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Vista看天下（ID：vistaweek），作者：米洒脱，原文标题：《怪了，国产剧怎么偏偏不肯拍它》，题图来自：《酒鬼都市女人们》
前两天刚夸了一把王菊在《爱很美味》里演的中年普女，后台就有人留言，安利我们另一部同类型韩剧，《酒鬼都市女人们》。
巧了，我刚追完，正好聊聊。
剧情很简单，一句话就能概括：三个每天下班都喝酒的都市熟女，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这两年，经历了无数女性群像电视剧的轰炸，还以为什么类型的女人我都见过了，大女主、傻白甜、接地气的倔强小妞……早已经看出工伤。
但唯独没见过女酒鬼。
女人喝起酒来什么样？
这部剧里最野的片段，是酒桌上吓得相亲对象连滚带爬，飙脏话rap怒骂职场性骚扰的上司……
大胆撒泼的样子太带劲了，让人直呼“她们好疯，我好爱。”
这还只是表象。
真要扒女人们在酒桌上的那些事儿，说出来能吓死人。
1
《酒鬼都市的女人们》，第一集上来就够刺激。
三个女主角初登场，全在酒桌上相亲。
一号女姜智久，29岁，手工区up主，在视频网站上直播折纸。
性格很野，说话不讲敬语，“从不开玩笑”。
开头单刀直入，先要求迟到的相亲男自罚三杯；
紧接着，各种喝法轮番上阵：飞杯子、合酒、吸管喝烧酒……
手法娴熟、技巧精湛，属于是把酒桌花样给玩了个明明白白。
二号女韩智妍，漂亮的瑜伽老师，放到《非诚勿扰》里，就是让人第一眼便心动爆灯的女嘉宾。
可惜是个“疯狂美人”。
一喝酒就上头自嗨，不停地发出高分贝噪音，聊天也只有几句敷衍的话，“哇，真的呀，太棒啦！”
疯狂型捧哏选手，把相亲对象吓得当场发誓：今后再遇到美女，得绕着走。
三号安昭熙，综艺企划，背着笔记本电脑去了相亲现场，堪称我辈打工人楷模。
刚开始，一切都很正常。
安女士一边落座点烧酒，一边码字敲键盘，解释了句“抱歉工作出了点状况”后，转头又忙着在电话里敲定节目流程。
职场大姐姐的形象，还让男方小小心动了一把。
场景太亲切了，上班族都懂。
没想到挂了电话，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综艺策划案，还拖着对方体验了一把节目里的惩罚环节。
什么勺子弹脑门、酱油兑烧酒，给人折腾得够呛，她倒是被制片人一个电话就叫走了。
三段乍看之下疯疯癫癫的相亲戏码，直到第一集的结尾处才收束起来：
原来，她们是从大学就聚在一起的酒友，每逢大小事必约酒，没事也要碰头喝个痛快。
比起相亲时的浮夸轻喜剧风格，这三人聚在同一张桌上的那一刻，气氛突然变得“对劲”了起来。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咔地一声，严丝合缝地扣上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段剧情，几乎原原本本地在我身上重现过。
在某个寒冷的晚上，下班后匆匆赶去饭馆，赴好朋友的约；
还没坐下，对方已经点好了菜，“有辣的吗？”“有，小米椒给你加了双份。”
饭还没吃，酒先上来，杯子碰在一起，映出几张笑得合不拢嘴的傻脸。
除了这种微妙的现实照应，另一个让我觉得对劲的点，是“乱”。
喝得很乱，烧酒和啤酒轮番上阵，好像丝毫不考虑第二天宿醉头疼。
场面也很混乱，喝到杯盘狼藉的时候，个个都是形象全无。
嘴里吐出来的话就更“乱”了，大胆程度直接让人脸红心跳。
譬如酒鬼女人们在圣诞夜讲的新年愿望，全都理直气壮地借着酒劲抛了出来。
“我要成为世界上最坏的女人。”
“明年试试和两个男人交往。”
都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好歹可以各自吵闹。
饭馆酒吧里，灯色昏暗处，酒鬼都市女人们，喝得乱成一团，生猛且生动着。
2
夸《酒鬼都市的女人们》“乱”得好，还是因为有对比。
毕竟对部分导演来说，这种“乱”放到屏幕上，约等于扒了他们的新衣。
最好一切都漂亮、簇新，稍有混乱，也得带着精致女人味的颓唐。
就连发酒疯这种“不体面”的事，也要被镜头兜上一层光鲜的滤镜。
时代姐妹花一起喝香槟，要身穿华丽礼服牵着手，同声歌唱“友谊地久天长”。
背景，是霓虹灯闪烁的夜上海大露台，沙发上堆着皮草毯，恰到好处的一场雪落下，画面像极了礼品店橱窗里的玻璃球。
《三十而已》里的女人们醉酒，规格没这么大，但也是在高级套房里开睡衣party。
全员穿着真丝睡衣，立柱大床的四周散落着鲜花、蜡烛、羽毛枕，氛围特梦幻。
有意思的是，《小时代1》上映的时候，我正上初中，并不觉得这段情节有什么问题。
毕竟那会儿，我和小姐妹的梦想，还是今后能在黄浦江边的大平层里举起高脚杯。
而当《三十而已》播出时，我已经习惯了下班后背着电脑去见朋友，偶尔还在酒吧里发推送。
再看到中产富婆带着闺蜜喝酒狂欢的情节，心里激不起半点波澜。
事实上，就算不拍耍酒疯，我也很久没看到女人在屏幕上正常地喝酒聊天了。
更没有一场大酒，能牵引出成年女性之间那些辛辣、暧昧的私房话。
我第一次get到女人喝酒这件事的奇妙之处，还是在看TVB职场剧的时候。
港剧里，酒吧是一个高频出现的场景。或许是为了渲染角色们“work hard, play harder”的作风，那些雷厉风行的医生、律师们，都很喜欢下班后来一杯。
在“来一杯”的间隙里，往往有艳遇、有故事，但更多时候，就是下班后的“扯闲篇”。
一个特别不起眼的片段，是《壹号皇庭》里Sam和Joyce在酒吧聊离婚，又从离婚扯到了女人味和性魅力。
这样的聚会放到午餐时间，可能就变成了海清和陶虹一起聊孩子成绩，很难有昏暗灯光里谈话的散漫。
中途有陌生男子投来欣赏目光，Sam问，“要说离婚女人没有女人味，为什么那人一直看你？”
带了些暧昧意味的调侃，像极了生活中闺蜜的互相打趣。
“也许他要求低。”
Joyce大大方方地挑眉自嘲，一看就知道，别人的殷勤对她来说是平常。
不用过多笔墨，单截这一段的几个镜头，你就能从眼神和言语交换间，看出两人之间的亲密感。
最有意思的，是她俩头碰头说的小话。
“那谁谁交了新女友，你见过没？”“诶，别这样盯着人家看。”
背后论人长短，本来是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事，但女人偏就能从中短暂缔结出一个联盟。
不要小看了“同仇敌忾”四个字在友情中的魅力。
它在女人间的最好体现，有时并不是“帮忙撕小三骂渣男”，恰是一些细微之处的肝胆相照。
把它放到酒桌上，则是把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给具象化。
贡献了无数金句的《欢乐颂》里，尺度最大的谈话，就藏在四个姐妹出去喝酒吃夜宵的时候。
出自曲妖精点评安迪交男友：男人要成为男朋友，首先你得对他有冲动。
而在《我的前半生》中，唐晶和子君的友谊，很大程度上依靠唐晶帮闺蜜撑腰来体现。
但在原著里，有一个更小的细节。
离婚后的子君和唐晶喝酒，两人把酒带到法国餐馆去，“以香港人作风饮酒，拔兰地跟到底。”
中途，隔壁桌有客人来搭讪，唐晶直愣愣地拒绝回怼，被对方一句话噎住。
“我邀请的是旁边这位小姐，不是你。”
子君立即笑着反讽：“她说什么亦等于我说什么。先生，我们就快结婚了，你说她是不是有权代表我发言？”
清脆爽利又妙趣横生，是剧版没拍出的，属于子君的仗义。
没什么大而沉重的事情发生，但也不像一起逛街吃下午茶的“同欢乐”那么浅。
短短一段酒桌插曲，就像是两个女人互相咬耳朵讲出的笑话，反倒支撑起一些友谊精进的瞬间。
3
说了那么多，其实最大的还是遗憾。
喝酒这个场景，太能拍出名堂了，完全可以成为类似《色戒》里打麻将那样的名场面。
但在很多作品里，它就这么被轻轻拿起，再随便抛下了。
国产剧里的女人喝酒，喝得并不少。
但它更像是剧本里的万能气氛组，酒局是剧情的佐料，女人呢，是酒局的佐料。
最常见的，是让美女三三两两扎进男人堆，面儿上在喝酒，其实觥筹交错间，美色和生意才是桌上的主菜。
另一种，是几个女人独自攒起的酒局。
要么，凑在一起为情所伤、痛骂渣男；
要么，前方已经备好了矛盾激化的“炸弹”，就等着酒过三巡过后，当头砸下，引人吵架。
好像女人们总是逢酒必撕、必流泪，必有一场大风波，最好再顺带引出几个剧情小高潮。
然后，一切就像被蒸发的酒精一样，什么也没留下。
国产剧但凡拍女人喝酒，90%都是在“陪酒”。
不仅是陪男人，也是陪剧情、造气氛。
《北辙南辕》里的尤珊珊喝酒，看着是为了凸显她的豪爽能干；
但导演偏偏把镜头对准她斡旋在男人间的一举一动，哪怕这餐饭是她买单，也没人觉得她是酒桌上的主人。
而遇到老公出轨这种倒霉事，就要像顾佳一样，穿着外套泡进浴缸里含泪痛饮，差点把自己淹死。
闺蜜在洗手间外砰砰砸门，她幽幽吐出一句，“让我喝吧，我不喝酒，就得吃药了。”
发现没，女人们的喝酒戏要拍得好看、有趣，得先让她们成为酒桌上的主体。
不仅是看酒量酒品，更需要她们自己乐在其中。
尤珊珊的“拎壶冲”，是经典酒局规矩，酒鬼三人组的花样调酒，是为了自己喝得舒心。
《酒鬼都市女人们》里面，几个女主角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人到中年”这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悬在头顶。
开头一通相亲闹剧，其实也是在戏谑中点出了她们暗藏的焦虑。
有人说，这剧营造了一个“有酒、有肉、有朋友”的乌托邦，借着喝酒，让你看到了女性的情感缺口。
酒桌只是一个场景，关键的，是带出各自的小心思，和那些散落满地的不体面。
就像前面提到的《我的前半生》，虽然故事最后被拍成了闺蜜反目的老套路，但里面还是有一场酒桌戏，弥补了我对剧版的缺憾。
姿态总是笔直潇洒的唐晶喝醉了，红着脸，垂头丧气地讲自己刚出来工作时有多苦。
子君这时已经离了婚，生活渐渐走上正轨，头一次显得比唐晶更强势，自己的眼泪都没擦干，就伸手去揉了她的头发。
我觉得这段小动作，比唐晶气势汹汹帮子君查小三的时候，更能打动我。
毕竟，现实生活的引力太重了，对女性来说尤其。
光鲜亮丽、意气风发的女白领也好，中年失婚，日子过得千疮百孔的小职员也罢。
总得有一个地方，让她们松弛下来，跟朋友好好说说话。
从一板一眼的壳子里短暂逃离，袒露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欲望、不甘，自负与自伤。
酒桌或许是个好选择，当然，肯定不是唯一的选择。
但至少现在，我还挺喜欢看她们坐在一起，举杯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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