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米而言,这本应是一个“圆满”的夜晚。8月10日晚上19点30分,雷军年度演讲暨小米秋季发布会在线上如期进行。
但这场常规发布会,却不料因CEO的一则金句在市场引发了巨大的波澜。
在演讲中,雷军自曝小米股价暴跌时,曾遭遇投资人“长达一个小时的训话”。他说,当时最怕的就是见投资人,但有一个投资人必须见。刚见面,她就毫不客气地说:你们怎么让我赔了这么多钱,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怎么干的?
为此,来人像训小学生一样把雷军训了一个多小时,为了渲染当时紧张的氛围,雷军在演讲中称,“我当时的衬衫都湿了,会后。我一个人在会议室呆了很久。那一刻,我非常绝望。”
这个“衬衫都湿了”后来也被拿来二次加工,一位互联网圈内人士在朋友圈评论道,“把雷老板批评得衬衫都湿了的不是别人,是阿里的M11张瑛。”这则朋友圈的截图,也在网络上迅速传播走红。
但小米的人还来不及高兴,事情已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先是当事人纷纷出面否认,张瑛的老公——马云甚至说要“马上报案”。还有不相干的人士评论,小米股价大跌不好好反思自己,怎么还能出来说投资人的不是?
仅仅几个小时,争论就愈演愈烈。雷军赶快在朋友圈辟谣:“我跟张瑛是朋友,昨晚演讲中的投资话题跟她没关系。网上传言都是谣言。”而很快,小米集团的微信公号也将演讲内容里的“她”修改为了“他”。
一则金句,闹出了大乌龙。
都有谁投资了小米?
事情曝光后,许多人好奇,当年是谁投资了小米,到底有没有张瑛?
公开信息显示,2014年12月29日下午,雷军在微博上宣布小米完成包括云锋基金在内的最新一轮融资,估值450亿美元,总融资额11亿美元。
如果雷军演讲中所指人物属实,对方和雷军的交集应该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当时,距离小米上市尚远,尽管有很少投资者怀疑雷军的干劲和才能,但一部分人还是拒绝参与这次融资交易。投资者的担忧很多,但关键在于,小米能否成功从智能手机销售商转型为高利润率软件和服务平台,从而为投资回报率提供更美好的想象空间。
小米更多的早期投资人,则是在小米上市之后纷纷揭开面纱。
2018年7月9日,小米以17港元的发行价登陆港交所,敲钟前一天,雷军专门发表了一封公开信,信中称,“巨大的成功同样属于一路上信任小米、支持小米的投资者。比如,最早期的VC,第一笔500万美元投资,今天的回报高达866倍!”
在小米上市现场亮相的晨星资本创始合伙人刘芹,就是小米早期VC中的一员。刘芹是在2003年通过朋友认识雷军并成为朋友的,那时,雷军还只是一名天使投资人。用刘芹的话说,雷军想做小米好多年,在真正做决定之前,有一天从晚上9点钟到第二天早上9点半,跟刘芹持续打了12个小时电话,打爆三部手机电池,“一直在聊,觉得这事非常大。”
与刘芹的经历类似的是,2010年,启明创投童士豪也被雷军问到做手机的事。童士豪当时的感觉是还从来没有一家创业公司能把手机做成,不过他后来还是成了小米最早的投资人之一。他认为雷军在中国做过硬件、软件、电商、品牌、还有互联网服务,经验丰富。
上市当天,雷军也自信满满,可惜在万众期待中小米以16.13港元破发价收场。虽然上市第二天股价开始一路回调,并在随后的7个交易日中达到22.2港元/股,但接下来又是震荡下行,两年时间内股价一直徘徊在10港元附近,最低时低至8港元上下,不及发行价的一半。
有人甚至调侃,那些买入小米作为第一支股票的年轻人们,这回体会到资本市场的险恶了。
相比散户,聪明的基石投资者更擅于审时度势。
2019年1月9日,上市180天的小米迎来首批限售股解禁。解禁小米股票的主要分为三类持有者——上市前投资者、基石投资者以及小米员工们。
首批解禁,基石投资者及部分IPO前入股的机构股东持有的接近60亿股(约占总股本的25%)的限售股可上市流通。当天的局势对小米不利,小米股价开盘即大跌,最低点达9.440港元。此前,摩根大通大幅下调小米目标价,由18港元降至10.5港元。
为了稳定军心,雷军和其他控股股东,以及高级副总裁、CFO周受资,承诺持股继续锁定365天。但这并没阻止解禁洪峰的到来,小米第四大股东、俄罗斯富豪掌舵的Apoletto基金通过所谓的“转仓”神操作,将小米的持仓由此前的9.25%降至4.99%,“转仓”股数达到5.94亿股、金额高达逾60亿港元。
Apoletto直到后来也没有披露把小米的股票转去了哪儿,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出场获益颇丰。它于2011年开始参投小米,自C轮跟进至E轮,入场价从0.4115至3.0732元不等。
上市之前,小米集团还实施了一项慷慨的员工持股计划,有超过7000名员工持有股票或期权,占公司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但不幸的是,这些员工从小米上市那天起,就开启了漫漫被套之路。
2019年7月8日,上市满一周年,小米第二批股份解禁。此时小米的业务发展如何呢?小米被早期放弃投资的投资者说中了,公司主力营收仍然来自小米手机,小米依然是一个高度依赖手机、硬件的企业,所谓的互联网业务并没有什么太大突破。
根据小米财报,2018全年小米手机总收入1138亿元,占总营收的66.94%;2019年全年小米手机收入1221亿,占总营收比例为59.32%。
此后,2019年小米年会上,雷军高调宣布小米正式启动“手机+AIoT”双引擎,并计划未来5年在AIoT领域持续投入超过100亿元。但遗憾的是,2020年小米手机营收1522亿元,营收占比再次回升到了61.9%。这让双引擎的故事“出师未捷”。
即便是只看手机业务,其市场份额也身陷与华为、vivo、OPPO等其它国内手机大厂的激烈竞争,排名位居末席。
业绩影射到小米股价上的结果就是,较一年前的高峰时期已经缩水一半。面对此景,小米员工自然不安。一位小米集团内部人士曾告诉媒体,除了初创期的少量高管实现了财务自由之外,多数持有小米股票的普通员工都因舍不得割肉被套牢,每天翻翻软件观测下股价变动是习惯。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2020年年初,小米股价终于重新回到发行价,这些人才终于解了套。
张瑛是谁?
梳理小米曾经的投资人,并没有找到张瑛这个名字。但是雷军的一番话,让大众对她变得非常有兴趣起来,甚至一度在8月11日这天,把“张瑛”两个字送上热搜。
公开资料显示,张瑛是浙江绍兴嵊州市甘霖镇人,和马云是杭州师范大学的校友。不过她比马云小一届,二人在校园恋爱,直到张瑛毕业,两人正式步入婚姻殿堂。
此后张瑛也成为马云事业中的贤内助。1998年,马云回杭州创办电商网站阿里巴巴。为了增加团队的凝聚力,马云劝说张瑛辞掉杭州电子工业大学的铁饭碗。张瑛在2009年的一篇文章中回忆称,马云告诉她,他们如果是一支军队,“我就是政委,有我在,大家才会觉得稳妥。”
在阿里巴巴,张瑛的工号是02号,也是后来号称的阿里巴巴十八罗汉之一。在多部马云相关的商业书籍中,张瑛是个很谦虚、低调的人,一个甘愿在马云背后默默奉献的人。而实际上,张瑛在早期的阿里巴巴创业中,担任要职,从人事部门经理,到成为阿里巴巴中国事业部总经理,直到2004年,张瑛选择退出。
按照马云的说法,当时很多人都不太乐意张瑛离开。但张瑛认为,阿里巴巴越做越大,如果夫人在公司里,会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审视。
退出了阿里巴巴的实际管理工作后,张瑛就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但据知情人士透露,张瑛在阿里的身份一直是荣誉顾问,她现在的精力主要在打理家族财富。这也解释了为何会有人猜测张瑛就是雷军口中的投资人。
除了这次被雷军引爆的公众事件,张瑛为数不多的公开投资案例还是在早期。2004年,李治国创办杭州本地生活网站口碑网,张瑛拿出50万元,成了口碑网的天使投资人。创办一年的口碑网,收入不佳,一度资金链紧张。听说后的张瑛,以私人名义借给李治国200万元,帮助他把口碑网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后来, 口碑网慢慢被阿里巴巴战略收购,并成为阿里系电商基础设施的重要公司,被并入大淘宝战略。
除了上述案例外,2013年,张瑛还试图主导阿里移动社交软件“来往”的创办。
据i黑马报道,2013年的夏天,久不问事的张瑛,频繁出现在阿里来往的例会上,张瑛甚至过问项目Logo的具体修改细则。当时内部有戏称,马云级别是M10(阿里最高级别),“来往”为M11主导的项目,M11指的就是张瑛。
除了来往,张瑛还参与阿里的另一大重要产品的建设。财新网报道称,马云夫人(阿里巴巴创始人之一张瑛)亲自过问钉钉。
2014年,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执行副总裁发起家族办公室——Blue pool Capital(蓝池资本),马云和阿里的多位高管都参与其中。据报道,蓝池资本管理着马云家族部分资产约400亿美元、蔡崇信约100亿美元的资产。而张瑛会现身家族办公室,还会提出具体的细节:“是不是可以给Blue pool Capital再招一个基金经理?两个(基金)团队可以赛马,现在这样似乎效率不高。”
无论怎样,相比马云的国民知名度,张瑛之名只流传在行业内。然而,因为雷军的这则金句,张瑛的知名度迅速蹿升,最终还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雷军“飘”了?
对于一场发布会上的一句话能引发这么大反响,恐怕雷军自己也没想到。
创立小米以来,雷军在外界眼中的形象一直是朴实而厚道的。然而,在昨晚的演讲中,他不仅“脚踢”苹果,还“打脸”投资人,与过往的人设大相径庭,给人们的印象似乎已经“飘”了。
某种程度上看,雷军的“自得”也有他的道理。度过了2018年至2019年的股价低迷期,小米的股价在2020年平地而起,最高时已经达到了35.9港元每股,较最低时上涨了超330%。
在这一过程中,雷军也在不断为小米的故事添砖加瓦:一方面继续锁定个人手中股份并进行回购;另一方面启动“手机+AIoT”双引擎战略。他还密集引入了一批高管——手机行业的老兵卢伟冰、常程、杨柘相继加入小米,外界甚至流传起“复仇者联盟”的传说。
小米重回发行价自然是业绩、回购和市场上行等多个因素作用下的结果,但另有一个因素也很关键——即华为遭遇美国禁令。一位手机行业人士告诉AI财经社,小米股价的大幅上涨出现在华为被“卡脖子”之后,而其因手机业务陷入困境让出的市场,绝大部分都进入了小米的口袋。以2020年Q3起点,一直到2021年Q1,小米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暴涨,同比涨幅分别为45%、30%和69%。
涨势不可谓不喜人。看起来小米终于迈过了自己的“那道坎”,曾经低调的雷军也越来越热衷于讲述小米创业途中的酸甜苦辣,忆苦思甜,通过回想过去几年创业中的苦,来回想今天的幸福生活。
有梦想当然是好的。昔日的“大嘴”余承东也曾嚷嚷着要“干翻苹果”,彼时华为Mate 30发布,麒麟芯片正做得风生水起,华为稳坐国内市场品牌第一的宝座,市场占有率比第二、三名加起来还要大,但小米或许不同。
“技术为本、性价比为纲、做最酷的产品。”这是雷军为小米定下的三条铁律,其中性价比相当于小米发展壮大的根基,却也在今后相当一段时间内限制住了其业务的想象力。
小米2021年第一季度财报显示,其智能手机ASP(即平均销售价格)为1042.1元,和苹果、三星相比仍有明显差距。另一方面,智能手机业务毛利率仅为12.9%——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米互联网服务业务毛利率高达72.4%。可惜的是,手机业务在小米过往营收中的占比始终在60%以上,换句话说,小米引以为豪的互联网蓝图并没有真正落于实处。
在业内,围绕小米到底是一家互联网公司还是硬件公司的讨论也始终没有停过。
“性价比”标签也从未离开过小米,甚至成为了小米甜蜜的困扰。去年,雷军曾在亚布力论坛上发问:“为何大众普遍认为小米产品都是中低端?认为小米产品都是代工的、贴牌的?认为小米没技术?”
这与小米所塑造的品牌形象密切相关。长久以来,在消费者看来,小米的产品低价且实用,许多人因此被圈粉,营销立了大功。线上渠道起家,小米也深谙互联网传播之道。
但这一次的翻车,也恰恰翻在营销上。
细数过往,小米在营销上的翻车也有点多了。从红米Pro“十核双茎头”的粗鄙广告,到小米副总裁常程宣传小米10青春版时“裤裆开裂”、“女生宿舍美女背后”的不当用词,再到“得屌丝者得天下”的“成功经验”,以及如今雷军试图以回忆打动用户却因提及投资人“翻车”。
事实上,新媒体时代的营销更需要把握尺度和界限,博人眼球的文案也可能是翻车的石子,适得其反。人们都知道,小米最希望登上头条的应该是搭载屏下摄像头技术的全面屏手机MIX 4,而不是所谓把雷军骂得一衬衫汗的投资人,更不是马云及其妻子张瑛。
问题是,雷军为什么非要拿投资人说事儿?缺乏新故事的小米,是不是也该想想,下一次发布会时,雷军要讲什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