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九行(ID:jiuxing_neweekly),作者:黎二千,编辑:二叔公,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新加坡到底有多爱干净?《纽约时报》曾对这个国家的洁癖表示震撼,“太洁癖了,连吃个口香糖也要被监管”。
完美铺砌的道路一尘不染,随处都可席地而坐。连轮胎人都喜爱的海南鸡饭,也从流动摊贩里走进了卫生规范、有顶棚有统一餐盘的熟食中心。水泥丛林和花园绿地交错,森林水库和野生动物保护区打理得整整齐齐,“花园城市”名不虚传。
据TimeOut网站今年发布的全球城市报告,超过一半的受访者把新加坡选为最干净的城市。疫情下的新加坡更把干净放在第一位,最赚钱的金沙酒店赌场也宣布为了深度清洁,暂停开业。
对于整洁干净如此痴迷的新加坡,措施比日本更心狠。其实,全球最干净的新加坡,不是天生洁癖,更多是习惯了洁癖。
1. 令人害怕的干净整洁
在别的地方都在宣传卫生整洁,街道干净,居民自觉处理垃圾的时候,新加坡在一旁笑而不语。可知道他们口中的干净整洁,那叫一个令人害怕。
首先一下飞机,扑面而来的是樟宜机场里浓烈的清新剂味道。疫情下,来回喷雾消毒的机器人成群结队。为了给游客最好的第一印象,樟宜机场内世界最高室内瀑布“雨旋涡”旁,还会配有自动擦干溅到地面的水渍的机器人。
别提街道上没有垃圾了,连尘土都不会有。作为一个热带海岛,海风和雷雨,已经是天然的清洁工。
那么随之而来的垃圾、落叶和积水,就要靠人为的努力了。对于这个常年天气炎热、下暴雨是家常便饭的城市,无积水、无蚊虫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以前老艺术家到访东南亚海岛的回忆中,夜晚总伴有蚊虫叮咬的不好回忆。苍蝇、蚊子、蚂蚁、壁虎,还有蟑螂,这几位“兄弟”总有一两个喜欢与人做伴。
但是,新加坡人马上就凡尔赛发言,说几乎不知道防蚊技巧。因为他们平日里就没有见过几只活的,睡觉也不需要蚊帐和纱窗。定期的灭虫喷药那股气味及令人头骨都晃动的声响,才是新加坡人熟悉的。
苍蝇在这也没有立足之地。吃完的食物、未清理的垃圾、地上腐烂的落叶都会被及时清走,苍蝇闻讯而来也没有养分。瘆人的蟑螂、老鼠就算躺在老家熟食中心,也会被喷药灭杀掉。
排水基础建设也修得非常实用,雨水到了地表,很快就变成了地下水。社区还会监督居民定期清理家门口的积水,蚊虫无处生长。
如果想自己创造垃圾、弄脏公共空间的话,那还是别想了,先看看口袋里面的钱包吧。随地吐痰罚1000新币、随地乱丢垃圾罚1000新币、地铁里饮食罚500新币、公厕不冲厕所罚500新币。
在电梯里小便的话,电梯门会自动报警。在这座城市,已找不到口香糖的踪迹了,如果硬把口香糖运进新加坡贩卖,先交10万或者直接进监狱。
有过坐在广场发呆喂鸽子的幻想吗?忘掉吧,如果把吃不完的三明治,分享给鸽子朋友。那为了清理鸽子们饱餐一顿后的粪便,麻烦多掏出500新币的罚金。
要说现在的罚金太高昂,新加坡人会告诉你以前乱丢垃圾是要被拉去做社区服务的,还可能需要挂着一个“我是垃圾人”的牌子来面壁思过。
不只是地面清洁,新加坡人连空气中的污染也不放过。像是榴莲这样具有争议性的“空气污染”,是不能乘坐交通工具的。
吸烟区在哪里,几乎闻所未闻。任何有顶盖的通道、楼宇以及公共设施内部及周围,还有移动洗手间等都属于禁烟区。教育机构还亲切地警告学生,“连学校区域上方50米内的天空也不是吸烟区,飞上去也不能吸烟,给有烟瘾的同学提供尼古丁贴片”。
如此细致的考虑,难怪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城市。
2. “干净“是被训练出来的
新加坡人这种吹毛求疵,执着于干净的个性,也算是被“逼”出来的。从落后的小海港,到养成良好习惯的国际大都市,新加坡政府多管齐下,亲力亲为,也整整用了50年。
在炎热潮湿的热带,讲卫生不只是关乎味道,还关乎健康。
如果曾经在烈日之下和一辆垃圾车并行,大致可以体会新加坡人清理垃圾的执行力是从哪里来的,是被臭出来的。浓烈难忍的垃圾箱味,在路人脸上暴打几个巴掌,令人皱脸。
放在高纬度的干燥地区,家庭垃圾可以放几天,甚至一周再清理也不会有味道。但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新加坡,市中心克拉码头对岸仍是残破不堪的木造房屋,新加坡河也只有垃圾没有鱼,臭气熏天。
因为人口密度大,卫生条件差,几天不倒垃圾就有可能引发疟疾、登革热等疾病的流行。
最初,新加坡政府为了在短期内提升民众的卫生意识,开始罚款,还简单粗暴地把每个职能部门都列入清洁环卫的任务清单,大力举办各种宣传活动。
据说,前总理李光耀当年事无巨细都会管,还有许多他亲自参与冲刷马路等活动的照片。所以,别的地区只有一个部门在搞清洁,而新加坡人表示他们搞不清楚有多少个部门要负责清洁这回事。反正谁都有可能被叫去扫大街、捡垃圾。
因为除了负责整体清洁的环境局,交通部需要确保公交车和火车的干净,教育部要监控教育机构内的清洁,旅游景点归旅游局,组屋由每个区域的议会来负责。还有近200万棵树木,数之不尽的花园,由公园董事会来修剪维护。
细心的新加坡人觉得一次性打扫完容易忽略细节。所以排水沟、路缘、绿化边缘、树木、路灯和街道设施都分给了不同的部门来维护。
假设一位新加坡人在路上发现了一只死猫,根据这个分类,他打电话给道路部门,通知对方来清理。这时候,道路部门就会仔细地问:“猫是躺在道路的哪个部分?”
如果是在路边的排水沟上方的人行道上,那保洁就归排水部门管。如果身子躺在草地上,只有尾巴露在人行道上,那就要负责维护草地、植物和树木区域的林业部门来处理。
真的难怪新加坡人一直调侃着维护城市整洁的巨额投入。2018年的数据显示,单是花在打扫公共空间上就有快9000万美金。还有300万花在了教育宣传,也就是传说中的大扫除。
官方的大扫除活动“保持新加坡清洁”年年花样层出不穷 ,深入各种卫生死角。名字亲切大方,比如说 “保持水体清洁”“保持工厂清洁”,还有 “保持厕所清洁”,听起来令人直呼土味却有记忆点。
这项大型措施中还包括了其他食物安全、环保措施,比如推动改变公共卫生法、将街头小贩搬迁到熟食中心,建起新的住宅区把住在木屋里面的居民迁移进高楼里面。为了保证河流和水库的饮水干净,一天到晚都有巡逻的船只清理漂浮的异物。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样有组织有策划的定期大扫除,加上无处不在的罚款,短短半个世纪里,凡事怕落后的新加坡就实现了“干净的城市会经济繁荣”。改善环境初有成效,人均寿命增加了近15岁,外国投资也增长了近400倍,到访游客人数也随着经济发展而暴增。
3. 整洁的背后,并非洁癖
虽说新加坡人在这样严苛的教育下,养成了凡事都注意卫生的习惯。但其实新加坡人对干净的追求,并非从内而外。用心留意的话,会发现新加坡人原来没有那么洁癖,他们连垃圾也不会分类。
如果不需要强行遵守保持清洁的规矩,他们就会透露出松懈下来的样子。如今维护新加坡卫生整洁的一等功臣,其实是背后默默清理打扫的环卫保洁人员。
随着新加坡人的收入一路攀升,人们渐渐开始依赖于四面八方涌来的廉价劳动力,来替他们保持城市干净。所以环境局局长陆胜烈表示,“新加坡不是一座干净的城市,而是一座被打扫干净的城市”。
对比其他国际大都市,新加坡的保洁员人数看起来多得有点过剩。单是向国家环境局注册的就有5.6万名,还不包括数以千计的独立合约承包商的雇员。
一些繁华街区如乌节路,每小时保洁一遍,每个月清洗人行道一次。大学的走廊,每几个小时就有保洁员巡逻查看地面。
因为清洁工人数量太多,部分新加坡人开始感觉保持清洁不是自己的分内事情,应该给钱让别人做。现在,不少人在美食广场吃完饭把托盘留在桌子上,转身就走。新一代的学生们也学会了这个坏习惯,觉得在饭堂的剩饭会有人收拾。
在小区里面也一样,由于每天会有两次保洁门口走廊的服务,如果发现门外的草坪被弄脏,居民第一时间不是想到问问邻居怎么回事,而且直接投诉大楼保洁员。
东岸公园每天凌晨4点,开着电车的清洁人员默默捡走前一晚人们吃剩的食物、纸袋、酒瓶。公园方为保洁员建立了应急群聊,只要收到垃圾投诉就要求随叫随到。还有其他旅游景点内,新增的智能垃圾桶,装满垃圾时就能自动发出警报。
单是一个公园,每天就产生高达1000袋垃圾和落叶,在永远不会满的垃圾箱后面是10个小时的辛劳工作。
这只是有酬劳动的人们,大大小小的环保组织拉动义工和社区的俱乐部,休息天在住宅区翻找垃圾。200多名义工曾在北部的卡迪社区里翻找了半天,也就捡了几个烟头、一些桌子上乱丢的纸巾。
因为社区已经被清理得很干净了,没有一个义工能捡到满袋的垃圾。保洁员加上热心市民的努力,许多新加坡人放松了坚持多年的好习惯。
新加坡干净的体质,并不是出于自觉的洁癖,甚至高额罚款也阻止不了垃圾虫们乱抛垃圾。根据环境局的数字,一年累计有约3万张乱扔垃圾的罚单,每天都能抓到88个存有侥幸心理的“垃圾虫”。
于是,环保局又考虑着重新推出——“没有保洁员的一天”大扫除活动,希望居民重新拿起打扫工具,体会一下从前全靠自己动手的日子。
表面上,这座罚款城市,还算是美好的城市(Fine city)。但似乎在独特的经济条件和气氛里塑造出来的城市面具,还是挡不住隐藏的原始情绪。看来想要把自觉保持整洁干净刻入城市的性格,必须从心开始洁癖。
参考资料:
蒂姆·麦当劳,新加坡环保绿化先进:亚洲“最干净城市”一尘不染的成本与收益,2018-11-28
关键评论网,新加坡这50年做了什么,能成为世上最清洁国家?, 2019-07-03
莎拉·基廷,这是世界上最争强好胜的国家吗?,2018-04-04
FarisMustafa,Singapore's endless pursuit of cleanliness,2021-04-09
SweetSingapore,Why is Singapore so Clean?,2019-10-10
DJULIAMONTANA DE VEYRA,Singapore: Laws To Know Before You Go,2021-10-22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九行(ID:jiuxing_neweekly),作者:黎二千,编辑:二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