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灵媒》在韩国上映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也许大家太久没看到优质恐怖片了,国内网友持续拉满期待值,一度将这部片子送上了热搜。



《灵媒》韩国版正式海报


然而,当万众期待的《灵媒》熟肉资源终于出来,《灵媒》的豆瓣评分便开始下跌,从8.2分降到7.0分。

我看完便明白个中原因,确实硬伤不少,只算差强人意。

没有诚意的仿纪录片,就是伪恐怖片

《灵媒》讲述的是一个摄制组在泰北地区以灵媒为主题取材拍摄的“真实经历”,以纪录片形式拍摄,仿真似假。

那里的人相信万物有灵,尼姆是被“巴扬神”附体的灵媒。人们认为巴扬神是善神,会庇佑百姓,所以尼姆的日常就是给村落里的百姓驱魔看病。

尼姆家世世代代都是灵媒,奶奶是,姨母是,到了她这一代,原本巴扬神选中的是她的姐姐诺伊,但被诺伊拒绝了。



灵媒尼姆。/《灵媒》


拍摄团队一直跟拍尼姆,直到尼姆的姐夫威洛去世,尼姆的外甥女敏在葬礼上状态变得不太正常,摄制组开始转移视线,跟随敏。

这些年,仿纪录片式恐怖电影我们看过不少。开放隐藏的摄影机、长镜头预制、模拟纪录的虚像,增加了恐怖片的真实感与悬念感。晃动的镜头、粗粝的画面、无规则镜头嫁接的张力,带来了独特的视觉恐惧和视觉快感。



镜头突然变焦、手持晃动带来的纪实效果。/《灵媒》


但是,纪录片的视听语言应用到恐怖片中有天然的局限。毕竟恐怖电影本身就是虚构,要拍得跟“纪实”一般,对情景设置、逻辑线索、叙事结构、画面细节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纪录片与剧情片的本质冲突,需要导演和编剧在剧情设置上花费更多心思,给观众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观众信服,剧中摄影机的存在是合情合理的。

显然,《灵媒》的情景设置就缺乏这样的诚意,好些情景不符合逻辑和常理,导致观众常常出戏。

比如,在摄影机已经拍到了敏被附身会伤害他人的行为后,母亲诺伊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反而说要多布置几台摄影机。作为一个母亲,女儿都那样了,眼下最重要的事,难道是观察实录?



女主敏,玻璃窗的倒影显示了她已被恶灵附体。/《灵媒》


又比如,驱魔仪式当天,附体在敏身上的恶灵感到威胁,通过舅妈孩子的哭声骗舅妈开门。在这个关键的转折点,只要有人把在摇篮里的孩子给舅妈看一眼,舅妈也不至于这样不管不顾地开门放出恶灵附体的敏。而且,孩子之前已经被抱走了一次,为何还要放在身边,还是在这么重要的仪式当天?

再者,最后的高潮,驱魔仪式失败全员恶灵化,丧尸都扑上来开始咬摄影师了,摄影师还死抱着摄影机不放,是要表现摄制队有多敬业吗?这种“真实感”反而让观众出戏,都这份上了还拍啥,当然是跑呀!

恐怖片发展到今天,出现了很多细化分支。仿纪录片式的恐怖片,作为其中的一种类型,确实推动了恐怖片的发展。从1999年的《女巫布莱尔1》成型,到今天已经发展成熟,这些年话题度高的《昆池岩》《中邪》等片子都属于这类。



图/《昆池岩》


《灵媒》的这番操作,不仅没有突破伪纪录片的应用困境,反而放大了这种手法的缺点。反正,这种手法真的不算新颖,到了《昆池岩》的时候,我已经觉得太多,翻不出新花样了。

光顾着吓人了,连故事都没讲好

我觉得,一部优质的恐怖片,首先得是合格的剧情片。故事都讲不好,再吓人也是一场虚惊。

《灵媒》的剧情主线清楚,就是一个简单的鬼上身的故事。但是,剧情推进缺乏合理性,比例和节奏的把握并不均衡。

前面一个半小时推进缓慢,逐渐营造的恐怖氛围,制造女主敏到底被什么恶灵附身的悬念。

后面半个小时驱魔仪式开始,影片高潮拉开帷幕,剧情随即急转直下。驱魔失败,敏化身食人狂魔,而且像瘟疫一样让所有人成了“丧尸”。



驱魔现场。/《灵媒》


你搞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人说,敏的家里杀狗卖狗肉,最后是全部狗上身。

真这样的话,这个设定也不成功,狗灵血腥厮杀的场面,把一大半进度条铺垫的恐怖氛围破坏殆尽了,只剩干巴巴的惊悚。

影片非正常死亡的节奏也是不均衡的。前面两幕只有尼姆死去的姐夫,以及“神隐”的尼姆,最后一幕却突然变成丧尸围城的节奏,大杀特杀起来,前后调性不一,观感上莫名其妙,就像泰式神秘主义恐怖片与韩式丧尸片简单粗暴的嫁接。



第一场葬礼,尼姆的姐夫死于癌症。/《灵媒》


同样是班庄·比辛达拿刚的作品,《鬼影》的结构完整性要强得多,是将因果论交代清楚的好鬼片。以灵异照片为基调,用一段破裂的感情作为故事缘由,恐怖场景设置合理,结尾大逆转又颇有张力,画龙点睛。



当年看到这里,真是吓到。/《鬼影》


同样是仿纪录片形式的恐怖片,国产恐怖片《中邪》的剧本完成度要高得多。一个包裹着复仇内核、装神弄鬼的乡村故事,情节设置合理,细节安排妥当,几乎没有任何狗血的槽点。虽然成本很低,技术朴素,但在故事上讲得清楚而完整。



《中邪》海报


相较而言,《灵媒》叙事的粗糙和松散,似乎给了观众很多的解读空间。但无论是对信仰动摇还是因果报应的警示,《灵媒》都没有给出清晰脉络,只粗略点出敏的祖先杀死了很多无辜村民,各种缘由并无展开和交代。

没有深层的情节推动力,光靠敏的各种吓人行为来推动剧情发展,使得《灵媒》的故事性羸弱,不够抓人。

视觉恐惧,不是恐怖片的全部美学体验

《灵媒》不好看,我认为最核心的一点还是,作为恐怖片,它不恐怖。

看完片子之后,我确实对敏的各种怪异镜头印象深刻。好些画面猝不及防,有令人作呕的,有暴力血腥的。但这些视觉刺激,属于实打实的惊悚,摄影机对敏的凝视,激发了观众的观看快感。



尼姆打鸡蛋打出了黑色液体。/《灵媒》


但这不属于心理压迫式的恐怖,不是我们看《咒怨》《午夜凶铃》时感受到的那种恐惧,随时随刻会被不知道哪个角落蹦出的未知东西吓尿。说白了,《灵媒》的氛围塑造,真的不行。

人们喜欢看恐怖片,一方面是享受恐惧带来的情绪高涨,另一方面是恐怖片反映人性黑暗面,令人心寒的同时发人深省。

我想,视觉刺激只是娱乐性的基础要求。阅恐怖片无数的我们,早已对恐怖片有更高的期待。

《灵媒》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视觉快感,但就人性的挖掘和指涉的深度而言,它不及格。

影片最后一幕演变成丧尸片风格,只是一个形式上的躯壳,实际不得丧尸片的精髓。



全员丧尸化。/《灵媒》


韩国丧尸片有其独特的美学体验,一方面借鉴了好莱坞式的速度感和节奏感,另一方面有它独特的问题意识和现实隐喻。

《釜山行》在银幕上呈现为群众灾难事件,某种程度上承载了现实折射、社会批判等公众想象。



人性之光孔刘。/《釜山行》


片中面对火车上突如其来的丧尸灾难,参与对抗丧尸的主要人物各有阶层所指,恐怖的不是丧尸,而是现实的残酷与人性的黑暗。当我们面临的社会十分悲观,能够依赖的力量只有家庭价值。

奈飞出品的《王国》是古代的丧尸剧,色调比《釜山行》阴暗得多。权贵蔑视生命,为巩固地位不惜滥杀无辜,把普通人变成丧尸。在欲望面前,一张张丑陋的嘴脸,更加狰狞。比起丧尸,屈从于权欲的人心更加可惧。



图/《王国》


反观《灵媒》的驱魔现场全员恶灵上身互相撕咬,就有点不得要领,纯为惊吓而惊吓了。

班庄·比辛达拿刚本人也是泰国恐怖片的一把好手,能抓准观众G点深戳下去,也能以解构式的搞笑融入鬼片另辟蹊径。

前面提到的《鬼影》,已经是泰国恐怖片的旗帜式代表作,着力表现男性戕害之后的女性复仇,故事完整,将受害者的悲惨经历与加害者的冷血阴暗呈现得很清楚,全面弥漫着因果报应的宿命感。



当时热恋中的情侣,女生哪里会想到那是渣男战斗机。/《鬼影》


《鬼夫》则是泰式恐怖片的另一种类型,喜剧式的戏仿对经典类型的恐怖电影进行解构式嘲弄,将许多流行笑话和喜剧元素加入电影对话中,后面往往还有一个大反转,以忠贞爱情催泪一波,最后以搞笑欢乐的场景收尾。这种玩法,是奔着商业电影的路子去的,但也有新颖的独到之处。



搞笑元素/《鬼夫》


现在这部《灵媒》,还真的连平均水准都达不到。

我们喜欢看恐怖片,从来不是要两个小时的视觉快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