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ID：new-weekly），作者、摄影：良豪，校对：吴玉燕，原文标题：《广东的这座小城，为什么让人看不够？》
国庆假期的第一天，珠海金湾机场的上空，除了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还有飞行表演队留下的五彩烟带。
战斗机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霎时间掠过长空，伴随的是地面上观众们的欢呼声和喝彩声。突然间，数架歼-10战斗机从云层中传出，时而翻转倒扣、鹞子翻身，时而惊险俯冲、天女散花……一个又一个惊险而精准的动作，让所有观众为之惊叹。当天上的飞机展示“一箭穿心”的精湛表演时，地面爆发出了沸腾的喝彩声。
不输气势的，还有7万平方米的地面装备动态演示场地。曾经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神秘的装甲坦克、防务型突击车、越野车，今天在航展的现场向观众演示爬纵坡、过壕沟等模拟训练的场景。“战争大片”般的场面，让无数慕名而来的军迷们直呼“过足瘾”。
以上这些场景，只是为期6天的航展里其中两个引人瞩目的瞬间。
因为疫情，原本在去年11月举办的第13届中国国际航空航天博览会（珠海航展）推迟到了今年，但这并没有影响中国、美国、英国、德国、俄罗斯等近40个国家和地区的700家企业通过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在航展馆里展示各自的高精尖产品。
作为目前国内规模最大的航空航天类展会，珠海航展不仅成为世界航空航天巨商们展示技术实力、促进沟通贸易的平台，也是一场普及航空航天知识的大型教育展览。据统计，在本届航展还没开始之前，12万张公众日门票便已售罄。
而每一届珠海航展，不仅提高了珠海的城市形象，更是以航展为依托重塑产业布局，让这座城市茁壮成长为世界城市舞台上的明星。两年一届的珠海航展，已经成了这座又甜又盐的海滨城市最亮眼的一张名片。
“看不够”的珠海航展
如果说航展什么最吸引人，那必定是有且只有一个答案：飞行表演。
“我来过珠海十余次，今年还是第一次亲临航展现场，拍得太过瘾了！”作为经常打“飞的”往来全国各地的交通爱好者，刘文韬切身感受到了飞行表演带来的视觉和听觉震撼。
尽管因为疫情原因，今年并没有外国飞行表演队前来现场助阵，但当“八一”飞行表演队和中国空军航空大学“红鹰”飞行表演队分别在珠海的蓝天上空轰鸣时，包括刘文韬在内的现场数万名现场观众的目光都被牢牢地吸引过去。
一场速度与激情的视觉盛宴下来，在场的不少第一次观看航展的观众，都纷纷变身飞行队的“迷弟”“迷妹”。
9月28日上午，当中国空军的两架歼-20隐形战斗机出现在航展现场上空时，全场的气氛瞬间推向了高潮。观众们犹如一朵朵向日葵，目光追随着这两架换装国产发动机的歼-20，直至它们慢慢消失在蓝天之中。微信朋友圈里，这一“大国重器”带来的自豪感霸满了屏幕。
“每次战机呼啸而过，都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抬头，之后便是一声‘哇！’的感叹。”尽管航展期间飞行表演队每天的表演内容基本相当，但首次参加珠海航展的林博俊对飞行表演环节仍然念念不忘。
在天上一闪而过的战斗机，在地面同样拥有超高的人气。在航展1号馆里，国产“20”家族的三代飞机——歼-20、运-20和直-20整齐地排列在一个直径约20米的展盘上。不少观众经过这个巨大的展盘时，纷纷驻足观看，拿出手机为它们留下同框照。
和“20”家族拥有同样高人气值的，便是航展4号馆里的一个展台。人们将整个展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只为亲眼目睹来自38万公里之外的月球土壤和岩石样品的“庐山真面目”。
尽管展出的月壤样本不多，但意义却非常重大——因为这枚由“嫦娥五号”收集近50年来带回来的唯一月球样本，是首次在航展上向公众公开展示。
与这枚月壤同场展出的，还有“嫦娥五号”从月球带回来的那面国旗、月壤收集装置，以及新一代载人飞船试验船返回舱，均为真品，观众可与中国探月工程近距离接触。
最吸引小朋友的，当属陈列在“长征系列”火箭模型展示区的火箭。有小朋友在和这些火箭模型拍照后，向在场的航天爱好者提出自己的疑问；而航天爱好者们也主动向孩子答疑解惑，进行科普宣传。
天上的战机成为热搜榜的C位，地面的展品吸引众人的目光。难怪有网友感叹，珠海航展是真的“看不够”。
“珠海是第一个吃螃蟹的”
今天已经成为世界五大航展之一的珠海航展，放在25年前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字辈”区域性展览。
“中国航展史上，珠海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在当代著名作家李鸣生的报告文学《敢为天下先：中国航展20年》中，回忆起航展筹备时的往事，珠海航展有限公司首批员工卜罗成深有感触。
改革开放之后，珠海从一个坐落在南海边陲的、以农业为主的小县城，一夜之间成长为一座宜居的滨海城市。无论是中国首个“三来一补”的投资项目香洲毛纺厂、中国第一家中外合作旅游企业石景山旅游中心，还是如惊雷般响彻神州大地的百万重奖科技工作者，这些历史记忆，都是珠海在城市发展道路上吃过的一只又一只“螃蟹”。
而举办综合性大型航空航天博览会，亦是珠海敢于吃高质量发展的“螃蟹”的最好实证。
1995年，珠海航展被正式确定为国家行为后，紧接着进行的便是广泛的招商引资工作。
但那时候的珠海，还只是一座默默无闻的南方小城。全世界都知道香港和澳门，但当招商团队说起中国将要在珠海办航展，对面的外国厂商却一头雾水。所有的展商问这支招商团队的，都是同一个问题：珠海在哪？
不得已之下，招商团队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一手拿着航展资料，一手拿着中国地图，刚与对方见面，便把手中的地图就地一铺，向对方介绍珠海就在港澳的旁边，“推销”在珠海举办航展的条件如何优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招商团队才把国外的客商请到了珠海。
这些办法在今天看起来又土又笨，还吃力费劲；但在当时外国客商对珠海不甚了解的情况下，这些“土办法”却是最有效的办法，叩开了一众国际知名航空制造厂家了解中国、来华经商的大门。
突破重重难关，一切准备就绪。1996年11月5日，第一届珠海航展向全世界揭开了面纱。矗立在金湾机场停机坪之上的长征二号捆绑式火箭，代表的是当时中国航天技术的先进水平，同时也是那个年代展现国家综合实力的利器。高耸入云的“长二捆”，成了那年这座海滨小城最靓丽的风景线，吸引了五湖四海的观众前来参观打卡。
也许是因为航展实在太吸引人，第一届航展吸引了全国各地近70万名观众前来观看。当时一向车少人稀的珠海大道，也排起了长达30公里的车龙。有人携儿带女早上6点从珠海市区出发，几经辗转直到下午4点才到达航展馆。
尽管这条超长车龙后来被评为当年广东“十大奇观之一”，但珠海航展的“惊艳面世”，便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据统计，首届航展吸引了包括中国在内的25个国家和地区的400多家航空航天厂商前来参展，共有96架中外军、民用飞机和直升机进行了实物展示和飞行表演。
而人们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前来参加飞行表演的俄罗斯“勇士”飞行队迎着夕阳划过天空的惊险刺激的表演——低空飞行表演时疾驰而过卷起地面上的垃圾袋，引得现场观众一片惊叹。
此前平平静静的珠海，也因为航展名声大震、石破天惊。从第三届开始，珠海航展按照国际惯例分为专业日和公众日，既能让世界各地的客商安安心心地谈生意，又能让来自全国各地的观众“打卡”精彩绝伦的航空表演。
2006年是珠海航展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这一年，三位航天员杨利伟、费俊龙、聂海胜亲赴现场为航展助阵，而来自世界各地的数百家知名航空航天企业也竞相参展。从这一届开始，世界航展的地图上，有一个国家叫中国，有一个城市叫珠海——珠海航展，正式被归为世界五大航展的名录之中。
航展托起一座城
如果说珠海这座小城的快速崛起是一个奇迹，那么已经举办了25年的珠海航展正是这个奇迹的创造者、参与者和见证者。
20世纪90年代，世界发展日新月异，中国在国际上舞台上的角色也愈加重要。而改革开放初期流行起来的“三来一补”低端产业，已经无法适应世界经济发展的潮流。
什么产业才是适应珠海新世纪发展的潮流经济？没有人能够说得准。
即便是航展举办之初，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展览能够给珠海带来什么，究竟能获得多大经济效益。和国内鼎鼎有名的航空工业大市相比，地处南海之滨的珠海刚开始并没有多少航空文化，更不用说储备航空产业人才、积累航空产业经验了。
也正如此，最初的数届航展，曾被部分媒体认为是在过家家，“连展位费都赚不回来”。
直到一座总面积近100平方公里的航空产业园在航展馆旁边落成，航展才正式破除了“赔本买卖”的名声。
航展搭配航空产业，从经济发展的角度考量是相互促进的好事。加上国家支持将航空产业做大做强，一时间，不少航空制造产业的顶级企业，纷纷飞向珠海航空产业园这棵巨大粗壮的“梧桐树”，并最终在这里安巢落户。
珠海的航空产业，也从最初的一张白纸变成了如今丰富多彩的画卷；而产业如日中天带来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不仅结束了珠海航展“只赚吆喝不赚钱”的尴尬局面，更改写了“广东不产飞机”的历史。珠海从一座以农业经济为主的小城市，摇身成为航空航天产业的“中心城市”之一。
今年航展首日，中国自主研制的首款大型水陆两栖飞机——“鲲龙”AG600搭载着9吨水从天而降；而这架水陆两栖飞机的研发总部，正是在航展馆旁边的航空产业园之中。
而航展带来的更实实在在的改变，在这座城市的每一条马路、每一盏路灯和每一座公交车站里。
2019年下半年，刘文韬曾在珠海居住过两个月。在接受《新周刊》采访时，他对珠海的喜爱流于言表。
刘文韬对沿海而行的港湾大道上的候车亭饶有兴趣。这些始建于上世纪90年代的候车亭，借鉴了中国传统建筑飞檐、龙头等元素，配上符合香山文化的黄蓝两色，外观大气而宏伟。
沿海而建的港湾大道连接通往广州、深圳的高速路。不少来珠海的外地人进入这座城市，便被这些富有地域特色的候车亭深深吸引。而这些候车亭，成了珠海城市建筑文化中一个重要的象征，也是重要的城市名片之一。
“即便这里的一些候车亭的‘年龄’比我还大，但看上去却毫不觉得陈旧破败。”刘文韬说，这些候车亭给了他对珠海的第一印象，只有两个字：整洁。
“珠海没有过于现代化的设施，但却能感觉到城市治理的用心。老城区的街道一眼望去非常整齐划一，路面一尘不染，不像部分城市那样满马路违停的车辆。”
这种理想的生活并不是憧憬。风情万种的情侣路上，海岸线一望无际，不时能眺望远处的中华白海豚。海风拂过路边的大王椰，不仅让人有了大口呼吸的欲望，更容易使人催生多巴胺。
而全城1元的公交系统和随处可见的街心公园，加上优势独特的交通区位和规划细致的城市街角，更让珠海每年都必能荣登“十佳宜居城市”的榜单。
正如李鸣生在《敢为天下先：中国航展20年》中所写的那样，“航展改变了这座城，航展托起了这座城”。自1996年开始举办的珠海航展，不仅仅改变了这座南国小城的城市面貌，更是给它注入了无限的活力和蓬勃的生机。
珠海航展，到底意味着什么
航展是一张面向全球的开放名片。在全球化趋势日益重要的背景之下，每个国家的航展都是展现国家形象、彰显国际地位、促进对外开放与交流的平台。
自从莱特兄弟成功将世界上第一架飞机送上蓝天，人们对航空所展现出的激情和冒险就从来没有缺席。1909年，法国人在巴黎将对航空的激情和憧憬转变成了一场博览会，日后便成为了最负盛名的巴黎航展。
航空业界都以参加巴黎航展为荣。而如今能与巴黎航展比肩的珠海航展，成了世界关注中国、了解中国的窗口——在诸多航空强国和航空企业眼中，在珠海举办的中国航展已经成为进入亚太、中国市场的重要展示窗口。
在疫情之下，不少地方的大型博览会都被迫“截胡”，当中更包括属于世界五大航展之二的英国范堡罗航展和法国巴黎航展。也正如此，延期一年举办的珠海航展，毫无疑问成了世界关注的焦点。
波音金融公司总裁、波音中国公司前总裁马爱仑（Marc Allen）曾在他的个人微博上这样评价珠海航展：“中国航展等于‘energy（活力）+technology（科技）+global perspectives（全球化视野）’。”
“相比莫斯科航展，珠海航展展出了不少中国自主研发的军事装备，与民航相关的展品更是琳琅满目。”参加过2019年莫斯科航展的林博俊坦言，珠海航展展厅和展品的布局非常用心。“也正是如此，珠海航展才能让世界各地更多的航空厂商们印象深刻。”
的确，航展是珠海最有力度的一张名片。珠海航展所展现的魅力，已不仅仅是惊讶全场的飞行表演和尖端的高科技展品，更是借助航展的平台，向普通公众展现航天科技的无形价值，向全世界展示中国航空航天工业风采、树立中国和平崛起的形象、讲好中国砥砺前行的故事。
今年的珠海航展上，一架以青春绿为底色的波音737-800客机出现在航展现场上空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架名为“青春珠海号”的飞机在低空通场时，将“日月贝”、航展飞行表演等彩绘一览无遗地呈现在观众面前。蓝天白云之下，珠海“青春之城、活力之都”的城市形象显得耀眼而夺目。
而这架满载青春活力元素的飞机，正是这座潜力无穷的珠江西岸枢纽城市向未来发出的宣言：我唯有前行，才有进步；我唯有向上，才会提升；我唯有重新出发，才能跨过山河大海。
参考资料
[1] 《敢为天下先：中国航展20年》. 李鸣生
[2] 《珠海传：近代中西文化走廊》. 陈钰千红亮
[3] 世界为什么需要中国航展？｜航展南方眼.南方+.2021-9-30
[4] 9吨水从天而降，两只“黑鹰”掠过天空……航展里的“大国重器”.南方周末.2021-9-30
[5] 航展里的秘密中国空军展现“战略转型”. 南方周末.2021-9-30
[6] 中国航展创办25周年：国际航空盛事展现中国力量. 新华社.2021-9-25
[7] 国际航空盛事展现中国力量——写在中国航展创办25周年之际. 《参考消息》2021年9月23日9版
[8] 珠海航展——中国“翅膀”的蓝天航迹. 光明网. 2021-8-30
[9] 疫情下的珠海航展 24年来首度延期. 《南方都市报》2020年10月21日珠海读本B02版
[10] 国家名片，承载壮阔恢宏的发展记忆.《解放军报》2018年11月15日10版
[11] 中国最适合谈恋爱的城市，又甜又盐.九行.202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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