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日本有个叫井上大佑的年轻人,家境一般,喜好音乐,当时已经30多岁了,在神户的一个歌厅当乐队伴奏。

有一天,他忽发奇想:为啥一定要有真人伴奏呢?用机器替代不是也很好吗?说干就干,他做了个可以自动伴奏的机器,连了两个麦克风和一个钱箱,只要把钱放进去,机器就播放伴奏音乐,大家都很熟悉的卡拉OK就这么诞生了。

刚开始的时候也没人会玩,井上大佑就请了漂亮的女服务员当托,先是女生唱,再邀请客人上台一起唱,大家都非常喜欢,歌厅营业时间拖长了很久。

没几年工夫,卡拉ok就成了个大产业,日本人调查发现,有6000多万日本人都玩过,普及率、复购率那是相当得高。

中国台湾的商人也发现了这个商机,立刻引入,开始的时候也跟日本一样,大家都聚在一个大厅里轮流点歌,不认识的人唱得再难听都得忍着,点唱的效率也很低。

这时候有个叫刘英的就开始琢磨了,为啥不做个包厢呢?私密性能保证,收入还能增加不少,这算抓住了痛点,于是,包厢k歌立刻风靡,刘英的公司也赚了不少钱。他的公司估计很多人都知道——钱柜。

到了80年代,大陆跟台湾的交流越来越多,这个风口行业哪能被放过?

1988年,广东开了大陆第一家卡拉OK,没过几个月,北京第一家卡拉OK——“你歌卡拉OK厅”也开业了,这个娱乐方式立刻就火了,歌厅数量迅速爆棚,到1995年的时候已经有1400余家。



为啥会出现这么多卡拉OK的公司呢?

因为在当时这就是个印钞机。

那个时候卡拉OK绝对是最高档的消费场所,有现场乐队,有签约歌手,有伴舞团。

像北京的,进入玩一圈,200元起步,那时候北京的社平工资才600多块,去歌厅绝对是个奢侈的事儿。



当时的报纸就记录了一个案例:

1995年,中关村电脑公司的沈先生,请了几个朋友到东四南大街的一家歌厅唱卡拉OK,结账时账单显示为1314元——2听可口可乐76元,一瓶可赛矿泉水28元,一听啤酒45元,一壶红茶78元,一个果盘198元,外加15%的服务费以及包间费。

那时候的北京房价是多少?一般也就四五千元一平米,去歌厅玩两三次,就能买一平米房子。

太暴利了!消息一出,当年8月11日,北京就发布了《关于饮食娱乐业禁止以不正当价格行为牟利的暂行规定》,对歌厅等娱乐业的收费价格进行了规范,然后这行业就消停了。

因为价格一限,成本收不回来,北京的歌厅出现第一次关门潮。



高消费宰客走不通了,平民路线行不行呢?

2000年前后,钱柜、麦乐迪来了,量贩式一下就火了,大歌厅也变成了一个个的小包间,价格也亲民了:



2002年7月22日,《北京日报》11版

拿四五个人可用的“小包”来说,麦乐迪白天是每小时39元,晚间是100元。而在钱柜按时段不同,价格差异挺大,比如周六上午是每小时45元,下午是79元,晚上6点到8点是每小时99元,而晚上8点到12点最贵,每小时195元,不过,平日的相同时段价格则要便宜得多,而且,早、中、晚餐都包了。

当时的晚报是这么记载的:

2002年记者遇到的张运久老先生一家,周末刚刚到钱柜KTV包房为老先生过了73岁生日。全家人各选曲目欢唱,还在KTV吃了免费自助午餐,最后全家七口人总共才花了178元。

不只是合家欢可以来,年轻人也喜欢。

当时第一批80后刚刚走向独立,平时的娱乐活动,最多就是看看电影、聚餐,像KTV这样有音乐有灯光,又潮又炫酷的地方就成了他们的新宠,聚会必备,吃饭唱歌一条龙。



唯一不尽人意的,就是这个画质


2004年到2008年,正好也是华语乐坛的巅峰,男有“周王林陶”,女有孙燕姿、莫文蔚、梁静茹、蔡依林、S.H.E……

那些年,KTV里到处都是这些歌王、歌后的歌——“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



好日子一直唱到2012年,这行当的日子就变得越来越难。

有开了十多年店的资深KTV老板说:在2012年之前,经营一家KTV,堪称暴利,只需运营一两年即可全部回本。但从2015年起,KTV的生意变得寡淡,经营一家KTV往往需要三年才能回本,三年还不能回本的KTV只有“死路一条”。

到了2015年,KTV迎来了寒风。当年2月1日,曾经炙手可热的钱柜朝外店关门了。这已是钱柜两年时间里在北京关闭的第三家门店。



2015年1月29日,《北京日报》


这个品牌可是曾经的京城KTV龙头,最巅峰时期一天收入能达到80万元以上,同样走向下坡路的还有大歌星、好乐迪等等。

到了2020年,疫情加速了KTV的衰退,著名高档KTV——K歌之王在疫情爆发后短短两三周时间,就做出了关门的决定。



这可是KTV中最高端的一家了,股东中包括陈奕迅等诸多明星。上海店开业当天,陈冠希亲临现场,向华强夫妇、陈小春等公开送上祝福。王思聪曾经在北京的K歌之王创下消费记录,一晚上豪掷250万。

其实,2019年K歌之王业绩就开始下滑,疫情后直接关门断了收入,还能怎么办?



鼎盛时期,中国有超过12万家KTV企业,现在还剩多少呢?

根据天眼查数据,现在实际存续营业的只剩下2.19万家,80%都死了。

不光数量少了,在年轻人眼中,KTV现在成了 “ 中老年人才去”、“大妈最爱”的低端场所。

在工作日的白天,走进一家KTV,极有可能听到一些上世纪的流行金曲,甚至是苏联民歌,真怀旧。

原因无他,这个时间段便宜,很多已经退休的大爷大妈到此载歌载舞啦 :



为啥这行业衰败的这么快呢?

年轻人会用“过时了”来解释,其实,这里面的原因很多。

1、房租这个大负担越来越重,这就不用说了,成本里还增加了版权费用,早年间的KTV基本没人提版权的事,结果创作者不干了, 2014年,第一波维权开始了,一年之内诉著作权侵权纠纷过千件,当时要求收取1%版权费,一年的费用约8亿元。

没钱给?那就别放了。

2018年,中音协要求大陆内所有经营类KTV下架6000多首音乐电视作品,其中就包括点唱量很高的陈奕迅的《K歌之王》,邓紫棋的《泡沫》,莫文蔚的《阴天》等等。

2、成本上升的同时,价格还大跌了。

2015年,团购APP拼低价来争夺市场,掀起了O2O大战,低价厮杀,KTV行业陷入白热化竞争,各家KTV都成了白菜价,有8元唱3小时,不限时间段的;有9.4元唱5小时,还能免费停车的;22元可以包唱通宵的……



楼下停车费都比包房贵,卷成这样,怎么赚钱。

3、2016年以来,迷你KTV获得资本热捧,遍地开花。

价格低,空间小私密性强,时间自由,餐馆排号、等电影开场的时候来几首,单曲3元,唱1个小时才18元,一下就成了风口飞猪,仅仅两年时间,国内迷你KTV的数量从3.6万台猛增至7万台,到2018年整体市场规模达到13.9亿元,同比增长15.1%。



不过,迷你KTV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一口气开太多店了,需求没那么多,竞争激烈,也开始转型多元娱乐场所,增设桌球、VR、桌游、私人影院等,成本也上去了。

4、手机的杀伤力更大。

腾讯系的“全民K歌”、阿里系的“唱鸭”、字节系的“音遇”、网易系的“音街”……大厂们集体下水,歌曲库更大了,功能繁多,还有互联网最擅长的社交属性,使得在线K歌APP占领了年轻人的手机。

这几大原因加起来,即使愿意到线下社交的年轻人,也不爱唱歌了,转移了阵地,追求刺激个新鲜感,他们的主流活动变成了桌游、轰趴、剧本杀、密室逃脱、夜店、酒吧、电音节等。

于是,市面上充斥着不想去KTV的理由——

● “在KTV总是喝到假酒,一人吹完两箱都不醉”

● “去KTV团建的唯一目的就是在领导走调地唱完之后鼓掌,改成聚餐不香吗”

● “现在KTV里都是老年人,他们自带饮料和吃的,服务员不管,居然来管我,不去了”



也许,某一天会出现这样一篇新闻报道:《中国最后一家KTV宣布结业》,热搜排在一众明星八卦之后。