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华尔街日报、CNN、美联社

编译:江南、Vicky

【前言】

塔利班于周日(8月15日)占领了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周一,美军在喀布尔机场帮助美国公民撤离,阿富汗人也纷纷涌向机场,试图逃离。喀布尔陷入混乱。

那么,现在我们来看一看,塔利班控制之下的第一天,阿富汗是怎样的情形。



塔利班控制喀布尔第一天:检查站、殴打和恐惧

在塔利班控制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第一天,他们占领了街道,搜查政府官员和媒体的住所和办公室,在城市里散布恐惧和威胁。 

 
塔利班战士们在这座拥有600万人口的城市设立了检查站,实施了晚上9点的宵禁,并接管了军队和警察岗位。许多战士在胜利中咧嘴笑着,乘坐缴获的美国和阿富汗军车穿过街道,车上悬挂着塔利班的白旗。  

这些包着头巾的战士搜查路人的手机,寻找与政府有联系的证据或他们可能认为不符合伊斯兰教义的材料。显示女性头发暴露在外的新娘礼服广告,被涂上了新鲜的白色油漆。整个城市的商店都关门了。 


在社交媒体上分享的视频片段中,塔利班战士在该市郊区的议会大楼周围闲逛。 



周一在喀布尔,年轻男子举着塔利班旗帜。


 罗齐娜(Rozina)是一名阿富汗裔加拿大妇女,她和她的阿富汗丈夫一起在喀布尔旅行,她说塔利班武装分子星期一早上来到他们的旅馆,当时她在旅馆的后花园。她吓坏了,跑到楼上他们的房间里。几分钟后,塔利班武装分子带着酒店经理进来,酒店经理说服她从她藏身的浴室出来。 

她说,三名塔利班战士翻遍了她的钱包和行李,检查了她的护照,并询问了她与丈夫的关系。他们要求看他们的结婚证。她的丈夫抗议,说虔诚的穆斯林不会侵犯他妻子的隐私。她说,他们扇了他一记耳光,并用武器打他的背部。 


战士们一离开,罗齐娜和她的丈夫就逃离了旅馆。“我害怕他们会带走我的丈夫,或者他们会把我带走,”她说。 

塔利班似乎没有在喀布尔立即进行大规模拘留或暴力行动,但他们最近几周的行为表明,他们至少将向一些为政府或外国工作的人寻求报复。随着武装分子在阿富汗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们控制的地方的居民报告说,当地有政府军被处决、强迫妇女与塔利班战士结婚以及对平民的无端袭击等情形。 

在首都北部,机场响起了枪声,数千人试图搭乘撤离航班离开阿富汗,引发了混乱。 



周一,塔利班战士乘坐在被没收的政府车辆上。 

美国从一个被塔利班战士包围的机场撤离其人员的努力,给试图自己撤离的美国盟友带来了麻烦。 

一名乌克兰官员说,乌克兰有近100名公民滞留在喀布尔,在该市的房屋和公寓中避难。和整个城市的许多人一样,他们害怕被战士拦住和盘问。 

“我们的公民都不能在不冒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到达机场,”这位官员说,并补充说他们“可能不得不与塔利班谈判以获得护送和安全保障”。 

塔利班似乎主要以喀布尔的政府大楼为目标,但他们也在社区展示了他们的权威,在居民楼大门外部署了战士。 


一位女政治家说,塔利班战士星期一来到她家,解除了她的卫兵的武装。她说,他们还派驻了战士以阻止她离开。 


一名20多岁的女性政府雇员说,塔利班武装分子周一早上抵达她公寓楼外的大门。“我在家里,我在发抖,”她说。“我们锁上了每一扇门。” 


她说,武装分子大多不理会人们,但有些人对那些盯着他们看的孩子大喊大叫。 

她说,为了防止塔利班袭击她的家,这名妇女烧毁了所有与她从事政府工作有关的文件。她担心叛乱分子可能会访问她在受雇时提供的生物识别数据并追踪她。 

“我还保留着我的大学文件。我不想烧掉我过去所做的所有努力,”她说。这些文件一旦被发现会有危险,因为塔利班反对女性接受高等教育。 

她说,周日走在街上,她从一些塔利班战士旁边走过时,他们向她怒目而视。和许多喀布尔居民一样,这是她20年前塔利班政权时期(那时她还是个孩子)以来第一次与武装分子面对面站在一起。 



周一,妇女们试图进入一个安全区,这里是喀布尔总统府的入口。


这座城市的情绪也因武装分子和同胞的怀疑而受到压抑。 

“我们的邻居正在帮助塔利班,并正在向他们提供有关谁是谁以及谁在与政府和非政府组织合作的信息,”另一位女性政府雇员声称。 

周日晚上,在政府执法部门撤退期间,居民报告了许多抢劫和闯入事件。塔利班否认与此类罪行有关联。 


“我个人向喀布尔居民保证,他们的生命和财产将是安全的,”新任命的喀布尔省塔利班情报负责人Mawlawi Fatehullah Madani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视频消息中说。 

“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毫无疑问,可能会有一些缺点,”他说。“但我们正在调查,那些应该对盗窃和闯入负责的人将根据伊斯兰教法受到惩罚。” 



武装分子进入了阿富汗最著名的私人电视频道Tolo News的大院,这里也是战争期间致命袭击的目标。据拥有该频道的MOBY集团主管Saad Mohseni称,他们收缴了政府发放的武器,并表示他们会保护大院的安全。 

周日,美国商人阿米尔·西迪奇(Amir Sidiqi)在机场被拒后,乘坐出租车穿过这座城市,他说他可以看到塔利班接管了前阿富汗军队的职位。他说,他的司机停车向一名塔利班指挥官表示祝贺。 



周一在喀布尔的阿富汗中央银行的塔利班战士。 


周一早上,西迪奇先生冒险走出他位于外交区附近的房子,看到塔利班武装分子在街上巡逻,有些人蒙着脸。 

他说,两个塔利班团体就谁来控制住有外国承包商的建筑物进行了争论。还有一些战士在搜查逃离的阿富汗高级官员的废弃房屋时互相争吵和大喊大叫。 

女政府雇员不打算离开这个国家。相反,她说,她正在组建女性团体来讨论如何“提高我们的声音”。 

她说:“为了达到现在的状况,我们受了很多苦,我们不会让他们把它拿走。” 



周一,在喀布尔机场附近,一位父亲背着他的孩子骑在自行车上。

塔利班敲了她的门三次,第四次,他们杀了她

‍当塔利班战士来敲门时,纳吉亚(Najia)正和她的四个孩子(三名男孩、一名女孩)在阿富汗北部的一个小村庄的家里。 

纳吉亚25岁的女儿马尼扎(Manizha)知道他们要来,她的母亲告诉她,他们前三天也是这样做的,要求她为多达15名战士做饭。

马尼扎说:“我母亲告诉他们,‘我很穷,我拿什么给你们做饭?’然后(塔利班)就开始殴打她。我母亲倒下了,他们用手里的枪打她——那些枪都是AK47。”

马尼扎说,她大喊让战士们停下来。他们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向隔壁房间扔了一颗手榴弹,并在火焰蔓延时逃离了。这位四名孩子的母亲因被殴打而死亡。 

7月12日,纳吉亚在法利亚布省的家遭到了致命的袭击,这是塔利班接管首都喀布尔后阿富汗各地妇女目前面临的威胁。出于安全考虑,CNN使用了“纳吉亚”和“马尼扎”的化名以保护她们的身份。 



在10天内,塔利班武装分子占领了几十个因美国和盟国军队撤离而变得脆弱的省会城市。 


武装分子的推进速度让当地人措手不及。 

一些妇女说,她们没有时间购买罩袍,以遵守塔利班的规定,即妇女在离开家时应从头到脚遮盖起来并由男性亲属陪同。 

对阿富汗妇女来说,这块流动的遮盖布代表着她们突然失去了这20多年来获得的权利——工作、学习、行动甚至和平生活的权利,她们担心这些权利将永远无法恢复。 



 8月15日,在喀布尔,一家美容院的工人将墙上的大幅女性照片撕下来。 


深深的不信任

塔利班在1996年至2001年期间统治阿富汗时,关闭了女子学校,并禁止妇女工作。 

2001年美军进入阿富汗后,对妇女的限制有所放松,甚至在战争肆虐时,在国际团体和捐助者的支持下,改善了当地对妇女权利的保障并建立了新的保护法律。 

2009年,《消除对妇女暴力法》将强奸、殴打和强迫婚姻定为犯罪,并规定阻止妇女或女孩工作或学习是非法的。 

而这一次,塔利班承诺组建一个“阿富汗包容性伊斯兰政府”,尽管目前还不清楚将采取什么形式,以及新的领导层是否会包括妇女。 

担任阿富汗议会议员的法扎娜-科查伊(Farzana Kochai)说,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说,他们没有明确宣布未来政府的形式 ,她还担心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未来自由。“这是我比较关心的事情,”她说。“每个女人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我们只想知道,妇女是否会被允许工作,是否会被允许占有一份工作?”



1999年1月,妇女们挤在联合国驻喀布尔办事处外寻求帮助。 


塔利班发言人苏海尔·沙欣(Suhail Shaheen)周一说,在塔利班领导下,女孩将被允许学习。他说:“学校将开放,女孩和妇女将去学校,作为教师或作为学生。”


但是,当地人讲述的故事描绘了一幅不同的画面——人们对在其上一次统治下造成如此痛苦的武装分子有着深深的不信任。 

7月,阿富汗独立人权委员会说,在塔利班控制的地区,妇女被命令在没有男性监护人的情况下不得参加医疗服务。电视被禁,教师和学生被要求戴头巾。


该委员会说,宗教学者、政府官员、记者、人权维护者和妇女都成为有针对性的杀戮的受害者。其中一位是米娜·海里(Mina Khairi),她是一名23岁的年轻人,在6月的一次汽车炸弹袭击中丧生。她的父亲穆罕默德·哈里夫·海瑞(Mohammad Harif Khairi)已经在爆炸中失去了妻子和另一个女儿,他这几个月来也一直收到死亡威胁。

在塔利班上一次控制阿富汗时,不服从命令的妇女会被殴打。 

塔利班否认杀害了法利亚布省的母亲纳吉亚,但目击者和当地官员反驳了他们的话,他们证实了一名45岁妇女的死亡,她的家被烧毁。 

纳吉亚他们村里的许多妇女是阿富汗士兵的遗孀。她们以卖牛奶为生,但塔利班 “不允许这样做”,她说。“我们家里没有男人,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想要去学校、诊所和自由,就像其他国家的女人和男人们一样。” 



 纳吉亚的女儿说,塔利班战士在他们的房子里扔了一枚手榴弹。 


罩袍价格飙升

塔利班对该国的接管是如此迅速,以至于一些妇女甚至发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塔利班统治下所必需的女性制服。 

一位因安全原因而未透露姓名的妇女说,她家只有一两件罩袍,由她、她的姐姐和她们的母亲分享。她说:“如果情况恶化,我们没有罩袍,我们就得找一条床单或其他东西来做一条更大的围巾。 ”



 7月31日,在喀布尔的一个市场上悬挂着的罩袍。由于妇女们急于掩盖自己以避免引起武装分子的注意,罩袍价格急剧上升。


据该市另一位因安全原因而未透露姓名的妇女说,由于妇女们争先恐后地购买罩袍,喀布尔的罩袍价格飙升了10倍之多。 

她说,周日她在一家银行呆了几个小时,试图尽可能多地取钱,以帮助家人度过未来几天的不确定性。 

“这太出乎意料了,没有人想到会这么快发生,喀布尔本可以自卫一年左右,但士气已经丧失,军队就那么把它交给了塔利班。”她说。 

她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也担心人们努力奋斗建立的政府的崩溃,以及阿富汗妇女自由的结束。 

“作为一个女人,他们只会把我们关起来。我们为自由奋斗了多年,难道我们还需要为同样的事情再奋斗吗?只是为了获得工作许可,为了获得单独去医院的许可?”她说。 

一切都是徒劳

在过去的10天里,塔利班对几十个省会城市妇女进行管制,要求他们忘记过去,抛弃自由。 

专注于教育和妇女权利的非营利组织Learn的创始人兼执行董事帕斯塔纳·杜拉尼(Pashtana Durrani)说,她已经为她的国家流尽了眼泪。“我已经哭得太多了,眼里已经没有泪水可以哀悼了。我们已经为阿富汗的沦陷哀悼很久了,我感到非常绝望。”

杜拉尼说,她收到了来自很多男孩女孩的短信,他们说对多年的学习变得“毫无意义”而感到绝望。“塔利班一直在谈论女孩的教育问题,但他们并没有界定什么叫做教育。如果你想一想,并且看看他们正在做什么,会让你感到绝望,因为没有答案。”

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Antonio Guterres)在一条推特上呼吁结束所有的虐待行为。他说:“国际人道主义法和人权,特别是妇女和女孩来之不易的成果,必须得到维护。 ”

周一,在喀布尔机场的混乱场面中,绝望的阿富汗人爬上一座廊桥,试图登上离开该国的飞机。但对数百万人来说,他们无法逃脱。 

周日在银行呆了几个小时的喀布尔妇女说,即使她能找到航班,没有签证,她也无处可去。唯一的选择是呆在里面,希望避免引起注意。只要出去或做其他事情都会有生命危险。 

在美国和盟国撤离工作人员时,人权观察组织的亚洲副主任帕特里夏·戈斯曼(Patricia Gossman)敦促国际捐助者不要放弃阿富汗。她说:“许多人无法出去,他们将非常需要紧急人道主义援助和其他基本服务。”

现在阿富汗全国各地的妇女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害怕纳吉亚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纳吉亚的女儿马尼扎(Manizha)说,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她就没有回过那座房子。她根本就不怎么出门。 

“如果没有男性亲属,塔利班不会让任何妇女出去。只有男人才被允许出去,他们可以去工作。”她说。‍‍



据CNN报道,在塔利班控制喀布尔48小时后,妇女已经在街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