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军民,他最广为人知的身份是中国首例人体低温保存志愿者展文莲的丈夫。

桂军民的妻子展文莲,“沉睡”在容积2000升的液氮罐内,至今已经过去快5年了,但罐内-196℃的情况下,时间对她来说仿佛是“静止”的。



本文配图均为资料图,新黄河记者郭尧摄于2021年1月


目前世界上有上百人被低温保存,并期待未来能够“复活”。因为这个异于常人的决定,桂军民的名字经常出现在舆论中。很多人忽略了他普通人的身份,“迫使”他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舍不得、没待够。”

谈到这些,他很坦然,毫不避讳,但网络对他的裹挟却从未停止过。大多数时间,桂军民都是不在意的。对于偏激的言论,他大都一笑了之。包括这次关于他新感情的讨论。

“我的妻子我依然爱着她。但是我现在没有这个条件。如果睡在那里的人是我,我现在巴不得我媳妇赶紧找个人来疼她,因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

他们结婚多年,伉俪情深,桂军民笃定展文莲跟自己有一样的信念,爱不是自私的,而是让所爱的人好好活着。

“如果躺在那里的是我,我巴不得找个人来疼她”

桂军民今年53岁。他的腿因为颈椎手术后遗症有些“不听使唤”,走起路来比常人慢一些。今年他又查出了冠心病。妻子不在身边以后,他曾经历了一段难熬的颓废期,直到这两年,他才“走了出来”。

人到知天命的年纪,桂军民也意识到自己还有母亲、儿子,很多人和事还需要他奔走,生活还是要继续。



他本是一个普通人,只因妻子是中国本土首例人体低温保存志愿者而备受关注——2015年,展文莲查出患了肺癌,那时已是晚期;2016年,癌细胞转移至脑部;2017年5月8日,展文莲的呼吸和心跳停止,主治医生宣布病人死亡,低温保持的医疗团队迅速接手,55个小时的手术后,展文莲开启了-196℃的“沉睡”。

其实,从做出低温保存选择的那天起,围绕在桂军民身边“不同的看法”就没消失过。

桂军民性格执拗,他并不在意这些。当然,也包括这次关于他新感情的讨论。

关于近期网络的各种声音,桂军民粗略看了下,没在意,“怎么说是他们的权利,回不回应是我的权利。”

桂军民颇有无奈,但他也不在乎,这源于他骨子里的笃定。类似的“负面”新闻此前也有,偏激的言论也有,他都是一笑了之。“别人说什么也影响不了我,我也不想回应。”桂军民强调,他觉得,外界对低温保存技术的理解还是有差异,那些始终是局外人的观点。

“我的妻子我依然爱着他,但是我现在没有这个条件。”桂军民说,这个没条件并不等于“没希望”,只是短期之内不可能了,“至于将来怎么办,那是将来的事情,将来实现了这个事我们再考虑。”

而谈到自己的新感情,桂军民依然很坦诚,“网上的事对她没什么影响,她也很看得开,很单纯,她觉得没什么不行的。”

桂军民曾经带她去过展文莲“沉睡”的实验室,对此他也毫不避讳。”如果躺在那里的是我,我现在巴不得我媳妇赶紧找个人来疼她,因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现在受苦。”



“我七老八十了怎么弄,我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桂军民觉得这都是生活中很现实的问题。去年一整年,桂军民身体都不太好,今年还查出来冠心病,他觉得身边要“有个人”。

“有人说了,你就找了个人照顾,其实那是不是照顾,还是分情况,照顾是相互的。”桂军民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什么东西都讲得清清楚楚,大家摊开了说,都很坦诚。“我也不想给身边的人造成困扰,她喜欢我,那是有她的理由,我也不需要别人来认同。”

今年1月,在桂军民家里,面对新黄河记者的采访,他曾有过这样的表达,即便是再有新感情,那个人应该也跟妻子差不多。而这样的感慨源于他与展文莲多年深厚的感情。“如果跟一个人过了几十年,下面一段感情多多少少都是类似的。”

而事实证明也是如此,“她俩都是心里只有别人的人(为别人着想的人)。”桂军民觉得这是自己命好。

“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事,现在先不考虑”

桂军民说,现在两个人还没有结婚,“但肯定要结婚,因为从我做人方面来说,我总得要给人家一个名分。”

“因为后面会牵扯很多问题,如果啥名分没有,万一哪天我走了,留下来一堆事,到时候都不愉快。”桂军民说,她比自己小10岁,要为她的以后多考虑。因为照顾都是相互的。

而对于网友所说到一些伦理问题,桂军民也觉得没必要杞人忧天,“就跟专家说的一样,到时候再说那个时候的话,现在不用考虑。”

关于低温保存可能产生的伦理问题也早有讨论。

2018年5月,为了纪念中国本土首例人体低温保存一周年,山东省银丰生命科学研究院曾与相关领域的专家们一起共同探讨、解决法律及伦理问题。那时,桂军民也参与了讨论。

而在今年1月,新黄河记者曾经采访人体低温保存国内的支持者赵磊,也探讨过相关话题。

赵磊跟好友李俊铎曾经在2015年协助杜虹的家人联系美国人体冷冻机构阿尔科,并最终促成此事。杜虹是儿童文学作家,此前她最鲜为人知的身份是刘慈欣科幻小说《三体》的编审。

赵磊告诉新黄河记者,无论是科技还是其他,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如果以后真的能够实现人体低温保存之后复活,那么由此产生的伦理观念肯定也会跟着发生一些改变。”



“我不想闹得沸沸扬扬的,家人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而正如很多网友所言,作为一个普通人,即便是桂军民有了新的感情生活,也无可厚非。桂军民觉得,很多人现在关注的可能并非这个事件本身,而是有蹭流量之嫌。

“但低温保存的理念也被更多人接受了。”桂军民说,据他所知,全国范围内目前数量是十几个了,“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份不舍,保留了希望。我觉得大家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所以觉得我不正常,不理解我。”

几天前,桂军民曾经回应过一些媒体,但他看到报道以后觉得自己的意思被断章取义了,“我个人的事我也不想闹得沸沸扬扬的,我还有家人,我能承受得了,但是家人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我想说的无非就三件事。第一,我们做的这个事是有意义的,这并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想法,因为我们本身就是人体捐献的志愿者,她是同意的。”

“其次,我们也想借这个机会去表达我们对生命的态度,对于生死,我们是有另外选择的,给自己一个机会。”

“第三,要感恩在她生病期间我们遇到的所有关爱,包括医生、朋友和所有关心的人。”

就在桂军民对新黄河记者吐露心声的同时,在“人体冷冻复活交流”的QQ内,群友们仍然在对人体低温保存的话题进行着探讨。据记者了解,虽然人体低温保存在理论上说得通,且目前相关研究学者对此大多持积极态度,但直到今天为止,关于人体低温冷冻的种种猜想,在科学上依然没有答案。

“人体低温保存不是要做什么,而是在我们看清迷雾之前,尽可能保持现场,什么都不要做。”一位网友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