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这个神奇的“东方之珠”,自1842年开埠以来,历经多番沧桑变幻。而影响全球华人的流行音乐产业,也就是俗称的“香港流行乐坛”,近半个世纪以来更以星河璀璨的经典金曲谱写不朽传奇。
在粤港澳大湾区的融合背景下,我们尝试从香港百年唱片工业的源起、成熟、腾飞、鼎盛、转折、激荡等不同历史阶段,来透视其中的成败得失、风云巨变。
香港唱片工业源起:粤曲当道
众所周知,中国唱片工业源于1904年的上海,这一年,中国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唱片:京剧《举鼎观画》。1908年,“东方百代唱片公司”正式成立。
整个30年代,百代在流行音乐里占据了70%的市场,造就了周璇、李香兰、吴莺音、白光等名噪一时的歌星,也缔造了称为旧上海“国语时代曲”的辉煌年代。
早在19世纪,源于粤剧和八大音的粤曲已在香江流行。
民国时代,粤曲歌坛代表性的人物是张月儿。1929年至1931年间,香港开了为数颇多的唱片公司,如高亭、高萍百荣、飞龙、新乐风等,都纷纷邀请张月儿灌制唱片,张也因此成为第一位拍电影的粤曲歌伶。
而集大成者则是上海来港,籍贯广东中山的吕文成,他被誉为“香港早期的粤曲玩家”,1920年代在上海为唱片公司录制了大批粤乐(广东音乐)及粤曲唱片。1932年他回到粤语区的香港更是如鱼得水,替唱片公司“谱子”填上歌词,由歌星灌录唱片,在新加坡发行,开创了所谓的“粤语时代曲时代”。
▲香港早期的粤曲玩家吕文成,图源网络
60年代成熟期:“时代曲”与英文歌
1949年新中国成立,大批上海音乐家南下香港定居,将海派“国语时代曲”带来香港,包括陈歌辛、姚敏、姚莉、吴莺音、白光、龚秋霞、张露等。传统的粤剧女伶清唱开始衰落,海派“国语时代曲”席卷香江。
而在六十年代,以姚苏蓉、青山为代表的台湾“国语时代曲”也在香港大红大紫。
▲姚苏蓉为代表的台湾“国语时代曲”颇受香港市场认可,图源网络
受“国语时代曲”风气影响,香港的唱片公司推出本土自造的“粤语时代曲”,曲目多源自粤剧、粤曲选段或“国语时代曲”的粤语填词改编,代表性人物包括来自星马的丽莎、郑锦昌以及本土的芬艳芳、韦秀娴、萧芳芳、陈宝珠。
▲丽莎的《相思泪》不断被人翻唱,图源网络
不过在当时,由于“国语时代曲”的强势地位,为市井劳工阶层受落的“粤语时代曲”地位相对卑微,而音乐的创作/制作和演绎手法较为老土、粗糙,被认为“难登大雅之堂”。
参与“粤语时代曲”的制作人多为撰写粤曲的人兼任,而其中获和声唱片公司赏识的周聪尝试用美国流行曲、国语时代曲和粤曲谱子及小曲配上歌词、亲自演唱,1961年出版的《周聪粤语时代曲》收录了超过100首作品,周聪也因此被称为“粤语时代曲之父”。
▲周聪被誉为“粤语时代曲之父”,图源网络
六十年代是香港经济转型的年代,外来新移民开始建立自己身份认同和归属感。国际唱片公司也纷纷看好这个新兴的潜力市场,唱片巨头EMI在1962年进军香港。国际公司的入主,为在传统粤曲和时代曲之间摇摆交杂的香港唱片业,注入了强劲的国际元素和时代色彩。
▲莲花乐队是六十年代乐队潮的佼佼者,图源网络
由于欧西流行音乐和摇滚乐在全世界的推广,国际公司也将这一浪潮带到香港。1964年披头士来港演出成为一个标志性事件,迅速带起香港新一代青年玩乐队的热潮。
英文歌成为“时代曲”之外更具时尚活力的象征。钻石唱片特意为这些乐队灌录唱片,包括花花公子、莲花乐队,而七十年代则有温拿、玉石、新特乐等。日后香港乐坛大红大紫的巨星泰迪罗宾、许冠杰、谭咏麟、钟镇涛、林子祥、叶振棠都源自于此。唱英文歌为主的乐队潮流,其实也为未来本土的粤语原创唱片市场储备了有生力量。
腾飞期:“粤语流行曲”登堂入室
七十年代是香港经济的起飞期。众多研究香港粤语流行曲的行家,都不约而同将1974年视为香港现代粤语流行曲的“元年”,而旗帜人物,则非许冠杰与顾嘉辉莫属。
▲许冠杰的《鬼马双星》令粤语流行曲登堂入室,图源网络
1974年,许冠杰主唱的粤语专辑《鬼马双星》与顾嘉辉作曲/监制的仙杜拉《啼笑因缘》两张大碟的面世,让以前备受歧视的“粤语时代曲”真正升级为“粤语流行曲”,从此登上大雅之堂,成为日后行销华人世界的流行风潮。
许冠杰1974年《鬼马双星》大碟的《铁塔凌云》被认为是代表香港精神的“市歌”之一,他深受披头士等西方摇滚乐的影响,而歌词却非常“中式”,这种奇妙的化学作用迎合了中产阶层与劳工大众,成为“雅俗共赏”的一例经典。
而与许冠杰并称的是音乐教父顾嘉辉,学爵士乐出身的他用西方管弦乐的编配来为香港当时的无线电视主题曲谱曲,由此开启了一个繁盛的“主题曲时代”。
▲顾嘉辉监制的《啼笑因缘》开启电视主题曲时代,图源网络
在他们的影响下,不少原本唱国语时代曲以及英文歌的歌手/乐队都开始转型推出粤语流行曲唱片,粤语歌从此成为香港乐坛无可争议的主流。
在七十年代,宝利多/宝丽金、华纳、SONY等国际公司相继进驻香港市场,为了顺应日渐本地化的音乐潮流,他们也开始签约歌手推出中文唱片,而本土公司则有无线电视的华星以及丽风、风行、永恒、娱乐、文志等、国际公司与本地公司的相互竞争刺激香港唱片业的良性循环,也造就了唱片工业的腾飞。
而除了属于成人的商业化流行歌曲外,韦然(黎伟贤)创作的粤语童谣也深入人心,香港政府的音乐统筹处将他一系列的粤语童谣创作辑录为《广东歌谣选》,作为各大中小学的辅导参考资料,韦然也因此被尊称为“香港儿歌之父”。
1977年,由黄霑等发起的CASH香港作曲家及作曲家协会成立,它是第一个华人唱片工业的版权保护机构,致力保障本地音乐创作人的权益。
同年,由IFPI国际唱片业协会(香港会)主办的第一届香港金唱片颁奖典礼成功举行,由核数师统计香港地区最高销量的本地及国际唱片销量,当年获奖的不仅有本地的许冠杰、徐小凤、罗文、郑少秋,也有来自宝岛台湾的歌后邓丽君。
▲1977年邓丽君在首届香港金唱片颁奖典礼,图源网络
从此,“金唱片”便成为香港唱片工业的最高商业指标。
鼎盛年代:谭张争霸、巨星璀璨
进入八十年代,香港成为举世闻名的自由港和全球金融中心,经济的繁荣也促进了流行音乐等亚文化的蓬勃。
作为唱片工业“晴雨表”的音乐排行榜及颁奖礼,在激烈的商业助推下日益成为巨星争霸的竞技场,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无线电视“十大劲歌金曲”、商业电台“叱咤乐坛流行榜”三大颁奖礼每年的年终颁奖,都成为歌迷乃至普罗大众瞩目的盛事。
▲每年的《十大劲歌金曲》都备受市民关注,图源网络
1984年,受欧西和日本的流行文化影响,唱片公司开始注重商业化、偶像化的包装,比拼唱片销量、演唱会场次以及在电台排行榜和各大颁奖礼龙争虎斗。
在此背景下炮制了十多位堪称“天皇巨星”级的偶像歌手,包括:许冠杰、关正杰、郑少秋、汪明荃、叶振棠、叶丽仪、罗文、甄妮、徐小凤、谭咏麟、张国荣、梅艳芳、陈百强、林子祥、叶倩文、林忆莲、张学友等,而音乐人也囊括了顾嘉辉、黄霑、黎小田、卢国沾、郑国江、林振强、潘源良、潘伟源、林敏骢、林敏怡、伦永亮、徐日勤、鲍比达、卢东尼、Richard Yuen等最强的幕后精英。“谭张争霸”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产物。
▲谭张争霸是八十年代的乐坛焦点,图源网络
1984年,谭咏麟当选无线电视“最受欢迎男歌手”,揭开巨星时代的新篇章,他与张国荣的白热化竞争长达六年,直至以谭咏麟宣布不再领奖以及张国荣告别乐坛告一段落。这种激烈的商业竞争也是奠定八十年代香港唱片工业巅峰的动力之一。
而在“谭张争霸”的背景下,1988年叶倩文的《祝福》异军突起,创造一张大碟和歌曲获最多奖项的记录(三台合共12项大奖,超越了谭咏麟),销量35万张(7白金),在“叱咤乐坛流行榜”上榜持续9个月,5周冠军,这一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叶倩文《祝福》缔造1988年度的神话,图源网络
一系列的数字也可以印证八十年代香港唱片业的繁荣:
1)流行音乐唱片销售量:有十多位歌手的唱片销量超过20万张。唱片销售在1988年达到巅峰,当年颁发的白金唱片(含85-88年度)共计60多张。
2)演唱会:高票房的流行演唱会从1983年的18场递增至1989年的129场,观众人数从15万人次增至135万人次。
▲太极刮起“乐队风暴”,图源网络
但盛世背后也有隐忧:由于本地创作力量的薄弱,香港的“天皇巨星”往往大量改编欧西和日本流行曲。
1986年,由嘉士伯流行音乐节策动的原创乐队潮流兴起,他们更多痴迷前卫的英伦电子和摇滚金属,歌词不再风花雪月,更多批判社会现实,佼佼者包括太极、达明、BEYOND、RAIDAS、Blue Jeans。
虽然这第二波的乐队潮只是昙花一现,但在香港乐坛的影响却是深远的,它不仅改变了香港乐坛依赖改编歌的风气,也为乐坛补充了不少新锐的创作人才,如刘以达、唐奕聪、黄良昇、苏德华等乐手都为不少主流巨星量身打造流行金曲。
随着内地改革开放的潮流,香港的粤语流行曲借助脍炙人口的影视剧在内地启蒙。
亚洲电视的徐小明就是最早与内地合作交流的代表,八十年代初,由他担任导演/监制的《大侠霍元甲》、《陈真》、《霍东阁》、《再向虎山行》陆续在内地播出,万人空巷之余,主题曲也唱得街知巷闻。
▲徐小明导演的《大侠霍元甲》成为香港粤语歌在内地的启蒙,图源网络
此外无线电视的《上海滩》、《万水千山总是情》、《射雕英雄传》也相继在内地播出,剧中的多首粤语金曲风靡大江南北。而通过录像厅、镭射影碟等渠道流通的《英雄本色》、《倩女幽魂》等港产电影也培育了一代影迷。港剧、港片、港星、粤语歌,成了神州大地最流行的时尚。
1984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首次邀请张明敏、奚秀兰等港星献唱,一时轰动海内外。
▲张明敏是首位登上春晚的港星,图源网络
之后罗文、汪明荃、叶丽仪、张德兰、叶振棠、谭咏麟等也纷纷亮相,并在内地推出引进版卡带及召开个人演唱会。
▲1985年罗文成为第一个在内地举行个唱的香港歌手,图源网络
香港的唱片工业从自产到出口外销,终于迎来最辉煌的鼎盛时代。
转折的90年代:卡拉OK与“豁达原创”
进入九十年代,来自日本文化的卡拉OK影碟的热唱为香港唱片业迎来了新的盈利点,这种平民化的娱乐方式有效起到了港人寻求社会共识的情感联结,也加大了粤语流行曲在各阶层的普及,以致在之后近30年的岁月里,唱K都是华人社会推广粤语歌最主要的途径之一。但卡拉OK要求歌曲简单、易唱的特点,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流行音乐的多元化发展。
随着众多巨星引退,张学友、刘德华、黎明、郭富城的“四大天王”一统天下,他们除了唱粤语歌也推出国语唱片以打入台湾和内地市场,但“四大天王”对颁奖礼和排行榜的垄断,客观上也压制了不少有实力的歌手上位。
▲四大天王几乎“垄断”了九十年代的香港乐坛,图源网络
以1993年度的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颁奖礼为例,“四大天王”占据了8首之多,其他的歌手/组合只有BEYOND《海阔天空》和王靖雯(王菲)《执迷不悔》入选,所以难怪家驹曾经批评“香港只有娱乐没有音乐”。没想到,当年黄家驹与陈百强竟先后意外离世,给乐迷留下无限唏嘘。
▲BEYOND的“乐与怒”精神影响至今,图源网络
因为卡拉OK的盛行,旋律流畅、琅琅上口的台湾国语歌再度登陆香江,形成非常有趣的“过江龙”现象,“叱咤乐坛流行榜”更专门设置“过江龙”奖。
1990年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蝉联四周冠军,击败众多本地歌手成为年度“至尊歌曲”,而伍思凯也凭一首《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入选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随后的庾澄庆、周华健、巫启贤、张宇、张信哲、辛晓琪、万芳、许美静也大获成功。
▲张洪量是“过江龙”的杰出代表,图源网络
更有意思的是,本地歌手也纷纷改编台湾国语歌,叶倩文《珍重》、王菲《爱与痛的边缘》、曾航生/何婉莹《再见亦是朋友》、郑秀文/许志安《其实你心里有没有我》等甚至比原来的国语版更深入人心。
▲吕方《弯弯的月亮》改编相当成功,图源网络
除了改编台湾作品外,《My Shirley》、《弯弯的月亮》、《晚秋》等改编广东乐坛流行金曲的作品也大获成功,让主唱李克勤、吕方和黄凯芹登上新的台阶。
▲雷颂德堪称“豁达原创”的旗手,图源网络
在流行K歌和改编充斥的大环境下,1995年,香港商业电台发起“豁达原创”革命,不再播放改编作品,鼓励独立音乐力量。
Sound Factory、“独立时代”等强调D.I.Y精神的独立公司成立,AMK、Black &blue、Black Box等独立乐队的风头不逊于流行偶像。
而海归的雷颂德、C.Y KONG等新派制作人以及创作组合“人山人海”等,更以复出乐坛的巨星张国荣以及黎明、陈慧琳、彭羚、杨千嬅等主流歌手为试验品,注入大量欧陆电子、英伦摇滚元素,改变了主流歌曲千篇一律的沉闷曲风,带起一股“井水泛河水”的热潮。
但“豁达”的做法也存在很大争议,不少业内人士认为商台激进的只播原创,在本地创作人产量难以跟上的前提下影响了香港乐坛作品的整体质素,令香港唱片工业从此走向衰落。
虽然在音乐的形式创新和人才传承上,九十年代远不如八十年代百花齐放,但更加成熟的商业机制还是令唱片业拥有一段销售的“黄金时期”:
1992年,持续整个八十年代的演唱会热潮在徐小凤创记录的43场演唱会中达到巅峰。
▲徐小凤43场演唱会打破香港历史记录,图源网络
1993年张学友一张《吻别》全球销量卖到四百万张,1995年最高的时候香港整个唱片产值达到18亿,这也是空前绝后的。
▲张学友《吻别》创造华语唱片最高销量神话,图源网络
但由于唱片载体从传统的黑胶介质变为CD,数字音乐的可复制性令翻版大量涌现,加上创作乏力、乐迷低龄化、营商环境恶化等综合因素、到1998年,整个香港唱片业迅速滑坡,产值跌到9亿。
激荡的千禧年代:坚守与突围
进入21世纪千禧年代。在互联网方兴未艾以及大中华市场一体化的大势所趋下,香港唱片工业遭受着产业转型带来的种种震荡,台湾和内地乐坛的崛起令港乐的影响力不断萎缩,经营几十年的唱片行逐渐被金铺、药房取代,连作为旗舰象征的HMV亦最终结业。
2003年,SARS蔓延香港,一片黑色悲情笼罩乐坛,罗文、张国荣、梅艳芳、黄霑、林振强等多位深受喜爱的巨星歌手、音乐人亦相继离世,这也是香港唱片工业对于那个辉煌年代的最后告别。
▲黄霑的离世是香港乐坛的重大损失,图源网络
▲每年4月1日都是歌迷致敬“哥哥”的日子,图源华语金曲奖
借助开放内地“自由行”的春风,香港的演唱会市场再度蓬勃,2004-2006年,粤语流行曲的深厚底蕴在一股“80年代”的怀旧浪潮中厚积薄发,许冠杰、谭咏麟、徐小凤、太极、BEYOND、草蜢等经典巨星复出开演唱会,让红馆再次成为欢乐的海洋。
而近年,张学友、刘德华、陈奕迅、郑秀文等超级巨星的演唱会更是一票难求。其中2018年的“A CLASSIC TOUR 学友·经典世界巡回演唱会”更是达到惊人的147场,成为华语乐坛的最高记录。
▲张学友创147场演唱会华语乐坛最高记录,图源网络
2007年,创办三十年的CASH香港作曲家及作曲家协会版税总收入达到1亿6千万,而当时的实体唱片销售已跌至不足2亿,可谓失之桑榆、收之东篱。
香港IFPI之前统计标准是2.5万算金唱片,5万算白金唱片,但因为香港市场的每况愈下,以至于2007年香港市场沦落到单张唱片销量能达“金唱片”的歌手连10人都不到。为此,IFPI总裁冯添枝宣布在2008年将金唱片标准调低至1.5万张,白金唱片为3万张,作为之后的标准。
▲环球“复黑王”令经典重生,图源环球唱片
虽然唱片卖得一年不如一年,但唱片公司还是不断出奇招以求在夹缝中生存。作为国际公司的环球、华纳、索尼以及本土公司的英皇、金牌、东亚都各显神通。
环球一方面延续经典情怀:企划“左麟右李”演唱会、推出“复黑王”CD、重启宝丽金厂牌;另一方面依托唱片品质继续打造属于自己的巨星阵:谭咏麟、陈奕迅、李克勤、陈慧娴、谢安琪、吴雨霏......
而英皇、金牌、东亚则使用大量吸引青少年的时尚促销包装手法,将容祖儿、谢霆锋、古巨基、TWINS、杨千嬅、侧田推到人气的极致。
▲TWINS是本世纪香港最成功的偶像组合(摄影:姬东)
借助量贩式KTV的大行其道,频密的歌迷签售会和颁奖礼造势,以陈奕迅为领军人物的香港潮流粤语金曲在21世纪的前十年,仍然可以在香港本土和其他粤语地区唱得响亮,陈奕迅甚至成为与周杰伦并驾齐驱的华语乐坛天王。
▲陈奕迅拿奖拿到手软(2010年华语金曲奖颁奖现场,摄影:Mars)
而这十年也是香港唱片工业史上在音乐类型方面最为多元化的年代:林一峰、卫兰、王菀之、泳儿、农夫、SOLER、MR.、方大同、邓紫棋等充满个性的歌手和乐队组合开拓了港乐新的可能性。
作曲/编曲人/监制方面则有陈辉阳、伍乐城、Eric Kwok、冯翰铭、舒文、张家诚,歌词创作方面,填词圣手“两林一黄”抛弃情情爱爱的俗套,用歌词譬喻点化人生:《富士山下》、《陀飞轮》、《沙龙》、《观世音》等一系列非情歌或以情喻世的杰出作品,让粤语流行曲有了更多揭示社会和人性深度的探索。
但大部分的歌词均由他们和周耀辉、陈咏谦等少数几人包办,词坛后继乏人,也导致在千禧世纪的第二个十年港乐的文学艺术水准急剧下滑。
▲《音乐永续2020》计划低迷中救市,图源网络
2019年的社会震荡以及2020年的新冠疫情又再次将香港唱片业打入最低谷,天王刘德华2020年的大碟《演·唱》更是干脆首次以纯数字形式发行,不再出版实体唱片。
不过,自强不息的香港音乐从业者总能找到新的出口,许冠杰、郭富城、陈奕迅先后在红磡海傍用与时俱进的线上直播音乐会为人们打气。而IFPI国际唱片业协会(香港会)更提出救市的“音乐永续2020”计划,资助800万元予各本地唱片公司重新演绎、制作108首香港粤语金曲,令经典港乐得以灵魂再生。
▲2020年度“叱咤乐坛流行榜”以“一切从音乐再开始”为励志主题,图源网络
虽然专辑唱片的产量和原创性未尽人意,但根据商业电台“叱咤乐坛流行榜”的走势,2020年推出单曲的新人数量堪称本世纪之最。
在陈奕迅等千禧巨星逐渐淡出颁奖礼的时势下,以陈柏宇、林奕匡、周柏豪、许廷铿、林家谦、李幸倪、AGA、HANA菊梓乔、陈蕾、黄妍、C AllStar、Supper Moment、Dear Jane等为代表的新一代港乐中坚力量,可能就是承接香港未来音乐的薪火。
鉴于内地音乐综艺的如火如荼,邓紫棋、古巨基、李克勤等港星都在此回炉再造尝到甜头,拥有最悠久歌唱比赛历史的香港乐坛(TVB主办的华星新秀歌唱大赛,1982年创办,第一届金奖梅艳芳,现更名为全球华人新秀歌唱大赛)终于重新用心做回自己的选秀:新电视新风格的Viu TV《全民造星》捧红了新世代流量偶像组合Mirror,成员姜涛现身公共场合的爆棚场面媲美当年的黎明,而在竞争中备感压力的TVB则重办《声梦传奇》,节目因立足音乐的专业性备受好评,多位入选的00后选手的出色表现令人瞩目。
▲55年历史的风行唱片延续传奇,图源风行唱片
除了流行领域的原创新军不断涌现之外,与广东的HIFI唱片潮流呼应,国际公司环球及风行等本土公司也坚持推出高品质的HIFI唱片,李克勤、林子祥、林忆莲、叶振棠、露云娜、欧信希等的发烧大碟都是销量保证。
2021年8月,以实体唱片和音响为主的香港视听展在因疫情多次延期后重启,黎明等天王巨星的红馆演唱会也再度重开,香港乐坛各界似乎又重拾信心。而顺应粤港澳大湾区的时势,英皇娱乐更将大湾区总部设在了广州。
▲英皇娱乐响应大湾区战略,图源网络
可以预见的是,香港唱片工业积累百年行之有效的传统经验、人才、作品、情怀和企划行销模式,结合内地广阔的消费市场和数字化运营优势,在大湾区战略下粤港市场的融合,一定会创造出新的产业模式。作为关心香港唱片工业、关心粤语流行曲和“港乐”的朋友,一定会期待疫情后通关的那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未来。
(本文部分历史参考资料来自:刘靖之《香港音乐史论》/黄志华《粤语流行曲四十年》及相关网络)
本文作者:游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