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还是留,一个艰难的选择
哈蒂加今年25岁,在伊斯兰堡求学,得益于巴基斯坦政府奖学金的帮助,她即将在明年完成药学博士学位。7月学校放假后,哈蒂加犹豫再三,但最终还是决定回家看看家人。哈蒂加告诉《环球时报》记者,自己父亲早逝,母亲近来又染病在床,虽然还有一个哥哥,但哥哥有五个孩子,生活也很辛苦。此前,她还为了照顾母亲休学一年。近期,阿富汗国内局势混乱,她实在没办法一个人安心待在巴基斯坦。
但令哈蒂加没想到的是,局势会在这短短的几十天内发生巨变。8月17日,塔利班占领首都喀布尔,阿富汗政府瘫痪。巴基斯坦出于安全考虑,暂时关闭了阿巴边境的托克汉姆口岸,阿富汗各主要城市的航班也陷入停滞。哈蒂加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阿富汗。是留还是走,对哈蒂加而言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尤其是母亲身体还不好。但她的母亲说:“不要管我,走吧。”
我们遭到持枪士兵的盘查,但他们没阻止我们离开
“塔利班军队没做什么,但作为哈扎拉人,我们很难不想起25年前他们的行为。”哈蒂加说,塔利班军队此次保持了镇定和克制,但对他们能否一直这样,阿富汗很多人都没有信心。哈蒂加说,在这样的担忧下,许多人的第一选择无疑是逃离阿富汗。
哈蒂加持有学生签证,因此过境相对容易。但这一路几乎要穿过阿富汗全境——先到喀布尔,从喀布尔一路向南至坎大哈,后转向东南抵达过境口岸,全程超过1000公里。乱局未定,一个姑娘在这样的局势下经历了什么?
“刚出马扎里沙里夫不久,大巴就在塔利班一处检查站停下,塔利班士兵持枪上车,检查了每个人的证件,并一一询问大家的目的地,但没有人被阻止离开城市。”22日晚,哈蒂加乘坐马扎里沙里夫开往喀布尔的定期巴士。入夜,她听到远处村庄有激烈的交火声。次日,她顺利抵达喀布尔。
“喀布尔的道路上挤满了人和车,公园里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哈蒂加发现一些商店已经恢复营业。塔利班在街头巡逻,没有人开枪,只听见美军运输直升机来回穿梭发出的轰鸣声。大部分人都显得很紧张,城市远没有恢复往日的秩序。
前面的人喊“美军开枪了”
23日,哈蒂加来到喀布尔朋友的家中。“朋友一家人几乎不出门,还在观望情况。”朋友告诉她,喀布尔国际机场正处于混乱中,许多人都想借机碰运气离开阿富汗,有签证的哈蒂加或许更有机会登上撤离的飞机。“虽然,我看到了那些骇人听闻的消息,数百人挤在狭小的机舱里,试图扒在舱外的阿富汗足球运动员从高空坠亡……但我想我有签证,或许能去那碰碰运气”,哈蒂加说。
当日,哈蒂加在朋友的帮助下试图前往机场,但所有通往机场的路口都挤满了人。哈蒂加和朋友甚至没能抵达塔利班设下的检查站。“人多得可怕,前面的人还在喊美军开枪了,我们不敢继续向前,决定掉头回家。”
23日晚,哈蒂加马不停蹄地与此前联系的司机见面,同住在喀布尔的一家四口拼车,每人交纳了1.6万元巴基斯坦卢比(约600元人民币)。司机约定会把他们送至巴基斯坦城市奎塔。“路上仍然很平静,塔利班在公路上设立了多个检查站,每次检查都会例行确认证件并询问目的地,除此之外并没有为难我们。”哈蒂加说,比起塔利班,他们更加担心的是在山里遇到匪徒。
“越靠近边境,人就越多。人挤着人,一切都乱了套。”哈蒂加说,24日上午,他们抵达杰曼口岸。为了限制人流混乱的局面,塔利班暂时关闭了边境,哈蒂加在车里等了至少六个小时,“我们坐在车里,跟随车辆排队,但有许多人带着孩子。烈日炎炎,孩子们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几乎快要窒息。”
直到24日下午,哈蒂加一行驾车通过边境塔利班一侧,进入中间地带。一辆巴基斯坦牌照的车辆已经在此等待,更换车辆后,他们开往边境巴基斯坦一侧,顺利通过边检入境巴基斯坦。
我不会抛弃家人,我可能还会回国
“最低限度的秩序似乎已经建立,”哈蒂加说,出发前,她对塔利班可能要挨家挨户检查怕得要命,但经过一路上多次与塔利班的接触,她对他们不再像以往那么害怕。“在边境口岸,我主动下车告诉那些塔利班,如果他们再不尽快开放边境,在这里等待的许多孩子就会窒息。”
哈蒂加说,当塔利班士兵知道她是哈扎拉人时,眼神里似乎有些轻蔑。“我不喜欢这样的轻视。如果塔利班不能平等对待阿富汗的每一个人,我有什么理由回到这个歧视我的祖国呢?”
多家媒体报道称,塔利班发言人穆贾希德24日表示,希望有才能的阿富汗人留下,为和平重建阿富汗做出贡献,塔利班将确保他们的安全。哈蒂加熟练掌握多门语言,又有药学博士的专业知识,她不否认回到阿富汗、为同胞服务的可能性。“我的家人还在阿富汗,我不会抛弃他们,”哈蒂加说,“但如果回国,我希望受到平等对待和尊重,而不仅仅是一句‘保障安全’的承诺。”明年6月,哈蒂加的学生签证就将到期。对于未来,哈蒂加仍有太多的不安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