大盘，游离于滚滚雷声下伺机抄底；还有人围在餐桌前，感叹着猪肉价格的潮汐。
过去一年，有一群人，一直在追着猪价跑。
一、风停了，猪价坠落了
吃过早饭，王东夫妇照常走进自家养猪场，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整个猪场一共4人，除了王东夫妇还有两个雇员。每天上午，四人起圈（清理猪圈）喂料，下午粉料（掺兑猪饲料）运料，一天下来要忙活七八个小时。用王东的话讲，“朝九晚五，就和城里上班一样。”只不过这份工作从来没有节假日。
王东早年在家务农，后来看到身边有人养猪赚钱，也跟着入了行，这一干就是二十来年。他的猪场位于天津市武清区，村里不少人都靠养猪为生，王东目前养着一千来头猪，算是村里的养猪大户。
20多年来，王东对猪价的涨落早已习以为常，长年积累的市场经验，使其深谙电视新闻每每提到的猪周期规律。
国内首轮猪周期出现在2006年：当时蓝耳、疾病蔓延，大量生猪病死或被扑杀，造成市场供不应求价格上涨；肉价一高迎来养猪户追逐，拼命提升母猪存栏量，生猪供应激增又致使价格跌落。此后，几乎每4年上演一次猪价涨落循环。
“养猪这行赶上好年份赚钱，行情不好保本或赔钱很正常。”见过大风大浪的王东对2021年行情还是有些看不透。
这波“猪疯狂”是从2019年下半年开始，猪价迎来前所未有的大涨，一直到2020年下半年，猪价都在30多元的高位徘徊。
“站在风口上，猪都可以飞起来”。雷军的这一句名言与彼时的猪价非常契合，价格飙升让养猪户们赚得钵满盘满。
风口上的猪也引来了追风的人。黑龙江的刘明在去年8月加入了养猪大军。
“当时猪价高，以为能赚钱”。刘明告诉《豹变》，他盖猪圈一次投入20万，买进了110头仔猪。
此后，虽然他养得猪长势喜人，但猪价却一路下跌，买得猪仔30-50斤左右，上个月养到250斤卖掉的，总价却跟买得价格差不多，加上猪饲料成本15万，亏了30多万。
“清仓”后，刘明惊讶发现一头仔猪的价格都只有300元了，而他去年买进的仔猪是每头1700元。
“不卖会赔的更多。”王东有些后悔没在今年开春时把猪全部清栏，当时出栏害怕染病，价格也不比年前，他决定再观望一阵。但没想到随后价格一路暴跌。王东这次犹豫，让他损失了近200万。
王东说，他们村今年已经有近八成养猪户退场。“除了猪价，所有成本都在涨，就盼着这个周期快点翻篇。”
二、肉价跌，猪茅不灵了
对猪价敏感的不止是王东这样的养猪户。
资本市场上，养猪企业和股民过去一年也是“心忧肉贱盼涨价”。
今年10月，牧原股份、温氏股份、新希望、天邦股份、正邦科技五家猪肉上市公司相继发布三季报，无一例外都是亏损。
其中，温氏股份亏得最多，前三季度累计亏损了98亿元；正邦科技前三季度亏损78亿元，把前两年挣得都吐了回去；就连号称打通全产业链、自繁自养成本处于行业最低的牧原股份，也在第三季度转盈为亏。
在今年之前，以五大猪企为代表的规模化养殖者，在这场超级猪周期中已经吃了一波红利。
比如毛利率远超同行的牧原股份，2019年一季度卖出300万头猪，亏损5.4亿元，到2020年同期卖出256万头猪，已经能挣45亿元，差别如此明显只因为猪价暴涨了。
2019年下半年以来，几大猪企随着节节攀升的猪价，股价开始一路狂奔。2019年年初，牧原股价还在13元徘徊，到今年初站上80大关，最高触顶92元，被股市奉为“猪中茅台”，引来大批股民追随。
追随者包括有着多年炒股经验的刘原，他在2020年疫情刚爆发时，以46元左右价格重仓买进了牧原股份：“当时疫情影响，很多医药股都在涨。没追上医药股，我觉得疫情再怎么影响，大家还是得吃肉吧。”
到2021年初，牧原股价最高92元时，刘原也浮盈了近一倍。
坚持“猪茅”信仰的刘原选择了继续持有，此后随着前述像刘明这样看多猪价的人，源源不断加入养猪大军，生猪产能不断恢复并扩大、猪肉供给持续增加，猪价开始跌落神坛。
“幸好最近反弹了些，要不我还是亏的。”回顾这一年，刘原感觉是真正的坐了一回过山车。
但更多在今年高点进去的股民都深套其中，在牧原股份的股吧里，不少股民吐槽，这轮暴涨暴跌像极了一场真正的“杀猪盘”。
业绩变脸、股价暴跌，让一些掩饰的问题也开始暴露出来，譬如牧原股份就被指摘财务造假。12月22日下午，在牧原股份的临时股东大会，董事长秦英林会上回应：“存在质疑是正常的。”他说，因行业处于周期底部等因素，公司现金流较为紧张也是现实，但大股东资金支持、定增、暂缓工程建设等手段是必要应对措施。
猪企不好过，员工也不安定了。今年7月，猪企裁员的传闻此起彼伏，在头部猪企当了两年驻场人员的90后女孩罗素，最终选择了主动辞职。“先给自己放个假，等行情好了再回去修炼养殖技术。”
她说，既然是周期就总会有过去的一天。
三、有人忧，也有人欢喜
猪价走低苦了养猪的，炒猪肉股的，但对以猪肉为主食的中国老百姓来说，却是大快朵颐的好时机。
今年9月，农业部更是号召“趁这个机会多吃猪肉、多买猪肉。”
在北京定居的湖南人陈木对此深有感触。
冬至前后，南方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腌制腊肉时节。
陈木告诉《豹变》，盐渍入味后的成条五花肉，放入堆着松木果皮的熏炉呆上一周，才能取出风腊晾晒。在他老家湘西，多数农家的堂屋中间，都有一个冬季不熄的火塘，烟雾缭绕中高高挂满沉甸甸的腊肉，这是属于他们的年味。
最近，陈木得知老家的腊肉已经快熏好了，“爸妈说今年村里人都买了不少猪肉，肉价明显比去年便宜。”他家今年做了五十斤腊肉，说等到时寄一些来北京。
这两年猪肉价格忽高忽低，让陈木也在调整着餐桌的选择。“有段时间猪肉贵的吓人，我就宁可买牛肉吃。”在他印象中，今年每每和家人通电话，老妈经常会发出“猪肉又便宜了”之类的感叹。
对多数中国家庭而言，猪肉是餐桌上不可或缺的食材之一，中国是世界最大的猪肉生产和消费国，对猪肉的偏爱无人能及。
近年来，国人吃肉安全感愈发与猪肉价格相关联，使得普通民众逐渐也对经济学的猪周期现象耳濡目染。
当猪肉价格涨了，越来越富足的老百姓会选择牛羊肉来替代，当吃肉逐渐成为人们生活的日常，自然会带来大众饮食结构的改变。
但每到冬季春节前夕，依然是猪肉需求增长的高峰期。王东告诉《豹变》：“这时候南方做腊肉，大猪需求量稍高，北方杀年猪，过年嘛，谁家不得买点猪肉吃啊。”
做腊肉、杀年猪，是中国人相传甚久的喜迎新年的传统年俗文化，年夜饭是一年辛劳与忙碌的总结合休整，以备来年更好的出发。
这时，人们的幸福感不再与猪肉价格关联，而是来自美食与酒香，以及围坐在餐桌前的家人脸庞。
毕竟过完年，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皆为化名）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豹变（ID：baobiannews），作者：卓宇，编辑：子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