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战火已经烧到全美学校的图书馆里。
美国图书馆协会在官网上写道,目前席卷全美最危险的趋势,是到处都有家长在举报孩子在学校图书馆里的书。
虽然往年也有家长做这种事,但今年情况尤为严重,举报书籍的次数比去年增加了60%。
在德克萨斯州、弗吉尼亚州、俄亥俄州、密苏里州、佛罗里达州,家长们成群结对地向校董会发起“禁书请求”,高声读出书中刺激性的片段,告诉他们这样的书不应该出现在校园。
“你想知道这本书里有什么吗?”德州的一名家长举着漫画书《性别酷儿》说,“我都不愿意说,但我会告诉你们,里面全是鸡奸、强奸和吸毒!”
“最大的问题是书里有色情内容,还有乱伦和恋童癖情节。”佛州印第安河的一个家长举报《最蓝的眼睛》,“这种书对孩子没有丝毫的教育价值,不应该让他们在图书馆看到。”
“总之,这些书充斥着对性行为的详细描写。”圣路易斯的一个家长在会上说,“你们怎么会把它们放在学校里?!”
家长们群情激愤,但校方莫名其妙,因为他们举报的书并不是黄书,而是针对青少年的畅销书。
根据美国图书馆协会的统计,被举报次数最多的书,包括Toni Morrison的《最蓝的眼睛》,讲的是一个黑人女孩以为有白人的外貌才能变美,这个女孩不幸被父亲强奸导致怀孕;
还有Angie Thomas的《你给我的恨》,讲的是一个黑人女孩目睹好友被警察枪杀;
Jonathan Evison的《草坪男孩》,主角是一个墨西哥裔美国人,书里包含美国种族主义和同性恋内容;
Maia Kobabe的《性别酷儿:回忆录》是作者的自传性漫画,讲一个同性恋男孩如何寻找自我,里面有性行为的描绘。
虽然家长们说,他们举报的理由是包含粗口和色情内容,
但从上面的书单看,可以看出一点共性,似乎都和同性恋、种族有关……
这不是错觉,圣路易斯的媒体统计后发现,三分之二被家长举报的书是有色人种、LGBT作者写的。
媒体也找到在各州组织家长举报活动的机构,“教育不左转”,它制订的禁书单明确分为“批判性种族理论”、‘反政治“和”泛性教育“这三块。
“这些书向学生们传播激进的、种族主义的意识形态。它们贬低我们的国家和英雄,修改我们的历史,为了灌输意识形态而分裂我们的人民。”机构的官网上说。
像《宠儿》、《使女的故事》这样的名著,也在今年被家长举报。前者讲的是黑人女性的生存,后者被视为反川普的象征。
自由派的家长也举报过学校的书,但范围没那么广,主要是《杀死一只知更鸟》、《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和《人鼠之间》。举报理由是里面含有大量种族粗口、种族刻板印象,在作者那个年代很常见。
大部分时候,家长的举报不会成功,因为书的最终去留由学校委员会投票决定,而委员会是由家长、教师、学生、行政人员多方组成的。
但今年,因为家长举报的热度太高、太积极,有多所学校确实把书籍下架,或暂停借阅了。
在密苏里州的温茨维尔学区,委员会宣布下架《最蓝的眼睛》和《草坪男孩》。
堪萨斯州威奇托市的一个学校停止出借29本书,包括《最蓝的眼睛》、《围栏》、《他们称自己是KKK》。
佛州的印第安河学区下架了同性恋小说《所有男孩都不是蓝色》。
不光是家长要求下架,连政府官员都要参一脚。
南卡罗莱纳州的州长Henry McMaster在这个月写信给教育部部长,要求他调查像《性别酷儿》这样的书是怎么进入公立学校的。
德州议员Matt Krause更是列出850本书,要求德州教育部调查每个学区拥有每本书的多少副本,并鼓励学校把它们下架。
还有弗吉尼亚州的两个校董会成员,Rabih Abuismail和Kirk Twigg,他们说希望把这些书全部烧掉。
“这种书,哪怕是短暂地放在学校书架上,都意味着学校宁愿让我们的孩子阅读同性恋色情书籍,也不愿意读基督的书。”Rabih Abuismail说。
对人们的抵制,作者们觉得很冤枉。
《性别酷儿》的作者说,虽然书里有性行为的描绘,但内容少且不是重点。
《草坪男孩》的作者就更冤了,人们说他的书里描绘了恋童癖,但真相是,那个情节是讲一名成年男子回忆他在上学时和一个同龄学生的性接触。
“我的意思是,大家坐下来看看我的书不就知道了吗?”Jonathan Evison说,“一堆人看都没看就空口骂我,我还收到死亡威胁。”
美国图书馆协会知识自由办公室的主任Deborah Caldwell-Stone对目前的举报风气很不满。
“禁掉像《性别酷儿》这样的书,还有攻击图书管理员,可能会因为限制某些观点,造成寒蝉效应。”
“从历史上看,应该给边缘化的群体提供能够解答他们问题的书籍。这些书能够反映他们的经历,帮助他们解决困难。”
主任认为,美国的这股校园禁书趋势,可能和各州禁止教学“批判性种族理论”是同步的。
“这场运动的目的似乎是在全国各个学校里删除某些书籍和某些主题。”
从今年夏天开始,新罕布什尔州、威斯康星州和佛罗里达州都立法禁止公立学校的教师教“批判性种族理论”,如果被发现,教师会面临辞退,甚至吊销教师资格证。
“批判性种族理论”是一个学术概念,指的是种族主义不光是个人偏见的产物,也是嵌入到法律体系和政策中的东西。
一个人,哪怕不是主观想要歧视,也可能做出种族歧视的行为。
在共和党的描述里,它也可以被简化为“白人天生享有特权,有色人种天生受到压迫”、“美国建立在种族主义之上”。
这些州的政客们认为,正是这种思想,导致白人受到逆向歧视,美国也无法团结。
最近,新罕布什尔州的教育部上线新网站,给家长和学生提供举报教师的通道。
威斯康星州更进一步,有议员提交法案,要求禁止教师在课堂上说特定的词,比如“包容性教育”、“多元文化主义”、“父权制”、“社会正义”、“白人至上”、”结构性偏见”等。
目前该提案还在审议中,因为太极端,大概率无法通过。
美国公民自由联盟说,禁止“批判性种族理论”,可能导致美国教师根本不敢在课堂上谈种族问题。
“这个法律最危险的地方,在于所有人会先自我审查,害怕成为被投诉的对象。在涉及有关种族的话题时先审查自己,这很可能是它的意义所在。”
美国的文化战争,很长时间是自由派占上峰,但随着图书馆禁书运动和禁止“批判性种族理论”,保守派也展现出力量。
最后到底谁获胜,还不好说。
不过,美国青少年有太多方式接触不同的思想,
这场战争,最后苦的可能还是图书管理员和老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