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美国联邦局
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前的几周，堪萨斯州加登城（Garden City）一个小镇上的4名男子正在密谋着一项“轰炸清真寺和穆斯林难民家园”的恐怖活动。联邦调查局认为“这是一次可能比俄克拉荷马城爆炸案还要恐怖的袭击”，并迅速对其中的3人进行抓捕。
明明是4人密谋犯罪，为什么只抓了3个呢？
原来，其中一名叫做丹·戴的男子，其实是联邦调查局的线人，他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通过录音秘密记录了这3人的恐怖计划，并成功让他们的致命阴谋“胎死腹中”。
最近美国ABC获得了戴的录音片段，并根据其经历制作一档名为《线人：中心地带的恐惧和信仰》（The Informant: Fear and Faith in the Heartland）的记录片，揭示了该案的三名主谋——帕特里克·斯坦、柯蒂斯·艾伦和加文·莱特的暴力仇恨究竟来自哪里，以及多年来他们是如何在媒体人士、右翼阴谋论、内部斗争和非理性恐惧的鼓动下，一步步走向犯罪道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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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中年男人是如何成为恐怖分子的
斯坦、艾伦和莱特在成为恐怖暴力分子之前，极端恐怖组织“伊斯兰国”（ISIS）在世界各地发动了多起袭击，数十名美国人在其鼓吹下加入该组织，并在国内制造袭击事件，致使民众人心惶惶，一些人也由此产生了一些非理性的恐惧情绪，其中就包括莱特、斯坦等人。
根据被捕后对莱特采访的记录，现年56岁的莱特之所以会如此“憎恨政府”，尤其是奥巴马政府，是因为他们“允许穆斯林”和“可能的恐怖威胁”进入美国。
莱特在戴制作的一段录音中说：“要不是因为我们的政府，（穆斯林和恐怖威胁）不可能到达这里。”
相比莱特，现年54岁的艾伦的恐怖主义倾向要早得多。
他在20世纪中期成为堪萨斯州国民警卫队成员后，曾被两次派往伊拉克，根据其律师提交的一份法庭记录，他在此期间就“对敌人使用简易爆炸装置伤害和杀害美国人感到愤怒”。
回国后，艾伦又听到了“退伍军人事务部（Department of Veterans Affairs）的穆斯林医生强迫病人抄写《古兰经》”的谣言，使得他心中的仇恨被逐渐放大。
与此同时，他为自己争取战争性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福利时，与该部门有过几次冲突，这让他倍感沮丧。
到2011年，他已经开始对自己的军事生涯感到“失望”，并对联邦政府产生“质疑”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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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在2016年8月戴录下的一份录音中说：“我们要让全国志同道合的人联合起来，对穆斯林和政府发起攻击。”
如果说艾伦和莱特的恐怖主义是积蓄已久的一种爆发，那斯坦的恐怖主义转变则显得非常戏剧。
现年52岁的卡车司机斯坦，虽然从未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但却是个饱受生活摧残且脆弱不堪的人。
据他的律师吉姆·普拉特(Jim Pratt)说，当斯坦还是个幼童时，母亲就经常酗酒，这样的成长经历似乎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在上高中前就变成了一名吸毒者和酒鬼。而到30多岁时，他已离异两次，和两个儿子的关系也非常不好。
作为一名回到家乡在堪萨斯州农场工作的卡车司机，斯坦从未对政治有过多关注，9/11事件成为改变他命运的转折。
2001年9月11日，19名外国恐怖分子潜入美国，劫持了3架民航客机撞向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双塔和华盛顿五角大楼，造成近3000名美国人遇难。
他被捕后在狱中接受《纽约杂志》的采访时说：“9/11事件对我来说是一个改变游戏规则的事件，那是我真正开始深入研究政治世界的原因。”
战斗的召唤
普拉特在法庭文件中说，斯坦多年来一直“沉浸”在“右翼意识形态的新闻”中，经常在网上浏览那些骇人听闻的穆斯林故事，观看声称揭示伊斯兰教真相的YouTube视频，并收听亚历克斯·琼斯等极右翼电台主持人的节目。
巧合的是，艾伦和莱特也是琼斯的粉丝。
在戴的一段录音中，莱特曾称赞琼斯“做了很多调查”，认为“每个听他说话的人都是爱国者”。
亚历克斯·琼斯，CNN截图
但事实上，琼斯曾因在2012 年 12 月康涅狄格州桑迪胡克小学枪击事件中宣扬阴谋论而臭名昭著。当时枪手在自杀前杀死了该校的26人，其中20人是幼儿，引发了民众恐慌。而琼斯却宣称这场恐怖袭击是危机行动者为反对政府第二修正案的“巨大骗局”而进行的抗议行为。
他也因这一阴谋性主张，惹上了几门官司，该事件中的几位受害者的家属在德克萨斯州和康涅狄格州法院起诉琼斯诽谤。
但该事件似乎并未让他停止散布阴谋论，此后他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收获了大批粉丝。
2015年，琼斯和他邀请的嘉宾在节目中发表了一系列反穆斯林和反政府的言论。这些言论在“忠粉”艾伦看来，是琼斯告诉听众要采取行动。
在戴提供的一份录音中艾伦称：“他在他的广播节目中说‘伙计，这是对战斗的呼唤’。”
与此同时，2015年夏天堪萨斯州西南部的部分人，对该地区大量的索马里难民越来越不友好。
戴回忆说，当时Facebook有一个散布虚假谣言的帖子特别流行，称索马里人正计划在加登城当地为伊斯兰国招募人员。
而这样的大环境似乎也对几人产生了影响。在戴的一段录音中，斯坦说逃离非洲的索马里难民和逃离伊斯兰国的叙利亚难民是“同一类人”。
斯坦的律师普拉特后来说，在斯坦被捕后，他们两人“谈了很多”，认为是“保守派媒体的洗脑，让这三人相信‘对难民实施袭击’是‘正确之举’。”
特朗普的言论加剧了他们的恐惧情绪
如果说斯坦等人的恐怖犯罪是受到了琼斯等极右翼电台主持人的煽动，那么特朗普的言论似乎对3人的犯罪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特朗普也算琼斯的粉丝之一，他曾在公开场合表示：“亚历克斯·琼斯是可以比肩乔治·华盛顿（美国国父）的人。”
如果是一位普通人发表这样的言论或许不会有太多人注意，或顶多被人批评、嘲讽两句，但作为一个在美国极具影响力的政治人物，他的一句话可能会掀起惊涛骇浪。
普拉特多次在法庭内外声称，2016年特朗普在总统竞选时的言论，加剧了斯坦内心对穆斯林的非理性恐惧情绪。
最近普拉特在关于此案的一个在线论坛上说：“特朗普不断表示，这些难民未经审查就进来了，他们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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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的姐姐也在去年告诉一位纪录片制片人，特朗普的“讲话和他传播的信息”谈及到了令斯坦“感到害怕的人”。
艾伦的律师同样声称，特朗普2016年总统竞选时围绕“政治气候”展开的发言，强化了艾伦的恐怖主义“信仰和观念”。
斯坦和戴相识于2016年6月堪萨斯州西马隆的一次招募会议上，当时作为警方线人的戴因斯坦的发言，认为他“可能与墨西哥贩毒集团有勾结”，并判断他“可能是个危险人物”。
为了搜集线索，戴决定和斯坦拉近关系，并向他提供了一个“情报”，称有人在当地公共图书馆发现了一份伊斯兰国的招募传单。
这个信息让斯坦“感到非常震惊”，当即就和戴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同意两人以后可以对这个问题进行讨论。
两人后来还相约周末在加登城见面，一起对当地的索马里人执行了“监视任务”。
相熟之后，斯坦告诉戴，他有一些其他朋友想介绍给他，称“找到志同道合的灵魂，真是一种解脱”。
斯坦说的朋友就是艾伦和莱特。当时莱特帮着打理家族企业旗下的G&G房屋销售公司，艾伦是他的员工，两人因为太过投缘，还一起加入了当地的一个民兵组织，他们就是这样认识了同为组织成员的斯坦。
斯坦知道，戴带来的“图书馆里的伊斯兰国传单的消息”会让艾伦格外愤怒，因为艾伦讨厌穆斯林难民，称他们为“蟑螂”，并说“（政府）用该死的飞机把这些混蛋带进来”。
当戴问“假设在加登城发生了伊斯兰国恐怖袭击，我们该怎么做”时，瞬间引爆了3人的怒火。斯坦甚至愤怒的说道：“在我看来，我已经准备好开始干掉他们了。”
最终2016年夏天，艾伦、斯坦和莱特开始密谋一场恐怖阴谋，而戴作为警方的线人，在他们商讨袭击目标、收集炸弹制造材料和起草宣言时进行录音。
最终，三人决定在2016年11月9日实施爆炸袭击，也就总统选举的第二天，之所以选择这一天，是因为他们担心提前袭击“会有利于希拉里·克林顿的选举”。
联邦政府和线人煽动和激化了犯罪？
不过对于这三人的作案动机，他们的辩护律师却并不认为是源于当事人的自身原因，认为将斯坦、莱特和艾伦推到犯罪边缘的是联邦调查局和戴本人。
普拉特在审判期间告诉联邦陪审团，三人在琼斯、特朗普等人“种族主义和仇视伊斯兰教的”可怕言论的煽动下心生恐惧并策划了爆炸袭击，但联邦调查局在得知几人有恐怖主义倾向的时候，不但没有试图平息三人的恐惧，反而通过戴的煽动来让这种情绪达到顶峰。
戴在2016年6月的一次招募会议上告诉其他人：“我们对（索马里人）进行了监视......看起来他们是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的，（包里装着的东西）可能是现金、毒品，或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他们在那里（肯定）有一些事情要做。”
前联邦调查局线人丹·戴驾车穿过堪萨斯州加登城，ABC截图
但是，戴和联邦调查局对他们鼓动斯坦等人犯罪的说法提出异议。戴告诉美国ABC，在联邦调查局的指导下，他很小心，没有“提出任何一个想法”。
他说：“一旦他们提出（爆炸袭击的）这个想法，我就可以跟进。”
最终联邦陪审团判定斯坦、莱特和艾伦犯有恐怖主义和民权相关的罪行，分别被判刑几十年。
后来三人试图推翻对他们的定罪，其中的一部分理由就是“他们是被戴和联邦调查局诱骗才实施的犯罪”，但都被联邦上诉法院驳回。
美国第十区上诉法院今年1月裁定，斯坦等人关于穆斯林的仇恨言论在戴参与之前就已经存在，而且他们主张的“没有戴就不会实施他们的计划”的说法不成立。
正如负责此案的前联邦检察官托尼·马蒂维指出的那样：“诱捕是政府在他们的头脑中植入想法，而不是政府给他们提供了作案动机...他们选择了（犯罪的）时间、地点和方法。”
亲友有暴力犯罪倾向时，请做正确的事
“（一个人的）想法可能是非常危险的。”这是戴的儿子布兰登·戴在谈及此案时发出的感慨。
他认为：“他们本可以选择以一种好的方式改变世界，但却被邪恶的想法所掌控......他们从互联网（和其他）渠道获得的想法造成了他们今天的处境。”
该案的一段录音显示，斯坦早期试图招募的其他几个民兵成员知道他的激进观点和袭击穆斯林的想法，但他们没有给当局打电话反馈此事。
马蒂维说：“我们有很多类似的例子，他们明明知道这些人打算要做的事情是错误的......但他们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作为录制下3人犯罪事实亲历者，并常年战斗在反仇恨斗争一线的戴表示，“（仇恨犯罪）像野火一样蔓延”，发生在加登城的这起案件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他说，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很多人在看到自己的朋友或家人激进地走向暴力犯罪时，却拒绝发声。“如果外面有邪恶、卑鄙、充满仇恨的人想杀人，你所要做的就是打电话给联邦调查局或当地的执法部门......一定要做正确的事情。”
参考资料：https://abcnews.go.com/US/domestic-terrorist-styled-patriots-led-lethal-plot/story?id=80303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