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醒来后,有点儿不相信昨晚一番猛咳后居然睡着了。吃罢早餐,赶紧打开电脑,有一封来自诊所的邮件等着我,按照邮件提供的网址,登陆进入检测机构网站,果然有一份检测报告。小心翼翼点击打开,正是我所等待的PCR核酸检测报告。报告没有直接写明”阴性”或”阳性”,而是在新冠病毒正式英文名称旁,用红色字体打印出一个英文字:Detected(检测到),意即”检测到xx新冠病毒”。红色的字体看着格外醒目刺眼,旁边还有一个字:Abnormal - 非正常。我的希望——只是感冒而非新冠的希望
与新冠病毒苦苦厮杀了近两周,不声不响挺过来了。I beat Covid—— 我击败了新冠病毒!
(一)
周三上午(7/28)的快速检测结果(Antigen test - 抗原检测)很快就出来了:阴性。医生告诉我结果时,我心里暗自庆幸,或许几个月前接种的疫苗真起了作用,帮助我躲过一劫?同时还做了核酸检测(PCR test),需要等待24-48小时才能知道结果。
根据快速检测结果,还有显现的症状:低烧99.6F/37.6C,轻微咳嗽和喉痛等,医生怀疑是感冒。最近感冒挺多的,医生告诉我。回家后给单位打电话请假,同事也说最近很多人感冒。出于好奇,我到网上查了查,果然如此,著名的克利夫兰诊所(Cleveland Clinic),以及主要新闻媒体《纽约时报》对今年夏季突然增多的感冒都有报道。但愿只是感冒,我心里这样想着。但第二个检测,被称为新冠检测金标准的核酸检测(PCR test)尚未出来,心里难免有一道阴影。在PCR检测结果出来之前,出于谨慎(也是规定)第二天仍然待在家里,没去上班。
第二天,也就是周四(7/29)午后,检测结果仍然没有出来,不禁有些焦急和不祥之感。下午午睡醒来,一摸大腿,都是烫的。到晚上,忽然咳嗽得很厉害,几乎无法入睡,开始意识到这不像普通感冒。折腾到两三点钟,爬起来胡乱吃了点止咳药,居然稳稳地睡着了。
(二)
周五(7/30)上午醒来后,有点儿不相信昨晚一番猛咳后居然睡着了,感觉不错。吃罢早餐,赶紧打开电脑,邮箱里已经有一封来自诊所的邮件等着我呢。按照邮件提供的网址,登陆进入检测机构网站,果然有一份检测报告。小心翼翼点击打开报告,正是我所等待的PCR核酸检测报告。报告没有直接写明”阴性”或”阳性”,而是在新冠病毒正式英文名称旁,用红色字体打印出一个英文字:Detected(检测到),意即”检测到xx新冠病毒”。红色的字体看着格外醒目刺眼,旁边还有一个字:Abnormal - 非正常。我的希望——只是感冒而非新冠的希望——瞬间被击破了。
在报告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解释”Detected”既是日常说的”positive” - 阳性。我给诊所打了个电话,进一步核实了检测结果,默然吞下这颗苦果。
当天中午同事们在一家餐厅有聚会,为一位退休同事践行。我赶紧给同事们发送邮件,告诉他们我的检测结果。得知检测结果阳性后,大家立刻取消当天聚会,同时纷纷与当地医疗机构预约,各自去做核酸检测。本来是个高兴的日子,一时间,各自散去,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接着给自己的日常医生打个电话,10点钟左右,医生回了电话。我告诉医生自己感染新冠的消息,并把所有症状一一作了说明。医生耐心地听着,按他的意思,我略微有点儿低烧,不算什么,吃些Tylenol泰诺类退烧药就可以了。咳嗽怎么办呢?我告诉医生昨晚咳得睡不着觉。医生建议喝点常规止咳药Robitussin,但要有Dextromethorphan镇咳成份。如果止不住,他再给我开更强的处方止咳药。
我最关心的问题是,在什么情况下应该去医院?医生想了想说,如果你发烧在100.4度/38C而且高烧不退,或者你觉得呼吸困难,喘不过气了,就需要去医院。不过,医生接着说,我听你说话,感觉你的呼吸没有问题。这个判断,还有医生的其他判断与建议,与我的感觉是一致的。医生问我有没有测血氧的小设备 - finger pulse oximeter,我说没有。最后医生说,我看过你的日常病历,你没有任何基础疾病,应该问题不大。和医生通完话,放心了许多。
下午,我给儿子和他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新冠检测阳性的消息,让他们注意防护。
说实话,对新冠检测阳性的结果,我似乎并不意外,也不惊慌。周二(7/27)下午下班后感觉有些不舒服,到晚上低烧、喉痛、疲倦等类似新冠的症状都出现了。第二天周三一早又开始轻微咳嗽,虽然当天上午快速检测(Antigen test)结果阴性,我自觉有些侥幸,并和检测诊所医生一样误以为可能是感冒。到周四病情加重,已经预感到这不像是普通感冒,虽然在程度上仍然不及流感,但夏季这个时候流感极为罕见。周五上午见到PCR核酸检测结果,心中颇有些震动但也不意外。
忙活了大半天,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振了振精神,准备与新冠决一胜负!
(三)
感染后的第一个周末(7/31,8/1)是个不错的日子。周六上午体温98.2F/36.8C,不算高,到晚上降到97.7F/36.6C。第二天上午进一步降到97.4F/36.4C,和我的日常体温差不多。体温恢复正常,精神立刻好了许多。除了咳嗽比较恼人,似乎没有别的不适。周六的晚上,趁着好心情和室外凉爽的空气,在凉台上做了一小会儿运动。没想到好转得这么快,边做运动边这样想着。对着蓝色的夜空试着做了几下深呼吸,耳边传来客厅电视里东京奥运会竞技的声音。对自己战胜病毒,早日康复,不禁充满了信心。就这样度过了隔离期间第一个周末。
只是在周日晚上睡觉之前量体温,又上升到98.4F/36.9C,不禁皱了皱眉。
第二天(周一,8/2)是感染出现症状后第六天。上午醒来,体温略微降到97.8F/36.6C。但是从上午到下午,体温逐步升高,明显感到身体发热,头也比较晕。到晚上,体温升到100.1F/37.8C,这是感染数天来体温最高的一次。
次日周二(8/3)病情加重,体温仍然在99.7F/37.6C,虽然不算太高,但比我日常体温高出至少2度(华氏)或1度(摄氏),人觉得不舒服。特别是咳嗽,比前几天更厉害了。喝了止咳药勉强可以入睡,但中途可能醒来咳几声。白天坐着偶尔也会咳,最难受的是几乎不能说话。一张口气管就像受了刺激似的,连续咳个不停。这是感染后第七天,也是最难受的一、两天。网上说轻症7天左右就可以好,看我这样子,估计是不可能了,心里难免有些焦虑。
新冠感染有个特点,有时候似乎病情好转了,但情况可能突然恶化,病情急转而下甚至出现生命危险。感染后第四、第五天是我身体比较轻松的日子,接下来的三天则非常不好受。我担心持续的低烧和咳嗽会影响到肺,造成肺部炎症。咳嗽的时候无法说话,也让人担心是否出现呼吸困难问题。这个时候,我开始认真考虑是否需要去医院。
已经很多年没有去医院了,都忘了去医院的程序。印象中医院必须在自己医疗保险公司的网络之中,否则住院和治疗费自理。我在网上确认了两家医院,一家是附近城市医院,这家医院医疗条件很好,而且非常近,缺点是位于市中心,病人多,停车也不方便。另一家医院位于以前住过的一个小镇,离我住的地方半个小时车程,医院内外和停车场都很宽敞。确认好医院后,心里踏实了许多。(后来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说是目前新冠病人住院和治疗费用,由医院、保险公司和联邦政府三方承担。不过选择自己保险公司网络内的医院更放心一些,有备无患。)
周三(8/4)上午在亚马逊网站订购了一个测血氧的小仪器,几天前有朋友听说我感染了,建议我买一个。当时感觉还可以,没当回事。现在病情加重,特别是在是否去医院方面犹豫不决,手头有个血氧测试仪就方便多了。下单时,让公司加急送来。
同一天上午,我又和医生通了电话。听了我一通诉苦后,医生安慰我说这个病通常需要两周左右恢复,中间病情有所反复属于正常现象,不必过于担忧。关于发烧,医生认为我的体温基本没有超过100F/37.7C,是个好迹象。按照医学标准,只有达到和超过100.4F/38C才算发烧。如果你吃退烧药仍然不能把体温控制在100.4F以下,那我就担心了,医生这样说。我告诉医生咳嗽更重了,他给我开了两样药,一样止咳,另一样是鼻腔喷剂。他认为鼻腔内有鼻水向下流入口腔,刺激喉咙导致咳嗽加剧,喷剂是治疗鼻子的。
通电话时,我一直在不停咳嗽。快结束时,我不由得哀叹一声:你有没有听见我的咳嗽多么糟糕!医生此时说了一句让我倍觉安慰的话:我听到你咳嗽的声音。你的咳嗽是从喉咙里出来的,而不是从下面出来的。你是不是觉得喉咙深处有瘙痒(ticklish)的感觉?如果是从下面深处(指肺部/胸部)往外咳嗽,那我就会担心的,医生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不紧不慢。我听后如梦方醒,的确,尽管我有时候咳得很凶,但细细一想,咳嗽是从喉咙深处往外使劲地干咳,胸部(肺部)几乎纹丝不动。换句话说,我的咳嗽不是来自肺部,病毒很可能并没有伤及到肺!我很感激这位医生,虽然我们只是电话交流,但他一直留心聆听和观察。头一次打电话时,他告诉我听我说话的动静,感觉不出有呼吸困难的问题。第二次通话,他又留心聆听我咳嗽的特点,给我很大安慰。
第二天(周四,8/5)下午,我订购的测血氧的小仪器送到了。晚上测了一下,血氧饱和度99%,正常范围为95-100%。周五又测了一次,仍然是99%,更加证实了医生的判断,病毒没有侵入和伤害肺部。我一个新冠病人,血氧水平仍然达到99%,比许多没有感染病毒的人血氧水平还好,不能不佩服自己一把。这里顺便说一下,我平常非常注意深呼吸,几乎每天都做,特别是在户外树木多的地方散步,总是有意识地做深呼吸。树木吸入二氧化碳,释放出的是氧气。吸收新鲜氧气越多,越促进血液循环。人体包括大脑内供氧供血充足,不仅人的精神状态好,也可以少生病。虽然感染新冠病毒,我的血氧水平仍然在99%,自己并不意外。日常身体体质的积累,现在可能就派上了用场。
(四)
说来奇怪,每次给医生通过电话后,病情便随之出现好转。可能是减轻了顾虑,心情轻松些了。对抗新冠病毒,最终依靠的是人体自身抵抗力或免疫系统,掌控好自身情绪,对免疫力的发挥非常重要。
和医生通电话时是感染新冠后第八天,到第九、第十天时,体温快速下降到97.3F/36.2C至97.6F/36.3C。到第十天时,停止吃退烧药。按照CDC指南,如果到第十天时,在不吃退烧药的情况下也不发烧,并且其他症状有所改善,患者就不再具有传染性,可以解除隔离。
医生开的止咳药我也喝了,是Promethazine,其实这药主要是治疗噁心、呕吐和过敏,但控制咳嗽特别有效,以前有两次秋冬咳嗽,医生也是开的这药。喝了止咳药,并不能立刻把新冠引起的咳嗽完全控制住,但至少睡觉不成问题。前面说过,对付新冠需要依靠自身免疫力,睡眠质量,休息好,饮食和精神状态对提高免疫力是必不可少的。几天后,咳嗽症状有所缓和,但没有彻底消除。
医生开的喷鼻药是一种激素类药,用于鼻部炎症和过敏。激素类药曾经用于治疗SARS,目前也是治疗新冠的选项之一,但副作用较大。激素药物可以缓解炎症,其原理是通过减弱免疫力,所以要慎用。医生给我的激素类喷鼻药剂并非针对新冠病毒,而是防止鼻水过多,流入咽部后刺激咽喉加重咳嗽。我知道激素类药的厉害,医生也再三叮嘱一天最多使用一次,加上鼻水并不多,我只用过两次就没有再用。
很多人感染新冠后失去了味觉和嗅觉,我的味觉一直都在,咸的、甜的、辣的等等味道都尝得出来,胃口也不错,能吃能喝,但是嗅觉在几天之内不知不觉就消失了。最初意识到这一点是忽然闻不到杀毒喷雾剂散发的香味,酒精、洗发精等的气味也闻不到了。
到了居家隔离第十三天,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像往常一样在卧室、洗浴间和客厅喷洒一些Lysol灭毒剂,又在洗脸池里喷洒少量酒精。无意间,感觉闻到了Lysol喷雾剂的香味和酒精的气味。
中午煎了两个葱油饼,打两个鸡蛋做了碗蛋汤,葱油饼是感染前一周在中国食品店买的。吃罢午
学校规定感染后需隔离十四天,症状消失后即可回校上班。十四天后我又多请了几天假,并度过了感染以来第一个没有新冠的周末。傍晚在林子里和湖边散步,林间小路仍然是那么曲曲弯弯,狭长幽深。山脚下的湖似乎要休息了,平静得像一个熟睡的婴孩。湖面上泛着淡淡的光亮,和一丝丝浅红淡黄。湖水平静地流淌,划出一道道浅浅的波纹。云在天空不断地变换着形状,最后呈现一片火红,那晚的云真的很好看。
(五)
按照CDC分类,新冠患者的轻重程度分为轻症(Mild)和中度症状或一般症状(Moderate),后者略有轻微肺炎,两者大约占患者总数的81%;然后是重症患者(Severe),占14%,这类患者呼吸困难,缺氧,肺部影像可以观察到病毒大面积(50%)影响。最后是Critical病人,即需要进ICU抢救的病人,占5%,这类患者除了具有重症患者的症状,而且呼吸衰竭,多种器官出现障碍。
根据自己的症状判断,我应该属于轻症和中度症状之间。这里我对自己经历的主要症状和若干注意事项多说几句,也许对他人有用。
发烧是新冠感染最常见症状之一,我看到有个统计是占患者总数78%。我虽然也有发烧,但体温并不高,在感染后头十天里最高达到100.1F/37.8C,多数时候在99.6F/37.6C左右。按照医学标准,体温达到100.4F/38C才算发烧,我的情况顶多算是低烧。但人要具备些常识,除了参考医学标准,更要与自身日常体温比较。我的日常体温在97.4F, 97.5F(36.3C)左右,现在升了两度左右,身体立刻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新冠让人捉摸不定,不知道是否会恶化,所以一定不要掉以轻心,低烧也要尽快控制住。
退烧药主要有两种,Tylenol-泰诺和Ibuprofen-布诺芬(主要品牌Advil, Motrin),我吃的是Tylenol。去年武汉疫情期间传说布诺芬有可能加重病情,但我在网上查了查,后来的研究并没有发现证据证明布诺芬有危害。医生说Tylenol和Ibuprofen都可以,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选择了Tylenol。不过Tylenol对肝脏影响较大,一定要遵医嘱按规定剂量服用。医生让我一天吃三次,每次两粒,每八小时一次。我一般一天吃一次,最多两次就够了,主要是睡觉前吃。到第九、十天时烧退了,立刻把药停了。这里说明一下,我不是医生,具体如何治疗,用药,大家应该听医生的。
新冠感染的另一个主要症状是咳嗽,也是折磨我最久、最痛苦的症状。我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希望有人能够告诉我咳嗽到底要持续多久,似乎这样就可以早日结束痛苦似的。结果网上资料各说各话,有的说几天,有的说一、两周甚至数月,没有个准。
后来在网上查到一篇专门针对新冠感染咳嗽症状的文章,发表在著名医学刊物《柳叶刀》(具体是 The Lancet Respiratory Medicine)上,发表日期是今年5月1日。不仅是医学专业论文,而且非常新。根据该文,咳嗽在新冠患者中非常普遍,占60-70%。咳嗽持续的时间,平均为19天。后一结果与我的情况大体相同。另外,大约有5%的患者康复后,咳嗽仍然能够持续四周或更长时间。
《柳叶刀》的这篇文章有多位作者,包括几名华人作者。文章综合了至少九个国家,十几项研究,21682名患者的临床资料。其中主要发现和研究结果大出意外,给了我认识新冠病毒和咳嗽症状一个全新的视野,深受启发。
新冠病毒感染的另一个中文名字是新冠肺炎,似乎新冠和肺炎是一体的,得了新冠就必然感染肺炎。加上多数患者都有咳嗽,更让人联想到咳嗽是肺部问题引起。但是新冠疾病的英文名称为Covid-19,其中并无肺炎的意思。当然,肺部损伤和肺炎仍然是新冠疾病Covid-19重症主要症状之一。
根据《柳叶刀》那篇文章,虽然肺部组织变化在患者CT扫描图像上较为普遍,但肺部纤维化的患者只占所有患者中10-20%。个人感觉这个结果与CDC重症和ICU患者19%,轻症与中度症状患者81%的统计结果较为一致。也就是说,真正肺部受到损伤的是那大约20%的重症和ICU患者,这也是他们之所以成为重症的原因之一。而多数患者,即那些轻症患者和中度症状患者,肺部很可能并没有受到损伤,或者损伤轻微(例如中度症状患者的轻微肺炎 mild pneumonia)。这是我的推测。那么,为什么仍然有那么多(60-70%)患者都有咳嗽症状呢?
新冠患者在不同程度暂时失去味觉和嗅觉,现在已是人所共知的常识。上述《柳叶刀》文章作者在患者感官神经(sensory nerves)发现新冠病毒的存在,认为新冠病毒侵入人体感官神经后,神经系统内部免疫功能(neuroimmune mechanism)开始反击,引起神经系统炎症(neuroinflammatory events),类似我们听说过的细胞因子炎症,从而导致暂时丧失味觉和嗅觉。
人体咳嗽反射机能(cough reflex)是由迷走神经(vagus nerve)控制,同理,该文章作者认为,当新冠病毒侵入迷走神经(vagal sensory neurons - 迷走神经元)和控制气管的神经,神经系统的免疫功能开始工作,出现神经系统炎症,造成气管和咳嗽条件反射机能高度敏感(cough hypersensitivity),从而条件反射式咳嗽,通常是干咳(dry cough)。我觉得这个解释非常符合我的症状,通常是喉咙一痒,不由自主地咳嗽。或者是腹部呼吸肌(diaphragm)处一阵痉挛,引起咳嗽。以前一位耳鼻喉科医生告诉我,亚洲人说话用喉咙发声,西方人说话气息从腹部呼吸肌出来。唱歌的腹式呼吸也是使用diaphragm。这两处部位产生的咳嗽,我感觉都是神经性、条件反射式干咳。这也符合医生对我的观察,咳嗽来自喉咙咽部而非胸和肺部。
《柳叶刀》此篇文章进一步认为新冠患者痊愈后的其他一些遗留症状例如疲倦、呼吸困难、疼痛等,极有可能也是神经免疫机制和神经炎症机制交互作用引起的。作者建议使用鸦片类药物和其他调节、镇静神经的药物治疗和控制。我是不可能也不会去弄鸦片吃的,另外两种药都是治疗普通带状孢疹痊愈后某些疼痛后遗症的药物,我们知道带状孢疹本身也是一种病毒侵入神经系统引起的疾病。我自己已经不需要药物,知道了自己的咳嗽是怎么回事,心里踏实了许多。我相信通过调整心情,做深呼吸和适当运动,彻底恢复应该不是问题。
上述《柳叶刀》文章专业性非常强,我反复阅读多遍,但我不是医学专业,有些理解不一定对和全面。有兴趣的人,可以查阅《柳叶刀》原文 - ”The Lancet Respiratory Medicine”, title: Confronting Covid-19-associated cough and the post-Covid syndrome: role of viral neurotropism,neuroinflammation,and neuroimmune responses.
前面说过,在感染隔离期间我曾经纠结要不要去医院,而且做好了准备。我觉得一旦感染了,哪怕是轻症,也要做好去医院的准备。新冠病毒难以捉摸,事先考虑好附近有哪些医院,以备万一。另外,建议在家准备一个测氧仪 - finger pulse oximeter,可以帮助自己确认是否缺氧,是否呼吸困难。血氧指标,是确定是否需要去医院的重要依据,免得自己乱猜,浪费时间和精力。
我说过自己不是医生,只是叙述自己的经历和体会。如何诊断,治疗、用药,以及是否需要去医院就医等,应该听医生和专业人士建议和指导。另外,我谈的主要是轻症和中度症状,我自己没有经历过重症也不做这方面研究,没有资格谈也不会乱说。轻症与重症差别非常大,有疑问应该去请教专家。
总的来讲,我的病情说起来是轻症,但并不轻松。头三天感觉就是个感冒,但很快意识到比感冒厉害,不过似乎比不上多年前得过的一次流感。当时体温一下子就升上去超过华氏100多度,而且咳得根本就不能躺在床上,只能坐在沙发上,咳了一晚上。不过,感冒和流感拖不长久,基本上一个星期就好了。新冠持续时间更长,更磨人。两者主要区别在于,我们对感冒和流感非常熟悉了,对病情发展和结束的过程心里比较有数。新冠就不同了,最大的担心是对它的发展、进程、变化心里没底。虽然绝大多数患者都是轻症和中度症状,但我们无法预知自己一旦不幸感染,将是属于那80%的轻症和中度症状,还是20%的重度症状?这种种不确定因素,会给患者带来很大心理负担。
去年有位同事感染新冠后,也是呆家里自愈的。我们问他有什么感受,他迟疑着说,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但也不好过。反正是不想得这玩意。我的想法和他一样,我也不希望碰到这个病毒。我希望其他人都能够远离这个病毒,避免受其伤害。
(六)
上面提到心理压力,的确,感染新冠后,不仅担心病毒对自己身体可能造成的伤害,更是担心传染给家人和单位同事,头几天的心理负担,感觉比病情本身更重。直到几天后大家检测结果出来,纷纷告知没事,心上的石头才落了地。少了这些精神压力,可以集中精力对付这个诡异而又凶险的病毒。
感染新冠后,自然也会想到国内的家人,是否要告诉他们?特别是想起年迈的母亲,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在疫情期间做好防护,自己却没能照顾好自己,深感愧疚。不过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把感染的消息马上告诉国内家人,除了让家人担心,他们也无能为力,我自己的压力则更大。说还是要说的,但是要等到打败病毒,完全康复之后。
说来也巧,在感染后第七天,也就是病情转重,感觉最难受的那个周二,我哥哥从国内打来电话。接电话时我心里一惊,当时几乎无法说话,一张嘴就咳嗽。为了不让他听见咳嗽而担心,每说一句话时,我都要停顿好一会儿,强忍着把快到嗓子眼的咳嗽压下去。这样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分钟,他还是听出来了,问,你好像在咳嗽啊?嗯,有一点点,我勉强答道。你还是应该去做个检查。听得出来,哥哥显得很关切。没关系的,最近有点儿感冒…… 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然后赶紧敷衍几句,把电话挂了。我们打电话,通常都要一、两个小时,这次电话,我注意了一下,只有九分钟。放下手机,心里长叹一声:唉,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啊!
到了晚上,接到我姐姐从微信发来的信息,问我咳嗽是怎么回事?次日又收到侄女的微信,也是同样的问询。原来我哥哥打完电话后不放心,又给姐姐和他女儿说了我的情况,她们立刻关心地前来询问。我只好把”谎话”说到底,说是感冒,让她们放心。
以前母亲总说我细心,这次和哥哥一番电话,倒让我对这位兄长有了新的认识,原来老兄这么细心。我是事无巨细婆婆妈妈,他是大事细心,难怪他的成就远在我之上。
身体康复后,我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真实情况,让他放心,并让他转告姐姐和侄女。只有母亲那里,暂时还不能说。以后会不会说不知道,不忍心再让老人家担心。如果要说,也只能是我自己亲自告诉母亲,面对面,通视频,让母亲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好好的,这样老人才会放心。记得以前读书时,有一次哥哥一家人来美国,我和他们聊起在美国打工的事儿。像听故事似的,听完后,哥哥对我说,你说的这些,我回去后都不敢给妈妈讲。如果你想讲,等你以后回国了,你自己讲给妈妈听。这和上面说的,是同样的道理。
新冠疫情是百年难遇的世纪性传染病,用老话说是”瘟疫”,提到瘟疫,人们往往谈虎色变,社会上对新冠患者或多或少有某些恐惧感和偏见,这是新冠患者需要面对的另一种心理压力,有些患者可能因此而感到无助和孤独。
不过这种压力在美国似乎还好,去年秋天一位同事感染新冠,返校后一起工作大半年了,平时交往如初,如果不是因为我最近感染,大家都忘了他曾经也是一名新冠患者。儿子的一位大学同学去年全家感染,今年又有一名高中同学的妹妹检测阳性。当儿子接到我的电话时,并不特别吃惊,也不紧张,只是非常关心。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学校简报上,几乎每周都通知有员工感染,少则三、四人,多则六、七人。几个月下来,至少有几十人感染。见的多了,特别是绝大多数患者都是轻症或者中度症状,人们也就不再那么害怕,对新冠病人也不那么恐惧。两周后我身体
感染新冠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各种心理和精神压力也会随之而来。如果不幸染病,要适时调整心理心态,不要一下子在心理上先被击倒。稳定的心理和情绪,对战胜新冠病毒,渡过难关有很大帮助。
(七)
我是今年四月份打的疫苗,打完后和一位医学界朋友讨论疫苗问题,随后把朋友的看法和我的理解整理了一下,大致看法是注射疫苗后,并不代表100%不会感染,而是仍有可能感染,并且感染后有可能把病毒传染给他人。但是病毒进入人体后,疫苗在人体中产生的抗体把病毒压制住了或者消灭了,以至不会生病、住院,更不会因此死亡。现在看来,除了最后一个判断外,前面两个判断后来证实是对的。
认识上没有问题,只是在行动上还是栽了。人的遭遇就是这样千奇百怪,祸福难料。
打过疫苗后感染的病例,在美国称为”突破性病例“ (breakthrough cases)。据著名非盈利健康机构Kaiser Family Foundation (KFF)统计,在美国50个州和华盛顿特区,突破性病例总数不到各州已完成疫苗接种人口的1%,比例非常低。我查了一下本州资料,我们州到8月20日止,共有5857例突破性病例,占州内全部疫苗接种人口(216万)的0.28%。虽然相对比例很低,但绝对数量5857也不容小觑,在检测和隔离前,这些突破性病例都是潜在传染风险。隔壁马萨诸塞州这两天报道,在该州已接种疫苗人口(445万)中,突破性病例为15739例,占比0.35%。根据以上数据,突破性病例是疫苗接种者中的极少数,这个结论似可以成立。
虽然最近有越来越多的突破性病例,但在新冠病例总数中,其绝对数量和比例仍非常低。据KFF统计,突破性病例在各州病例总数中,所占比例从0.2%(康涅狄格,新泽西)到4.0-5.9%(阿拉斯加,亚利桑那)不等,除了五个州外,绝大多数州都在2%以下。相反,没有注射疫苗的新冠感染者,占各州病例总数的98%以上。从大数据看,疫苗对预防新冠感染仍然有明显作用。
不过在个别地区,突破性病例所占比例呈现上升趋势。最近一项研究显示,在洛杉矶县,从今年5月至7月25日,突破性病例占当地全部新冠病例的25%。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在我住家附近一所城市,突破性病例一度达到22%。这种情况虽属个别,但值得人们重视和警惕。
去年儿子的同学一家人感染新冠,我的一位同事和家人也感染新冠,那时还没有疫苗,他们都是轻症、中度症状在家隔离后自愈。说实话,我无法断定自己如果没打疫苗,会是轻症还是重症?换句话说,作为个案,我很难说清楚我的症状(轻度/中度)和康复是否是疫苗帮助的结果?
对此类问题,还是需要通过大数据分析才能比较准确,令人信服地证明疫苗的作用。《纽约时报》对美国40个州与华盛顿特区新冠患者数据进行分析后,发现突破性患者住院率仅占全部新冠住院患者总数的0.1%-5%,死亡率则占0.2%-6%,其余绝大部分重症患者(住院+死亡)是没有打过疫苗的患者。前面提到的KFF统计数据,也显示未接种疫苗的新冠患者,在全部新冠患者住院人数中,所占比例从95.2%(阿拉斯加)到99.3%(新泽西)之间;在死亡总数中,未接种疫苗患者所占比例,从96.9%(蒙大拿州)到99.1%(新泽西州)不等。即使在洛杉矶县,突破性病例高达25%(见上文),需要住院治疗者仅为3.2%,进ICU0.5%,上呼吸机的则为0.2%,远低于未接种疫苗的患者重症率和住院率。
所有这些,都不是偶然的。合理的解释是,虽然疫苗不能100%预防感染,但能够减轻患者症状,减少重症和死亡,并尽快清除患者体内病毒,帮助患者早日康复。最近荷兰做了一项研究,发现突破性患者鼻腔和咽喉中所含新冠病毒数量与未接种疫苗患者病毒数量几乎相等,但在试管实验中发现,突破性患者携带的病毒自我复制能力下降,其传染性也随之下降。研究人员推测,其中原因很可能是疫苗产生的抗体抵消了部分病毒的功能。
美国疫情仍未得到有效控制,随着Delta变异毒株的蔓延,突破性病例也在增多。新的研究发现,随着时间推移,辉瑞和Moderna疫苗的有效性均有所减弱,这可能是近来突破性病例增多的一个重要原因。有研究认为疫苗有效性减弱至40%,有的则认为下降至70%左右。CDC一份最新报告则认为,疫苗有效率从Delta变种到来之前的91%,下降至目前的66%。
世界上接种疫苗走在最前面是以色列(80%普及率),以色列研究人员认为疫苗有效率在接种六个月后开始下降,已经开始给民众接种第三针疫苗,即所谓的”增强剂” - booster shots。美国方面则认为疫苗有效率到八个月后才开始下降,CDC建议在接种疫苗八个月后注射第三针,进一步提高体内抗体,预计九月份开始。
我自己打过疫苗后又感染,有些沮丧自不必说。对于疫苗,有点儿五味杂陈的复杂心情。不过我依然认为接种疫苗是控制新冠疫情的关键,是人类走出新冠病毒阴影的主要希望。美国抗疫的整个过程让人感觉十分混乱和无奈,好像水里按葫芦,又似乎是摸着石头过河。虽然如此,疫苗的研发和推广,功能和作用,其背后仍然有着坚实的,和当今最前沿的生物学和医学科学基础。
(八)
傍晚时,镇上高中体育场聚集了许多锻炼的人。一群7、8岁的孩子,在草坪中间围着教练坐成一圈,一个结实健壮,腿脚灵活的老头,在场边教两个小女孩踢足球。个别和三三两两的男女,在宽敞的跑道上慢跑,走步。一名青年坐在体育场边看台长凳上,对着手机说话。穿短裤的中年男子,沿着看台间过道,在台阶上一级级来回跑动。体育场的另一边是棒球场,十几个中学生在那里踢足球,不时发出一阵阵爆炸式的喊声。
从体育场角落入口处进来一对散步的夫妇。女子头戴一件圆顶帽子,不太宽的帽檐刚好把前额遮住。女子胸前挂一个吊带式的肚兜,里面坐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孩。夫妇俩在跑道边停住脚步,孩子仰着小脸,顺着年轻的母亲抬起的手指,好奇地望着体育场边高耸的电杆上一排排照明灯。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天空却依然明亮,给母亲和孩子,还有体育场上运动的人们,带来安详。
我们州疫苗接种率已经达到65%,在全国处于领先之列。虽然如此,州里八个县中,最近一段时间里常常有四到六个县被CDC定为新冠病毒”高传播地区” (high transmission area),即在一周内,每十万人中有至少一百人感染。
每天看电视和网络媒体,新冠疫情的信息狂轰滥炸式地袭来,好像到处都是水深火热。眼前的景象,又是那么祥和与生机勃勃。这样的差异真的是很魔幻,好像有两个平行的世界 ……
记得检测结果出来后第二天,州里健康部门负责疫情追踪的工作人员打来电话,向我了解情况。我把感染前一周去过的餐馆,酒吧,健身房,超市等等,还有外出旅行时住过的宾馆一一告诉了对方。说得我都有点担心了,不安地问,我这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吧?我很难确定具体是在那一两处地方感染,不希望给商家带来麻烦。不会的。我们不给他们打电话,对方答道。听对方这么一说,我又有些迷惑,如果不打电话调查,那州政府收集这些信息有什么用处?大海里捞针似的。
有朋友问我是怎么感染上的,我说我早已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停顿了一下,我又说,我并不自责。我只是想回到过去正常的生活!
在家隔离的那段日子,正好是东京奥运会期间。从来没有一口气看过这么多奥运比赛,精彩的体育竞赛陪我度过了那段紧张而又无聊的时光。病情稍好后,我把前段时间开始看的,耶鲁大学一位天文学教授的天体物理学教学录像中最后十多节课竟然全看完了。那些天里,顺便把荷马史诗《奥德赛》也读完了。感染前最后一次和儿子一起在一家餐厅吃饭,喝了满满两杯玛格丽特酒,我们聊的正好是荷马史诗和古希腊神话。What an adventure! 多么不寻常的历程!我不是说我,而是指荷马史诗中吟诵的三千多年前的古希腊英雄。
撰文:日月明
2021年8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