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有被拐经历的记忆,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拐的。”多年过去,胡女士的弟弟苏先生还清晰地记得被拐时的场景。
他向南都记者回忆,那天放学,他正走在回家路上,突然遇到一个陌生男子,自称是妈妈让其接他回家,年幼的他相信了男子的话。随后,男子将其抱到路边有遮挡物处躲藏起来。
“隐约间,我还听到妈妈来找我,来叫我,但他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出声,就这样妈妈就走了。没多久后,我好像是睡着了,醒来就到养父这边了。”苏先生回忆。
寻子
寻子是一家人从未放弃过的事。
“当地警方每找到一批孩子,我们都会问有没有小弟,可是每次回答都是没有。”胡女士回忆,读书时,她接触到一些寻人网站,还曾尝试在网站上发布信息,但都石沉大海。
“想过他会不会不在人世了,会不会被人家拐去截肢。我们想如果找到了,即使他不完整,也没关系,找到他就行了。”胡女士说。
遗憾的是,几年前,胡女士的奶奶去世,没能等回被拐的孙子。胡女士说,小弟不见,一直是奶奶的心结,去世前也惦记着小弟。
为了更好地照顾父母,胡女士在云南省文山市定居工作,离父母居住的老家一个小时的路程。胡女士告诉南都记者,每次放假都会带着孩子回家陪伴父母,让家里热闹一些,父母也会开心一点,少想一点弟弟的事。
但思念总是无法停止,秦女士将儿女的合照翻拍后保存在手机中,相片中的人像虽已经模糊不清,却是唯一的合照,“只有这一张,很想他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眼,看了心里又难过,心里的难过没有谁能知道,只能藏在心里。”
转折发生在2021年初。广州番禺警方向南都记者介绍,大约在年初,苏先生来到番禺洛溪新城派出所报案,称要寻找家人。通过DNA入库比对,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比中了云南的秦女士夫妇。经过警方检验复核,苏先生与秦女士夫妇符合亲子关系。
苏先生告诉南都记者,他虽一直知道是被拐卖的,由于从前年龄较小,又考虑到养父母的感受,所以一直没有寻找家人。直到去年12月份,他处理完养父的后事,才决定报案。
相拥
9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胡女士和父母坐上了来广州的高铁,这次旅途不再是毫无目的的寻觅,而是奔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相会。
8小时后,一家三口抵达广州,她们在酒店安顿下来,按要求接受核酸检测后才能相见。虽与儿子身处在同一个城市,秦女士还是失眠了,“特别慌,睡不着觉。”
在焦急与忐忑中,秦女士与家人们等来了相认的一天,她早上6点起床,准备着前往广州番禺洛溪新城派出所。派出所民警为这一家四口,准备了一场正式的认亲。
认亲现场,看着从门外缓缓走近的儿子,秦女士三人愣在原地,脚步犹豫起来。直到对面传来一声带着哽咽的呼喊“爸!妈!”秦女士才忍不住失声痛哭,冲向孩子。一家四口围抱在一起,用身体相互支撑。
这场相见迟到了22年,“对不起”成了他们此刻最想向对方说的话。“这么多年没能在身边照顾,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是姐姐没有看好你。”
“我最想说一句对不起,现在才来找他们,也让他们担心了这么多。”苏先生也哽咽了。
这其实并非一家人首次相见,得知找到孩子的消息后,他们就在警方的帮助下,通过网络视频见面。秦女士回忆,那天,她第一次添加上儿子的微信,按下了视频通话的按键,视频拨通了,但儿子却迟迟未接,“他说他不敢接,不知道要讲些什么。”
第二天,秦女士接到了儿子回拨的视频通话,镜头对面的儿子陌生又熟悉,“我不敢看手机,通话也没有讲什么,只是一个看着一个,觉得难过。”
随后半年多里,一家四口总是通过电话、视频联系,受疫情影响,始终没有找到相聚的机会。“想打电话,但他在厂里忙,担心打扰他。”秦女士说:“每次打了电话心里也特别飘,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说。”
长久的分离带来了无可避免的生疏,但他们在努力向彼此靠近。胡女士会告诉小弟,他长得和父亲很像,内敛的性格也随了父亲。
“因为我这人也比较内向,姐姐就说,我随了老爸,喝了点酒之后才话多。”苏先生也对家人们有了更多了解,他笑着说:“老爸只要晚上一给我打很多电话,我就知道他是喝了酒。其实我心里面是有他们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中秋节前夕,一家四口才终于在广州团聚,这是与视频、电话完全不同的相会,胡女士感慨:“至少视频不能抱在一起。”
此次团聚,苏先生也等候了许久,“我打算送他们回云南,过个中秋再出来。”他告诉南都记者,想陪在父母身边,过一个团圆的中秋。
对秦女士而已,儿子要回家过节是意料之外的惊喜。“等了20多年,今天终于等到了。好多年没有过团圆节了,总是冷冷清清的,今年要过个团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