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8日21时20分,山西南同蒲铁路昌源河大桥上行线抢通。图/中新图片)文/王春晓
在经过数天的暴雨肆虐后,山西省多地成灾,目前已转移近5.5万人。眼下,大同、朔州、忻州、吕梁、太原西部、晋中东部、临汾北部又处于霜冻、寒潮预警中,部分地区地面最低温度将下降到0℃以下。
10月9日,晋中市灵石县梁家焉乡一位村民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村里道路被冲毁后,村民无法外出,“现在最紧急的是疏通道路,能让帐篷、保暖衣物、感冒药、雨衣雨鞋这些物资进来,太冷了,身体受不了。”
临汾市安泽蓝天救援队队长连贺龙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由于道路、通信中断,安泽一些村庄的村民只能自救。为了保持联络,他们曾划船到30公里外的村镇送卫星电话。遗憾的是,大水过境后,救援队的库房连同库内的救援装备被冲走,他们只能借助村民的渔船进行救援。
山西省接连启动了省级地质灾害Ⅲ级应急响应和省级自然灾害救助Ⅲ级应急响应。目前,山西已紧急安排下拨省级救灾资金2000万元,支持受灾严重地区受灾群众转移安置、毁损民房恢复重建等。
另据山西省应急管理厅消息,受降雨影响,山西各地共停产煤矿60座、非煤矿山372座、危化企业14家。作为产煤大省,煤矿停产会否引发连锁反应,全国煤炭供应是否受到影响?价格是否因此上涨?也引发外界关注。
铁路悬空、堤坝决口
10月7日10时,山西省气象局解除持续了近90个小时的暴雨四级应急响应。自10月2日20时以来,山西出现大范围强降水,至7日7时,临汾市大宁县、太原市迎泽区降水超过250毫米;汾西、孝义、隰县、文水、灵石等68个县(市、区)降水量在100-250毫米之间,多地降水量打破10月上旬纪录。
山西省气象台首席预报员王洪霞表示,此次降雨过程具有累计雨量大、持续时间长、极端性突出等特点,过程前期降水伴有雷电和强对流天气、后期气温剧烈下降并持续走低。
受此影响,山西汾河、沁河、浊漳河等河流发生涨水过程及险情。王洪霞分析,短期强降水引发的次生灾害较大,主要为山洪和地质灾害以及房屋倒塌,灾害较分散。河流方面出现局部险情,防汛压力较大。
昌源河是汾河的主要支流之一,位于山西省晋中市南部,主要流经平遥县和祁县。10月6日,这条河在祁县境内的河道水位上涨,洪水冲毁路基,昌源河大桥垮塌,导致南同蒲铁路昌源河大桥铁路悬空,铁路中断运行。所幸巡守人员发现险情后及时拦停列车,未造成人员伤亡,不过,这也造成10对列车停运,104个客运车站为此增开改签、退票专口。至10月8日晚21时许,南同蒲铁路上行线路实现抢通,源河铁路桥下行线路的抢通工作仍在进行。
汾河下游的运城市新绛段遭遇近40年来最大洪峰。10月7日,新绛县桥东村附近的汾河北段堤坝发生长度近20米的决口,直到8日下午16时许,决口处完成合龙。10月9日,新绛县一位救援人员称,县城内部分道路的积水仍然比较深,车辆无法正常通行,一些居民楼和商铺被淹;周边部分村庄受灾也比较严重,农田玉米的收成也受到影响。
沁河支流沿岸的村庄的受损也十分严重。10月9日,临汾市安泽蓝天救援队队长连贺龙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沁河纵贯安泽县100多公里,河道涨水后,大部分村桥被冲毁,一些道路发生坍塌,车辆无法正常通行。“老百姓低处的房子被淹,高处的房子被泡,农村很多都是土坯房,一下雨就塌了,好在房屋受灾的村民基本都被转移了。”
(2021年10月8日,山西省新绛县体育馆安置点的受灾群众。图/中新图片)
除了安泽县,临汾市内多地还出现地面围墙坍塌、滑坡、内涝等灾情。10月5日,隰县5人参加酒席后,驾车行驶至一漫水桥时车辆熄火,他们决定手拉手通过漫水桥,却被冲下水,目前找到的2人已无生命体征;同日,蒲县荆坡村一带发生山体滑坡,当地交警队办公场所被埋,造成4人遇难,1人受伤。
在山西灾情发生后,上海女大学生李睿和志愿者们再次建立了一份“救命文档”。至10月9日下午16时许,这篇文档中还有100条救援信息,多集中在晋中、临汾、吕梁、运城等地,受灾情况多为村房塌陷、河水倒灌、村桥被冲、交通不通、自来水污染等。
吕梁市蓝天救援队一名队员说,政府和救援人员也在关注这份文档,各个村镇也已上报受灾信息。目前当地救援还在进行,受灾群众已被转移,他们正在排涝、转移群众的生活资料,待水位下降后,还会进行防疫消杀工作。
天气预报显示,10月10日白天,山西省南部局部地区仍有小雨或阵雨。吕梁、临汾、晋中等多地救援队伍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目前降雨暂不影响救援,后续抢险救援工作还在有序进行。
不过,多地又面临寒潮和霜冻来袭。山西省气象台10月8日17时15分发布寒潮蓝色预警,预警区域大同、朔州、忻州、吕梁、太原西部、晋中东部、临汾北部。同日,山西省气象台发布霜冻蓝色预警,预计10月9日8时至11日8时,上述预警区域内部分地区地面最低温度将要下降到0℃以下。
这对接下来救援工作带来不小的挑战。晋中市灵石县梁家焉乡一位村民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现在最紧急的是疏通道路,能让帐篷、保暖衣物、感冒药、雨衣雨鞋这些物资进来,太冷了,身体受不了。”
(10月7日,受近期连日持续强降雨影响,汾河洪峰进入运城市境内首站新绛县。图/中新图片)
60座煤矿停产,煤炭供应影响几何?
作为煤炭大省,连续降水和地质灾害也对当地煤炭产业带来影响。根据山西省应急管理厅消息,此次汛情全省各地共转移人员54947人,停产煤矿60座、非煤矿山372座、危化企业14家,停工在建工程1035个,关闭景区166个。
根据目前已公布的信息,截至2021年1月底,山西省共有煤矿670座。2020年,山西原煤产量达到10.63亿吨,同比增加8.2%,超过内蒙古重回产煤第一大省份。
就在今年9月,山西与国内14个省区市签订了四季度中长期煤炭保供合同,涉及保供量5500万吨。按照要求,中央驻晋煤炭企业将保供天津、福建、河北、广东、辽宁5个省市,晋能控股集团对接广西、江苏、吉林、安徽、上海、浙江等6个省区市;山西焦煤集团承担河南省保供任务;华阳新材料科技集团承担海南省保供任务;潞安化工集团承担山东省保供任务,其余保供任务由山西省各市煤炭企业承担。
此次受灾区域中,临汾、孝义、介休、蒲县等地位主要为焦煤产地,而阳泉则为无烟煤产地。
太原理工大学矿业工程学院一名教授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山西省多山,不少煤矿井口就在山沟,一旦出现大雨天气,雨水可能倒灌到井口,因此不得不停产;另外,此次降雨导致同蒲铁路和部分公路中断,使得山西省煤炭外运受到影响。
广州期货金属组组长许克元对媒体表示,在暴雨影响下,山西煤矿经济停产,对后续煤矿保供或有明显影响。从目前发布的暴雨蓝色预警地区来看,预警地区主要集中在长治及临汾。由于10月4日至10月28日大秦线将进入检修期,公路汽运作为铁路运力不足时的运力补充将发挥重要作用,然而当前国内主要煤炭外运路线长治—邯郸、长治—安阳汽运路线将在暴雨下受到影响,其中河北地区保供或将受到影响。
不过,太原理工大学矿业工程学院该教授认为,此次灾情山西煤炭生产的影响只是一个短暂冲击,“具体影响到底有多大,还得看这些受降雨停产的煤矿开采量大小。但整体上我认为,降雨结束灾情过去后,大部分停产煤矿应该很快就能复产。”
(10月8日,山西省新绛县。图/中新图片)
陕西榆林某煤矿企业员工小周(化名)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近期陕西部分地区降水,同样对当地煤炭运输造成影响。“河南水灾之后,陕北的煤走南线基本下不去,只能往东走过山西到济南局,但是货车太多造成线路拥堵,一部分车批不了只能积压。现在陕西、山西这边降雨,对煤炭运输的影响肯定是立竿见影的。”
“这种情况对下游产业来说影响比较明显”,小周分析,煤炭运输不畅,造成下游电力、建材、化工等企业的供应紧张,短期内周边市场的煤炭价格可能会明显上涨。“长期影响很难说,即便没有降雨,今年的煤价也是持续走高”。
此外,内蒙古近期发布一份紧急通知,要求相关部门立即通知列入国家具备核增潜力名单的72处煤矿,可临时按照拟核增后的产能组织生产,共计核增产能9835万吨。
IPG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柏文喜认为,内蒙古自治区72处煤矿核增,有望增加供应,有效缓解市场紧张状况和煤价的过快上涨。
气温降到零度,发抖的山西灾民急需帐篷棉被
这几天,广州阴雨连绵,气温骤降,秋意渐浓。
最低温尚有二十三四度的广州,洒点秋雨,解除了前段时间的高温,算是好事。但是在千里之外的山西,不但有连日的淅沥雨水,而且又来了寒潮。
据山西气象局消息,大同、朔州、忻州、吕梁、太原西部、晋中东山、临汾北部,10月9日08时至11日08时部分地区地面最低温度将要下降到0℃以下;大同、朔州、忻州、吕梁、太原西部、晋中东部、临汾北部部分地区最低气温将要下降8℃以上,最低气温小于等于4℃。
虽然山西本轮降水到9日晚上基本结束,后续一周内山西也没有明显降雨过程,但是山西在接下来一周之内会持续降温。
华北地区的雨季基本上都在“七下八上”,即七月下旬和八月上旬,到了十月还下了这么大雨,着实罕见。
寒冷彻骨,周遭又是一时半会退不下去的水,此时的山西人民,让人心疼。
此次山西受灾,救援力量以消防为主。从多个短视频中可以看到,年轻力壮的消防员们都冷得发抖打颤。浑身湿透、满身泥污的消防员们,甚至用编织袋裹腿取暖。
在如此恶劣的天气条件下救援,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这次不但碰上了冷天,而且受灾范围很大。
第一时间介入灾区、收集信息并评估的卓明灾害信息服务中心负责人郝南分析,山西省受灾人口的密度没有河南水灾高,积水也没有河南深,但山西受灾范围比河南受灾范围更大。
目前山西一些地区,很多房屋被洪水冲垮了,农民们住哪,成了大问题。长期干旱缺水的山西农村,很多房子都是土坯房,一下雨就塌了。就算房子没倒,但床铺被褥也都湿了,在现在零度左右的低温条件下,也很难晾干。
灾区多是农村,农村多是老人,他们的健康状况,令人担忧。
10月9日,晋中市灵石县梁家焉乡一位村民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村里道路被冲毁后,村民无法外出,“现在最紧急的是疏通道路,能让帐篷、保暖衣物、感冒药、雨衣雨鞋这些物资进来,太冷了,身体受不了。”
山西的地质条件和河南不同。河南暴雨主要出现在平原地区,排水不畅,灾害以涝为主。山西地形多山区,很多地方黄土松软,暴雨时,易发山洪。雨停后,经过连日缠绵秋雨浸泡,很多采空区会不会突然出现塌陷等地质灾害,也是需要持续关注的问题。
另外,山西还是全国古建筑遗存最多的省份,不可移动文物在册登记数量约53875处,其中古建筑达三万余座,有“地上文物看山西”之称。台湾著名古建筑学家李乾郎曾说过,中国最好的建筑在山西。
民国时期,梁思成和林徽因多次带队到山西考察古建。在这里,他们发现了佛光寺东大殿,改变了日本人“中国境内无唐代木建筑”的说法。
持续不断的降雨和洪涝,严重威胁着山西这些国宝。
据山西日报旗下公众账号“文博山西”10月9日统计的信息,山西境内起码有16处较大的重点文物受到损毁。
太原
国保晋祠多处建筑屋面漏水,
奉圣寺大殿西南角挡土墙坍塌;
国保天龙山石窟部分石窟漏水,
山体塌方损坏景区部分路面;
国保蒙山开化寺遗址及连理塔的南厢房,
出现较大险情;
省保中共阳曲县委旧址正房东耳房墙体开裂,
濒临坍塌;
市保太原三畛真武庙戏台濒临坍塌,
影响下方民房安全;
……
临汾
国保临汾丁村民居1号房正房垂脊倒塌,
28号院东西厢房倒塌,几乎每处房都有险情;
省保临汾汾西县真武祠钟楼墙体裂缝,
存在坍塌风险;
省保侯马西台骀庙西北城墙部分坍塌,
春秋楼出现裂缝;
……
运城
国保运城盐池禁墙东禁门瓮城大面积坍塌,
城台顶面严重塌陷,城墙出现多处裂缝;
国保运城解州关帝庙崇圣寺门楼漏雨,
春秋楼二楼大面积漏雨威胁到“夜读春秋”塑像;
国保新绛龙兴寺因漏雨,
危及塑像安全;
省保夏县河东特委革命活动旧址窑背后城墙,
出现7米左右局部坍塌;
……
吕梁
国保千佛洞石窟万佛殿屋顶塌落漏水,
大雄宝殿后墙鼓裂,有继续坍塌风险;
省保大麦郊红军东征总指挥部旧址,
屋顶塌陷漏水,土坝石坝滑坡;
省保西庄古建筑群,
关帝庙戏台及三间厢房因山体滑坡坍塌;
省保红军东征革命遗址(郭家掌毛泽东路居)
厕所塌落、围墙滑坡有继续坍塌风险;
据“文博山西”透露,目前,山西省文物保护的资金由之前的每年1000万元增加到了1.7亿元。尽管如此,修缮资金缺口依然较大,很多文物无法得到妥善保护。
从新闻看,山西现在上下都已经行动起来,展开了自救。但山西是个穷省,力量有限。中国这个大家庭里,其实没有山西山东河南河北之分,他们都有个统一的名字,就是中国人。同胞有难,帮一把是应该的,助人就是助己。
总结起来,山西目前比较缺的物资是:帐篷、雨衣、雨鞋、棉被、棉衣、感冒药、矿泉水、抽水泵、挖掘机、橡皮艇、沙袋、头灯等。
另外,山西诸多文物面临水灾威胁,需要紧急行动起来,保护抢救这些不可再生的国宝。一些专家资源丰富的省市,如北京等地,应立即组成专家组,赶紧去山西抢救文物。
最后附上山西急需的救灾物资汇总,这些信息已经过山西防灾服务台志愿者核实。
祈望万千三晋生民和山西文物,都能平安。希望雨过天晴之后,受灾的民众都能早日恢复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